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殇降魔弈 第二十五章、含沙戏梦（3）

白虎燃起了一支烟，这已经是第四批进入仓库的壮丁了，前三批进去就没有出来。直觉这里面一定有鬼。拍了拍阿三，白虎递给了他一根哈德门，“你说日本人到底在搞什么？”说着，他冲仓库努了努嘴。仓库门口，三个日本兵架着机枪，一个军曹模样的鬼子将那些从杨村或者青城其他地方抓来的壮丁像赶牲口一样赶进了仓库之中。

阿三接过白虎递过来的烟，自己点燃，视线也落在了仓库门口，望着那些鱼贯而入，表情麻木的壮丁，“管他日本人干什么呢？那个仓库依我看没什么秘密，他们进去就是给日本人干活呗，干完活，你说能留活口？”

白虎望着阿三，眼神中充满疑惑。阿三瞄了瞄白虎不解的神情，手往白虎身上一搭，“兄弟，你以前不是也在军字头混，难道不知道壮丁干完活就要被灭口的道理？”看到白虎摇头，阿三笑笑，“看多了，也就习惯了……”

“可这是日本人在杀我们的同胞！”白虎隐忍着怒气，他声音不大，额头的青筋却跃然凸起，怒目圆睁，手情不自禁拎起了阿三的衣领。他知道，阿三的心里也残存着些许血性，如果不是出于无奈，明哲保身，自保了才能保全家人，他也不会穿这身皮；即使穿了这身皮，他也不是全心全意在做汉奸……

“兄弟，忍字头上一把刀！”阿三笑笑，手轻易拂开了白虎揪住他衣领的手。这时，工厂大门开进了一辆黑色卡宾汽车，车头插着日本国旗，一看便知这是日军宪兵队或者特高课的车，不知道又是哪个大人物要莅临了。

车停稳，从车里走下了戎装在身的藤原秀一和山本樱梅。白虎看着，藤原秀一他是认得的，甚至悄悄奉沈重阳的命令跟踪过他，但是这个人生活上基本没有可遵循和插空下手暗杀的规律；而一身日本军装的山本樱梅也引起了白虎的注意。直觉那个穿军装的女人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见白虎的目光一直落在山本樱梅身上就没移开，阿三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看到了吧，东洋魔女，那日本女人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母夜叉呢！”

“你认识？”白虎转向阿三，想从他口中得到这个女军官的一些讯息，助自己回忆在哪里见过她。他的直觉一向很准，此刻更是确定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

“山本樱梅，日本驻青城特高课的山本少佐，听说还是我们白队长的相好！”阿三吞云吐雾，烟雾缭绕，将白虎眯起的眼睛模糊了视线。

“山本樱梅？”白虎重复着这个名字，白一风的相好，他怎么会和日本女人相好？这个问题在他脑海里转瞬即逝，突然，他想起了曾经和沈老大去见水上飞，当时白一风也在场，而那个叫蓝梅的“风字号”特派员的出现就更加令人深刻了。当时，沈重阳告诉他，那个叫蓝梅的女人是日本特务，尽管当时他叫骂出来，心底却还有些难以置信的。而现在，那个“蓝梅”已然身穿日本军装站在他面前了。

也许真的要感谢这身皮，“蓝梅”认他不出。其实自己一开始跟着老莫的时候就见过这个“蓝梅”，只不过自己的灰头土脸没有引起她的注意罢了；而另一时刻与沈重阳一起再与她相见时，也是经历了一场大仗的，脸上还残存着血迹和火药味，“蓝梅”自然也没有看清楚他的容貌。即使是穿着这身皮与白一风和沈重阳站在青宁堂，前去会见水上飞的“蓝梅”也不会特意留心白一风身边的两个随从的。

可以说，自己这是第一次以最为清晰的面孔与山本樱梅相对。可惜，当初在青宁堂连沈重阳都没有认出来的山本樱梅，此刻更是不会注意已经身在伪军侦缉队行列里的白虎。

“我说，你不会是看上那个日本娘们儿了吧？”阿三用手肘撞了撞正看着山本樱梅出神的白虎，白虎回过味儿来，连忙摇头，果决地说，“哪能啊！我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找东洋女人……”看到阿三的眼睛中闪烁着质疑和玩味，白虎尴尬地咳了两咳，“我只是不知道日本部队里还有女人……”

“嘿嘿，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阿三比白虎早进入侦缉队，且之前混迹过青城保安团，是青城最早与日本兵打交道的人，“以后，你还会见到更多日本女人……”说着，他朝他眨了眨眼，瞳孔中尽是暧昧的神色。只可惜，白虎的榆木脑袋是无法会意的。

井伊真速站在仓库门口，见到藤原秀一连忙笑脸相迎，“藤原君，你交代给我的事情，我可都完成了！”藤原秀一连忙还礼，“井伊叔叔，您辛苦了！作为晚辈，我想是我求您帮忙才是，藤原秀一失礼了。”

