笑殇降魔弈 第三十七章、侠客江湖（4）

山本樱梅最近总觉得他们威武如神一般的少将藤原秀一最近似乎十分憔悴，原本不喜笑颜的脸近日线条越发僵硬，且不知为何，可能出自她敏感的神经，她感到藤原秀一的眼眸越发阴沉，尤其在提到沈重阳的时候，那一股暗含的狠戾会让周遭在他身边的人寒毛直竖，浑身阴冷冷的。

小林舜、广濑宏和八木等人悉数退下，山本樱梅却仍迟迟没有离开。藤原秀一疲惫地将自己窝在了沙发上，手不停地捋着眉间，因为不能接受白锦素的死讯，他这几日都狠狠地将自己甩在一堆待处理的文件之中，且下达的命令也相比之前毫不留情。在他的命令下，青城周遭凡是有抗日游击队出没的村子都被实行了“三光政策”，三个村子合并为一个“人圈”，周围设有炮楼、铁丝网和“无人区”——尽管他知道，武力对一个民族的征服并不长久，但是武力对于目前的他和统治这座城市而言，却是最有效和快速的实现表面“繁荣”的手段。

一抬头，藤原秀一望见了站在自己面前有些局促不安的山本樱梅。恍惚中，他把她的脸看成了白锦素，但是很快，他便将自己刚刚放纵的眼神从山本樱梅身上收回，装作严肃而不悦地开口，“山本少佐，你还有事？”

面前的男人在山本樱梅心中是神一般存在的。身为女人，山本樱梅非常清楚自己的情感，她真心的爱白一风，尽管知道他不爱自己，但是自己对白一风的感情却依然情不自禁。对于藤原秀一，身为女人的山本樱梅清楚，她与他身份上悬殊极大，并不对等，在等级森严的日本，他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做他的情人，已经是他与她除却上下级关系的极限。

“藤原君，您的脸色非常难看，我想，我想留下来陪陪您——”山本樱梅小心地开口，却见藤原秀一并不为之所动。

“山本少佐，请你时时刻刻记住，你是一个军人！”藤原秀一语气说得十分平和，眼睛却犀利如鹰般射向了山本樱梅早已绯红的脸颊，“作为军人，服从是你的天职，我早就告诉过你，在你穿上这身军装开始，你就不能想到自己的性别了！记住，你是我大日本皇军特高课最优秀的山本少佐，帝国的间谍之花，不是艺妓，更不是慰安妇！”藤原秀一说得越发激动，山本樱梅的脸也越发变得搔热而难堪，低着头，羞愧难当。

“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你下去吧——”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藤原秀一努力控制着自己糟糕的心情，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一会儿，难道这也成了一种奢求？

“嗨！”山本樱梅顺从地一鞠躬后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的藤原秀一突然又将她叫住，“我希望你能出色完成交给你的新任务；还有，帮我安排几个艺妓，今晚不要让人打扰我——”藤原秀一很满意山本樱梅垂下眼帘的恭顺样子，女人就应该对他这样；可是白锦素，还有那个朱雀——突然，他的心狠狠刺痛了一下，倘若朱雀赢了自己，自己真的甘心放她归山吗？摇摇头，山本樱梅已离开，藤原秀一取下自己的武士刀，刀出鞘，寒光闪闪，刀面上映出他俊逸却忧郁的面孔，还有那一条狰狞的伤疤，鲜明而张着嗜血的大口……

夜深，藤原秀一走近那间原本属于自己的密室，此刻成了他囚禁朱雀的牢笼。之前，他是准备在艺妓的温柔乡寻找慰藉，喝几壶花酒的。但是，越是借酒浇愁，越是发现心里的烦躁越是被无限的放大，以至于他竟然呢喃着“白锦素”的名字，从而令身边的艺妓吃起了飞醋，一改以往的优雅竟然在他面前唧唧喳喳如麻雀般吵起了嘴，他的心情就更加烦闷起来，索性将她们都赶了出去。想起那个性格倔强与白锦素倒有几分相像的朱雀，他不知不觉已信步来到了这里。

透过门缝儿，他看到朱雀正在屋中打坐，闭目养神。这是一间只有八平米左右的和室，成人脚步在屋中左右二十步就能走出屋子，更不用说比划拳脚。朱雀却淡定得紧，她从来没有向池田索要过什么东西，也没有抱怨。望着她，藤原秀一竟然有一种囚禁在室内的是白锦素的错觉。拳头暗暗握紧，他有些后悔，如果真的像现在这样将白锦素囚禁在自己的密室中，而不是想当然地给她什么自由，是不是自己也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了？

