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斗南华 第二十一章 武道精微——圣井修真

乔羽还在墓上，根本没有感觉到身后那双满怀担忧与情愫的眼睛。

浠洌洌的雨还在下着，迷茫如情人之眼，笼罩在人心头，让人不得不感觉到一丝丝寒意——纵然是在入夏的五月里。

巫灵眼里有些朦胧，不知是泪，还是雨；眼帘上挂着一滴水珠，也不愿伸出她嫩白的小手，去擦一擦。她一直在担忧着乔羽，却全然不知身后，两个堂姐妹——巫小月和巫兰，更在担心地看着自己。

乔羽还在默念师傅留下的遗信。这封信虽然已经被他烧了，但那信的内容，实在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中。

“人生在世，能力有大有小。大凡人才，不外乎五种：为帅、为将、为士、为卒、为奴。

若你举重若轻，心怀天下，经天纬地，能兼顾各方而有余，那你是帅才；如你心有全局，却不能手握全盘，只能独当一面，是条丝入缕的干才，那你就可为将；如你不能亲自策划，指挥如意，只能参言建议，佐助一个分局指挥，那你还可以为士；要是你无全局之才，只能经办具体事务，赤膊上阵，那你就只能为卒。不过这以上四种，都还说明你有才，只是大小不一。如是你全无一技之长，只堪奔走效劳，那你就只能为奴了。

为帅、为将、为士、为卒、为奴，都要敢于担当，勇于任事，都是有用之身。如果胆小如鼠，畏首畏尾，或是品德低下，或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辈，那只能算是行尸走肉，不值一提。

这五品人才，并不是以你书艺是否相通，或是武学修为高低而定的。大将吕布，勇武天下第一，却卖友求荣，卖身投靠，幸好还有灭董卓、定徐州的功劳，可堪为卒；猛将张飞，一生忠义，更能时出巧计，有大局观，足可为将。但张飞三战吕布，三战三败。我蜀汉名士，诸葛亮丞相兼顾天下，指挥如意，是帅才；麋竺孙乾简雍三人，所学大致相同，但麋竺能救人于危难，协助指挥全局，是士才；孙乾能经手具体事务，虽无建议之功，却有任事之劳，可以称卒；至于简雍，那只能奔走效劳，只有成奴了。

帅将士卒奴，你是什么？准确定位你的品位，你才可以提高，才可以成事！”

乔羽在心里默念着：“我是什么？武学修为，我并不算高；逢到危难，我还是勉强能指挥应变的，应该能够称上是士才吧？但是，不敢是何种人才，实力、品德，是必备的。这两种增强了，也许现在我只能为士，那假以时日，我怎么就不能成长为帅才呢？”乔羽暗下决心：“人要有志气，要成，就要成为帅才！”

正在此时，一个红衣高级法士奔上山来，跑到草庐里，对巫灵道：“公主，城主有令，召唤七兄弟到后宫小书房，有要事！”

巫灵没反应。那法士再说一遍，巫灵仍然盯着乔羽，没有反应。巫小月和巫兰相视一笑，巫兰走上来，先对那个法士道：“公主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法士告退。巫兰转身拍一下巫灵的肩头：“公主，城主召唤乔三哥！”

巫灵猛醒，回头看看巫兰，似懂非懂地说了声：“哦！”

当乔羽和巫灵一起奔下山岗，穿过魔法学院，和巫天天一起来到城主后宫小书房的时候，另外的兄弟姐妹们已经全都来齐了。

一到书房外，乔丹就传达巫腾的命令：“七兄弟，守在院子内；四姐妹，守住门口，不经传召，任何人不能擅自进入书房！”

这命令把这些平时活泼调皮的少年们都震住了——在他们记忆中，还没有一个城主，传过如此郑重的命令，让他们来守门！由此可见，书房里正在商议的事情，那是多么的重大。

但其实，实在是用不着如此的隆重的。因为天医进了书房后，和巫腾谈论起各神功的整合事宜，第一句话却是：“最好的办法是，不整合。”

“什么？”巫腾愣怔了，心中暗道：“你什么意思？不是说你找到了整合几大神功的方法了吗？你的方法就是不整合？这算什么方法？”

天医从他脸上看出了他的想法，笑道：“请城主先想一样，我们为什么要整合几大神功？目的就是为了让三族子弟们早一天练成，好对付魔界嘛。现在我们不用整合也能让他们尽快练成神功，还用得着整合么？”

“哦，”巫腾道：“怎么了？”

“三族神功，实在是为三族子弟所量身打造的，他们勤加练习，就必有成就。我们所差的，实际上是他们练功时应该给予他们的指导。而九生玄元、血灵心法，还有一贯宇宙，那就是练功的一般要领。最重要的，不是练什么神功，而是让他们依据自己的个性特长，自创出适宜于自己的功夫来。