“哪里哪里，都是为帝国，为天皇效力！”井伊真速严肃地说着，还不忘恭敬地行礼，站在他身旁的八木和广濑宏也连忙点头附和。

“好想现在就看到你们的成果啊！”藤原秀一的脸上出现了无来由的兴奋，却见八木少佐一个敬礼，“少将阁下，我们已经经过反复实验了，您可以看到我们的实验成果！”藤原秀一点头，随后一行人便在八木的带领下进入了仓库。

“这仓库里到底是些什么劳什子玩意儿？”白虎看向阿三。阿三两手一摊，“谁知道，不过还真蹊跷，一个纺织印染厂的仓库除了些棉花坯布还能有什么？难不成还是飞机大炮？”

“飞机大炮也不见得让一个少将这么兴奋！”白虎自言自语，刚才藤原秀一脸上瞬间的兴奋他可没有放过，全数落在眼里。他原本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狙击手，抓细节也是他的本能。藤原秀一脸上的那一丝笑着实引起了他的兴趣，点燃了他对这个神秘仓库的好奇心。

“阿三，想不想去看看？”白虎知道，阿三一定对这个仓库也很感兴趣，即使不是，他也不会出卖自己。

阿三看出了白虎内心的蠢蠢欲动，“大哥，我知道你是沈老大的人，但请你消停点不行啊，现在沈老大不是也蜗在这吗？咱们很多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是勾践，也要积米存粮，等待十年人丁兴旺之时才能一举反击不是？”

“嗯，你说的有道理。”白虎点头，拍了拍阿三的肩膀，但是视线还是盯着仓库门口的。也许晚上，警戒稍微放松之时，他可以潜进去瞧个究竟。琢磨着，白虎也估量着自己干掉守卫仓库门口的机枪或者将之移开的可能。

“那三个仓库守门的其实我认识的。”阿三懒懒地开口，“他们一个叫松本，一个叫铃木，还有一个是三井，他们都喜欢打牌，和我是牌友……”白虎不敢相信的看着阿三，阿三却转而有一搭没一搭地自言自语式继续说，“今晚我会请他们喝酒，烧刀子，到时候，酒可算你帐上了——”白虎笑着点头，阿三却转身迈着八字步，晃动着身子离开了。

夜幕降临，三个守卫仓库的日本兵架着机枪百无聊赖地相互逗趣聊天，根本不似白天那般认真值守。

探照灯不时将场院照得有如白昼，“谁？！”守仓库的铃木一声大吼，松本和三井也立刻警觉起来，却见一身伪军军服的阿三拎着两瓶烧刀子酒朝他们走来，喊了句夹生的日语，“是我，阿三，来慰劳你们了——”

松本和三井放下枪，迎上了阿三，首先见到的是阿三手里的酒。他们都来自日本的北海道，喜欢天朝的白酒，尤其是烧刀子。但是军队有明确规定，当班之时不能饮酒，这几个日本人也只能望着烧刀子干填眼瘾。

“阿三，我们正在当班——”三井为难地说，却见阿三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变出了一包油纸，打开油纸，竟然是一只烧鸡。这下，松本和三井眼睛立刻发起了光，原本已经饥肠辘辘，阿三此刻更像是雪中送炭了。

铃木见松本和三井开始了大快朵颐，也顾不上纪律不纪律，也接过了阿三手里的烧刀子酒并用牙要开，猛地灌了几口。青城的秋天尽管不是太凉，深夜却也寒风刺骨。探照灯不时地扫视着院子，场院、仓库及周围尽收眼底。铃木等三个人也不敢太造次，纷纷躲在机枪下吃喝，探照灯照过来时也是装作一副认真值守的样子。

无论是上面的探照灯岗哨还是下面仓库架机枪的小林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一个飞快的身影已悄悄从仓库的窗子潜入了仓库……

白虎是阿三将那三个日本兵灌得七晕八素之后偷了其中一个日本兵铃木身上的钥匙才得以进入那个神秘仓库。

刚一进到仓库，白虎顿时傻了眼。这哪里是仓库？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地狱！白虎喉咙突然有异物上涌，有一种想吐的感觉，阵阵恶心涌上心头，一时间头也有些晕眩——

映入眼帘的是那成堆的尸体，尸体堆积如山，阵阵腐烂的恶臭袭来，混在风中，混在偌大一个仓库封闭的空气之中……

白虎捂着鼻子，不让阵阵恶臭袭击自己的鼻腔；定睛一看，那堆积成四座大山的尸体，每一座大约有一批十几人的人数，都穿着国军的军装。怎么会穿着国军的军装？白虎正感到好奇，欲伸手去触摸，却听到一个细长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空气，“当心，有毒——”

白虎愕然，却见一个黑影已经从仓库的窗子跃然而出了。顿时，场院里响起了噼噼啪啪的枪声。白虎一个激灵，避开火力点，从仓库另一头的窗户走出，趁探照灯没有照到仓库，用最快的速度将门也锁好，回头，他发现了一头虚汗的阿三。

“怎么回事？”阿三一边拭着自己头上被吓出的汗，一边埋怨着白虎，“你不搞得烟火流星会死啊？”

“那个黑衣人不是我——”白虎本能地解释。

“也好，现在谁也不知道你进过仓库了——”阿三望着白虎突然若有所思，偷偷地，将钥匙塞回到了已经打鼾的铃木的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