野人坡位于青城的城郊，靠近一处小清河的入海小河。这一次，沈重阳依照侦缉队白一风传递给自己的消息，带领着貔貅、白虎和玄武押着井伊美织出现在这一处城郊人质的交换地，用井伊美织交换朱雀。

出现在沈重阳面前的不是藤原秀一，藤原秀一没有来，代替他的是八木少佐，还有白一风和他的侦缉队。侦缉队队员押着一名浑身脏兮兮的姑娘，姑娘抬头，沈重阳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的面孔，的确是朱雀，但是心里却有一丝无可名状的异样。

“白队长，我们都是天朝人，不想为难你，我们能不能这样，我们让你们要的人，你们让我们的人，都走到中间，然后我们交换……”貔貅喊着话，却看到八木和白一风似乎在小声嘀咕这什么。没过多久，白一风果然让手中上半身捆绑如粽子般的人质朝沈重阳他们的方向走来，沈重阳见状，也不食言，一个挥手，貔貅便推了推自己前面的人质，两个人质相对朝两边人马所站立的中间走来，沈重阳深眯着眼睛，总觉得自己的提议，对方答应的太过顺利了。果然，当人质马上就要交换成功的一刹那，朱雀的嘴角竟然浮现出一丝奇怪的笑容，她的一只手向上一翻，顿时一片白色粉末抛撒在了空气之中，而此刻，双方阵营也开始了乒乒乓乓的枪战……

沈重阳出手精准地攫住袭向他门面的那一只纤细素手，摇摇头，长这么大，他不曾打过女人，更不曾被女人打过，“……你不是朱雀，你到底是谁？”这个女人有着与朱雀惊人相似的面孔，身材也十分接近，难道她的脸，是江湖易容术伪造的？正想着，却听到来人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响起，“……沈老大好是健忘，我们可是打过好几次照面了，难道只允许你的手下朱雀冒充我掳走了井伊小姐，就不准我冒充她了吗？”

那一张与朱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得意而妩媚地笑着，沈重阳却眉头紧锁，“你是，是蓝梅？”大脑在运转，这一副身材和脸的轮廓在沈重阳的脑海中不断与蓝梅记忆中的身影相重合，判断着这个猜测的可行性，而这个冒充朱雀的女子也不示弱，一个肘击，一个踢腿，已脱离了沈重阳的牵制。

“我叫山本樱梅，是大日本皇军驻青城特高课的少佐！”女子高昂着头，已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精致的左轮小手枪指向了沈重阳的胸口。沈重阳冷笑，此刻，周围刚才像过年喧闹爆竹般噼噼啪啪的枪声也顿时安静起来。山本樱梅转头，却发现井伊美织已将白一风挟持，一只乌黑的盒子炮不偏不倚地指着他的太阳穴。

“井伊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山本樱梅用日语朝她惊呼着，却赫然发现有一些不对劲，再仔细一瞧，拿枪对准白一风的哪是井伊美织，自己和周围的人都距离很远的看见了身穿白色洋装的女子，便错觉成了井伊美织，大家的注意力其实都放在了沈重阳的身上，谁会想到，沈重阳这一次依然没有把井伊美织带出来，而那个身穿白色洋装的竟然是与井伊美织有几分相似的白绫玉！

“开枪——”八木突然拔出自己的军刀，命令着那些侦缉队队员将枪口对准了白虎和貔貅、玄武，白虎以及玄武、貔貅也将枪对准了他们，但是显然人数和枪上已落了下风。

“八木，你在做什么？”山本樱梅着急地用日语喊着，“不许开枪，听到了没，我命令你，不许开枪，不许伤到白一风君！”说着，山本樱梅顾不得自己的枪口还要对准沈重阳的胸口，一个箭步冲到了挟持白一风的白绫玉面前。