而且，这三大神功，我发现并不是一种一种的武学功夫，而实在是武学中的一些至理：九生玄元，讲究法天敬地，沟通万物，这就是要打好本身的根基；血灵大法，更多是如何运用好自己的功力，发之于外；一贯宇宙，则是把神功练至极致的方法，聚气成灵，形成自己独有的小宇宙——在心脏以外的发力之源，而后更达到与心脏合体的至高境界，终成大宗师。这三种神功，分别是基础、运用、提升之学，七战士要做的，是把它们融会进本有的功力之中，创造自己适应的功夫。”

巫腾道：“愿闻其详。”

天医笑笑，低声对巫腾讲起来。巫腾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

过好一会儿，巫腾笑道：“嗯，很有道理。那我们就叫七兄弟们进来，

时间悠忽而过。

第二天清晨，巫腾刚刚起床的时候，一匹骏马驰进了烈焰城。

过一会儿，在城主宫的大厅里，巫腾接见了这位奔驰了四天的骑士。他是龙族霸者，龙刚之弟龙城。

与巫腾有两个弟弟一样，龙刚也有两个弟弟，而且这两个弟弟也十分有才华。龙烈是除龙刚之外，尚武龙族中唯一的顶级霸者，龙城则是龙族中最年轻的霸者。他今年刚满三十五岁，就因为年初横截蛇群，三月间独当箭魔的大功，而提升为初级霸者——晋升到这一职位时，龙刚是四十二岁，龙烈是三十八岁，他却只有三十五岁！

这位年轻的霸者，长相与龙烈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他比龙烈要小上十一岁，人们一定会把他们当作双胞胎。他修练十二天龙已经有十五年之久，内力之纯厚，在整个神武龙族中都是少有的。从风雷城一路奔跑到烈焰城，爬山涉水，四天四晚没有得到休息，他却毫无倦意。见到巫腾，他躬身为礼，先转达了兄长龙刚对巫腾的致意。

巫腾笑着，挽起龙城，双眼却不由自主地落到龙城的背上，那儿有一个大包袱。他想到龙刚在刚出烈焰城时，曾讲过，已经命令风雷堡中的霸者，把龙族至宝：旋龙斧和腾龙剑加急送来，传给两个儿子。他想，这包袱里，一定就是这两种神兵了。

果然，龙城立起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请问，我两个侄子呢？”

巫腾手一引：“他们已经到了魔法学院的圣堂里。我们快去吧！”

待赶到圣堂，巫天天已经在圣井里又放下了一条绳子。

到圣井下的地宫里闭关修练，这是天医和乔丹想出来的好主意。第二到六层地宫，分为金木水火土五行布局，每一层都能大为加强那一行的力量，因此天医要七兄弟下地宫，到自己本命所归的那一层去修练，就能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虽然七兄弟和来送行的四姐妹都已经到了井边好久了，却都还没有人下去。

乔丹在和徐琬话别。不过，他找不到什么话来说，只是拉着徐琬的手，不断地道：“放心吧，我们闭关的时间不长，你要照顾好你自己。”这样翻过去倒过来说了两三遍后，徐琬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大哥，你放心闭关吧。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我还要去和其他哥哥道别，我走了。”说罢转身走向巫雷，留乔丹在后面，望着她的背影，不知该说什么好。

巫雷身前有天静玉。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呆呆地望着他。巫雷和巫灵说了一会话，巫灵去找乔羽了，巫雷才转过头，发现天静玉正看着他，便问：“玉妹，我们闭关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哟！”

天静玉大为高兴，心中有如群鹿乱撞：“是，二哥，我知道了！”说完脸却红了，转身便跑，却害得巫雷不明所以。

龙氏兄弟很高兴，和龙凤说一回话，又来到天医道长面前。

天医摸着胡子，嘱咐道：“记住我对你们说的话！下去后要好好练功！”

龙氏兄弟一齐点头。龙天羽看看龙天翔，后者道：“我们先下去吧！”

龙天羽点点头，正要向井边走去，忽然圣堂门开了，走进来的正是巫腾和龙城。

龙天翔与龙天羽一见了，一齐跑过去，迎着龙城道：“叔父！”龙城见了，咧开嘴笑起来，几大步跑过来。

自三族会盟以来，七年间，龙氏兄弟就一直没有回过风雷堡了，也一直没有见过这位三叔父。七年前，龙城还只是一名中级勇者，短短七年，他就晋升了三级，进入了霸者的行列。

因此，龙天翔一看见他，就笑道：“叔父，恭喜您成为我族又一名一流高手！”龙城也笑道：“两个侄儿，都长高了！”在风雷堡的时候，他就最喜欢这两个侄儿。他只有一个女儿，长得柔顺弱小，不比这两个侄儿这么雄纠纠的，他便把自己对子女的关爱全都转给这两个侄儿了。

天医看到龙城到来，却只和两个侄儿说话，微皱了一下眉头，重重地咳了一声。龙城听见了，连忙放开两个侄儿，过去给天医请了个安。天医两眼看着天花板，慢慢地道：“我倒没什么，不过你要抓紧一下时间，他们该下地宫了。”

龙城心里明白，也不点穿，笑道：“好的。”说罢，他拿下背上的包袱，对两个侄儿道：“我奉了全族长老会的嘱托，把这两件兵器给你们带来。故老传说，这两种兵器，都是祖上多年心血凝聚成的，你们要好生珍惜。学好十二天龙，你们要把我族的武学继续发扬光大，最重要的是，把这两件兵器练成传说中的圣器！”

包袱打开，是一把厚重的长剑，和一柄雪亮的厚背板斧，在剑柄和斧背上，各雕着一团团云朵，云朵中穿梭着几条各色飞龙。龙城把斧头放在左脚边，先把厚剑拿起来，双手捧起，交到龙天翔手上；再拿起斧头，也双手捧着，交给龙天羽。

两兄弟都郑重地接过这两件兵器，捧在手里，珍惜地看着。

天医忍不住了：“好了，战士们，时间不早了，该下地宫了！”

正在各做各的事的七兄弟都被这一声召唤惊醒了，乔丹打头，一个个慢慢走到圣井边，一个个顺着绳子下了井去。最后是乔羽，他正和巫灵轻声地谈着，天医那一声召唤都没能让他醒觉。直到其他六兄弟都下了圣井，巫小月在他右臂上打一下，他才茫然抬起头，却见天医、巫腾和龙城都看着他。他一下子脸红了，忙对巫灵道：“好了，三妹，我该下去了。你好好保重！”

巫灵点点头，目送他朝井里走去。直到他顺着绳子下了井，他还探出头对巫灵喊道：“三妹，你要小心！保重自己！”

也许，他自己也没想到，本来这只是一次小小的离别，为什么自己要这么依依不舍呢。当然，他和巫灵更不可能想到，这一次离别，差点就成了生离死别！

回过头，四姐妹各自散去，巫腾陪着龙城，向城主宫走去。

巫腾盛情相邀：“龙三弟来了，一定要多玩些日子。我巫族没什么招待，昨天才到了一些西海出产的鲜鱼，好好品尝一下。”

龙城却道：“这个嘛，可能要辜负城主的美意了。我想去拜谒一下三侠墓，下午就动身回风雷堡。”

巫腾一愣：“三侠墓？”

龙城笑道：“龙天两族，现在都把赵、徐、许三位的墓园叫做三侠墓。人家为我们付出了生命，我们南华人类不能是忘恩负义的人，一定要好好记住他们！”

巫腾也笑了：“那当然，只是我还不知道，那地方现在有了这么个名字。但是龙三弟怎么这么忙呢？我三弟巫留，还想和你把臂共聊呢！这么就走了，那不太不恰当了吗？”

龙城脸色凝重起来：“以后有机会吧。对了巫兄，我也顺便告诉你一声。魔界可能会有大动作。前天我途经荒原附近，发现多有白骨军团的痕迹；东方魔域的方向，这几个夜晚，那五彩的光芒十分突出，还多有变化。我已经飞鸽报知风雷堡和百木城了，你们也要多加戒备！我今天下午就回去，也就是要统领起我龙族武士——你知道，我现在还担任着龙族军卫长这个职务。护城护族，是我的职责，所以只好辜负城主和巫三兄的美意了。”

说到魔界，巫腾的脸色也凝重了，道：“既然这样，我就不多留你了。魔界嚣张，我们只盼着七兄弟能早日出关，帮着我们共抗魔界吧。三族人类，同气连枝，现在魔气越来越强盛，我们一定要互相配合，同心同德，共抗魔界啊！”

龙城连连答应着：“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一边走了出去。

正这时，天医走过来，对巫腾道：“巫城主，老朽，也想告辞了。”

巫腾一愣：“怎么，您也要走？”

天医笑道：“七兄弟各自有了自己适宜的武学，现正在勤奋修练，没有个三五个月，甭想出关。我的第七层回天术，连着毒天术、接天术、炼心术这几大神功，也都传给了静玉，她练武不适宜，练这些救人的法术还不错。这样，我在这儿就没有什么事了，回去，我百木城还有许多事等着我。所以我就想先告辞了，等我们灭了魔，才好好聚聚吧。”