缓缓地，山本樱梅揭开了蒙在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真容，白一风顿时都感到惊讶。“……我是山本樱梅，是我，是我勾引的白一风君——白绫玉，白一风君的心里，一直都是把你当做最爱的人！”山本樱梅闪着一双盈满泪水的晶莹眸子，企图对白绫玉进行心理情感的妥协性攻击，以退为进，“白绫玉，你真的忍心一枪打爆他的头吗？我敢保证，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会比白一风更加爱你……”山本樱梅一步步紧逼着，心，在痛，还有一句话是她在心中说给白一风和自己听的：白一风，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比我山本樱梅更加爱你！多么悲催的一个现实，山本樱梅甚至能幻想到有一天，也许白一风的枪口也会像现在白绫玉这般对准她的太阳穴——被自己心爱的人枪口以对，是不是别有一番滋味儿在心头呢？

“山本少佐，你这是在违抗藤原少将的命令！”另一头，八木咆哮着，“开枪，都给我开枪，你们这些该死的支那猪！”他用日语狠狠谩骂着，好在那些侦缉队队员不懂，否则，很难说不会倒戈。但是，他口中的“开枪”却用的是中文，尽管带着令人发笑的日本关西腔儿，但是勉强还是能听懂。

“藤原少将让你开枪打死白一风吗？”山本樱梅也不示弱，“你们谁胆敢开枪，我就将谁碎尸万段！”山本樱梅望向那一排不知枪口要往哪指的侦缉队队员，眼底尽是冰冷和阴狠，几个侦缉队队员的拿枪的手也开始哆嗦起来。

“白绫玉，我们有话好说，你放了白一风，我让他们也放下枪——”山本樱梅轻轻诱导着白绫玉，八木此刻也收敛了自己的怒气，有点如同局外人般观察着这一切，反正现在谁也不敢甚至是不愿意先开枪了。

情况超出了沈重阳的预料，白绫玉冷着一张脸，“你退后——”她大声命令着山本樱梅，然后将柔软的唇贴近了白一风的耳朵，“麻烦你配合一下我们了，快，让他们都放下枪……”

白一风毫不犹豫地在白绫玉的挟持下一步步推向沈重阳他们，并命令自己的手下放下枪，甚至卸掉了八木和山本樱梅的枪。而这一切似乎还不让白绫玉满足，她又戏谑地在白一风耳边耳语道，“你让他们全部脱下裤子，快——”白一风哭笑不得，却依然命令自己的手下照做，那些侦缉队可怜的队员们便开始尴尬地缓慢地低头解开自己的裤腰带……而当他们抬头时，哪里还有白一风和沈重阳他们的身影？

倒是一个穿着黑青色和服，面戴獠牙面具，腰间挂着一把武士刀，花白而如杂草般迎风乱舞的头发更是令其浑身充满了一股肃杀之气。

“你，你是谁？”一个侦缉队队员开始慌张起来，其他几个人也顿时感受到了这个人身上发出的寒冷杀气直逼自己，顿时个个面如土色。

“我是谁？”来人笑着，“你们就把我当死神吧，我是来送你们下地狱的——”来者口中“地狱”的“狱”字尚未出口，谁也没有看到他怎么出刀，只是见到极光一般的一闪，十几个人的人头已在电闪雷鸣般的迅捷与刀影中被砍瓜切菜的斩落，鲜血如注，缓缓地向小清河淌去……

獠牙面具收了刀，一转身，狠狠一巴掌赏在了八木的脸上，“蠢货，给大日本武士丢尽了脸——”挨打的八木一点不敢造次，狠狠一鞠躬，毕恭毕敬道，“嗨，八木无能！”

山本樱梅此刻脸色不比刚才那些侦缉队队员的好看。她慢慢起身，走到了獠牙面具的身旁，恭敬地一鞠躬，“师父……”声音极轻，略带几分胆怯的。獠牙面具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不认我这个师父了呢——你还知道自己是个武士，是个忍者，是大日本苦心培养出来的特高课间谍之花？”獠牙面具下的脸看不到表情，但是语气中却是严厉而充满不忍的。山本樱梅不语，在她的师父，黑龙会教头，日本武林届最优秀的忍者之王初隐阿修罗面前，她是没有资格说话的。

初隐阿修罗最终拍了拍山本樱梅的肩膀，“你还年轻，还对所谓爱情有所憧憬，但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最虚伪和无用的东西，就是这个爱情——而想成为一个最优秀的武士和忍者，就要做到无情，甚至是绝情！你明白吗？”山本樱梅点头，不经意间，她看到师父的眼中前所未有的闪烁着感伤，似乎来自十分久远的记忆——他年轻的时候的确爱上过一个天朝姑娘，但是那个姑娘最终还是欺骗了他，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已经遗忘了的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