巫腾笑道：“好吧。那你怎么回去呢？我给你选一匹好马吧！”

天医笑了：“没事，道玄回去的时候，给我留下了一架木鹰，我就坐它回去，又快又安全！”

巫腾心里却还有些戚戚，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当然，他也不能想到，这是他与天医最后一次相会了。

七战士下了圣井，各自找适合自己本命的地方，修练各自的武学去了。

地宫第二层，金层，在这一层的中间，是那削尖的刀山。刀山前面，地板上满布着枪头、刀尖。而在这刀枪的下面，则是满满一块巨大的铁英。本命属金的乔羽，带着青钢剑，一身白衣，就盘膝坐在刀山前，铁英上，思考着九生玄元。

他的脑海中，回想着天医的话：“你本身已经有九生玄元真气的一些基础，你要做的，就是把本身的力与意想通，让你自己与自然融合，只有这样，你才能借到万物的内在，进而以物练气，聚气成灵，真正练成九生玄元气，并发之于外。这需要巨大的力量，但你是不缺力量的，把你的麒麟内丹与仙气，完全融化，吸收，打通全身玄关！这样，你就可以聚气成元了。”

他的下面，第三层是木层，巫雷一个人独踞在这儿，他立在一根巨大的木棒上，梨花金枪立在身边，他一身绿衣，飘然欲仙。

在他下地宫前，天医这样嘱咐他：“九神大法博大精深，犹如一根大树，枝叶繁茂。但你要想，这大树为什么能枝繁叶茂？它的根，要怎么样才能供起全树的需要？金熊内丹和先师真气，是你所需的营养，暂时代替你的根。但是，你要长出自己的根，找到修练本身真元的方法，这才能聚气成元，永生不息！”

第四层地宫，是水层。这一层中，有着南华大陆上的至宝：水母。它位于这一层的中心，天纯和天灵，就立在这水母上。

他们一个拿着书，一个举着笔，都在回想着天医对他们的评语：“我天族道力，柔顺如水，也汹涌如水。天地灵心，要诀在善体天心。天心是什么？天向善，天至德，天无为而无不为，这正是水！以水意，才通天心，你们性格柔顺如水，要多想想水的聚散，以心为水，以力用水，才可以上体天心，才能把‘天地灵心’的妙用参透，最终聚力成元！”

第五层地宫，焦闷炽热，天花板上有一块通红的火灵玉。乔丹就倒挂在这火灵玉上，七星宝刀上一直贯满力道，色成火红。

他不断地回忆着天医的教导，思考着血灵心法：“九生玄元重意，以意使力，更注重本身的修为；一贯宇宙实际上是神功告成的秘诀；这血灵心法，注重的是念！你师傅练成的第七品莲花刀，是涅磐的火莲花，置之死地而后生；但你练成的第七品，那是怒火焚莲！因为七品莲花刀，本就是一种注重心，讲悟性的武学，练的人不一样，悟到的东西不一样，成就就不一样。你本性属火，更是性烈如火，要顺其本性，以火的热情，去点燃你体内的潜能，汇聚成另一个小宇宙。它的本源，便是黑虎内丹和光柱里的仙魔之力。不过你要注意，血灵爆躁，你也暴躁，遇事执着，爱走极端，争强好胜，你体内本来又有魔力，你要谨防魔力坐大，走火入魔！”

第六层地宫，是土之宫，厚重的黄沙铺在地上，壮实的龙氏兄弟就走在黄沙上。他们踱着步，商讨着十二天龙，手中不离剑斧两件宝刃，心中默念着天医的判断：“龙族踏实，稳重，正是土象。你们兄弟，淳朴坚直，虽然有些躁烈，但修习以土为尊的十二天龙，正得其所。你们体内，有黑鹰内丹和白象内丹，它是你们的助力。以厚重的土意，驱使这两种内丹的力道，打通本身的玄关，没准，你们还真能练出十二条天龙来！两件宝刃，是龙族至宝，厚重是它们的通性，你们要让这几百年流传下来的兵器，与你们心意相通，这才能聚气成元，练成内丹！”

地宫里，七兄弟就这样不分日夜地思考着、磨励着，期待着出关而去的那一天！

但是，出关之后，会怎么样呢？

七兄弟，都牵挂着地面上的人们，外面的人们都牵挂着他们。虽然在巫腾的主持下，巫天天已经用巫族独有的符咒，封锁了圣井的井口，但是他们还是心连着心，意跟着意。

不过，出关以后会怎么样，还能见到原来的亲人们吗？大概是谁也不知道的。因为，他们实际上不是自己出关的，是被人惊醒的！

地面上发生了大事，出了大祸！七兄弟，才再一次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