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界 第五章 风母

夜深人静，之前或许还能听到虫鸣阵阵，现在已是寂静一片，任何声响也听不到了。便是那膜胧明月，也渐渐躲之云后；想必是风起雾凉，月也睡意来时，便都悄悄静静了吧。

瞰望整个风谷，自是漆黑片片。唯独一处，仍有隐隐光亮透出屋来。

屋内，桌上烛光颤动，使得倒映在墙上的那庞大的身影也跟着颤动起来。烛光下，正是顾儿以背腕支着脸颊，沉沉睡去。

突然背腕一滑，顾儿惊醒过来。她第一反应便是寻视屋内，却仍旧不见那个让她期盼的身影。

“刚才我好像做了个不好的梦......”

※※※※

经过之前那如肌肤寸裂的痛苦，此时我虽疼痛减退，脸色却不比先前好看多少。如霜的苍白，狰狞的面孔，使人见之都会为之心颤。可那屹立我身前的老人，却是笑容如昔。

这时，周围风势突然大作，一股柔和的力量将我虚弱的身子缓缓的升在了半空。我微感疑惑，把目光有气无力的瞥向那老者。

老者似乎感受到了我目光中的不解，以及那一丝怨气，便呵呵一笑，道：“那只是一丝风而已，为名风母。”

“风母？”我有气无力的问道，面上仍是痛苦的表情。

“嗯。”老者垂首，“那是原本就属于风的力量，属于你的力量。”

“风的力量，我的力量？”我茫然自语。

“对，那是天地风力之源之母，呼唤，聚集天地间风的灵力，凌驾万物之上的力量。十几年前你便是在此间孕育成形，再由风母化无上风灵带你游遍日月星辰，这才由风谷族长从风中接下了你。”

此话间，原先入我体内的那丝风母，此刻又从我体内赫然而出，如游龙般盘旋缠绕着我；光华四绕，璀灿缤纷却又庄严肃立，直如神佛临世。片刻后，光华收敛，只剩幽幽蓝光之风母在上空徘徊游荡。不久之后，便透入先前那颗早已颤动不止的珠子之内，化为一缕清风，在里面静静游荡。一切，又都安静了下来。

我从空中缓缓落下，此时痛苦不再，反而有一种充沛、轻盈之感。而先前那颗大为骚动的珠子，此刻也静静的垂挂于我颈上，其内风母仍如流水般不息流动。

见此诸多变化，我不禁呆愣几分，倒是那老者先开口问我：“尘风啊，现在感觉如何？”

带着几分惊愕且难以自信的目光，我投望老道：“我的体内好像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仿佛将要呼之欲出一般。”

“嗯。”老者笑而颔首，“那便是风母予你体内的力量，蕴涵着天地间无处不在的风的灵力。”

“那我该如何去运用这股强大的力量？”伸握拳头，无形之中我感觉到了这股力量的强大，那仿佛是在举手投足间便可毁灭一切的力量。

“心念所及，随心而欲。尘风啊，你只须记住，心不正则气不纯，唯有屏除心中邪念，才能拥有天地间的浩然正气，方能真正驱使这股无穷的灵力。”

言罢，老者定睛望我，目光肃穆且语气庄严，说道：“天地不仁，戾气才化魔，纵然想覆灭苍生，回归元始，但终究碍于种种禁制。神虽赐化风、雷、电、光之无穷灵力，但终究会怎样却是无人知晓的。现今唯有靠你们的力量来阻止苍桑巨变，天地巅浊了。这些我想你都明白了吧。”

“嗯，尘风明白，请问尊兽老者，尘风现在该如何做才能镇息这场巨变？”我语气垦切，询而问道。自从祁族长那知道自己身世为何而生时，便明白自己一生都逃不开这个使命的枷锁，这个羁绊了。当然我并未想过要退宿，因为这个世间上有太多可以让我牵挂的人和事了，有整个风谷，有顾儿，而我只是风而已......

“不急不急。”老者挥而挥手，反正一脸常态，全然没有先前紧迫的气氛。“你先前往天籁村，那里应该可以碰到与你齐驱并肩的雷、电、光三人；到时再联合你们几人之力便可了。”顿之一顿，老者再道：“你和一个叫顾儿的人住在一起，对吗？”

呼吸一窒，失神片刻后，我才朝那老者点头回应。

“把她也带上吧。”老者淡然道。

“为什么？”心莫名的紧张起来，我急迫追问。

“就权当路上有个照应吧。”

那老者似乎还有什么话隐藏心里，无法说出口一般，不由得使我心里一阵失落。片刻后，才听那老者再次出声道：“好了，天快亮了吧，你也是时候回去休息了。”

言罢，待我与老者告别后，所处之地竟又吹起一阵强烈风雾，使得眼前一片模糊。待风静，眺望四周，才发现自己原已站在御风山顶上了。再回头寻望半空，却早已找不到先前那入口的迹象了。再观天色，此时已是月隐星疏，想必不久天便亮了，这才迎着湿雾寒风，匆匆下山而去。

一路之上，我思绪凝重，适才刚到门口，才放松几分；心想顾儿这丫头此刻一定睡如死猪一般了。每念及此，我心中总是能感到些许欣慰。

“吱......”随着一声推门轻响，我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子，生怕吵着顾儿。不过既说这丫头熟睡如猪，便不会这般轻易醒来，可自己却又为何这么担心呢？

轻掩房门，正待我转身回屋之际，忽然发现一个熟悉且单薄的身影，正以臂当枕趴于桌上恬然酣睡。桌上烛台青烟摇晃，好像是在刚刚才泯灭的。悄然靠近，望着眼前这个熟睡的身影，不知怎么，我的鼻子竟有些酸酸的；“那丫头，便是这般等了一夜，睡了一夜吗？呵，这个傻瓜......”

心道如此，不禁卸下外衣，轻轻为顾儿披于肩上，口中轻声念道：“这丫头，夜里雾凉，也不怕着凉了。”霍然间，一个出神，望着此时熟睡如婴的顾儿，竟使我突然回想起我曾在御风山顶问祁族长的那个问题；

“那你可曾知道顾儿的身世？”

祁族长沉默许久，之后似乎很艰难的摇头答道：“在我接下你的时候，突然听见草丛中一声婴儿的啼哭，待我抱着你过去寻望后，才发现那竟是一个被抛弃的女婴。奇怪的是，那女婴看见了我怀抱中的你，竟是止住了哭声瞪眼望你。而你也伸出稚幼的手，伸向女婴，好像是要去拉她一般。我见你们有些缘份，便也把那女婴收留了下来，并安排你们生活在一起。”

祁天微顿，眼藏深情，似有愧疚般望我：“那女婴便是现在的顾儿，而对她的出现，先前我们也有过探访，但对于顾儿的身世，我们也不清楚。”

“......”

“嗯？你回来了啊？”顾儿无故醒来，一副睡眼惺忪，睡意未尽的模样。左侧脸上一片映红，显然是方才睡姿所致；如此稚幼之色，倒是让人发笑之余，不免有几分我见犹怜之感。

“嗯，刚回来，你怎么不回屋睡，反而在这里睡着了？”收回思绪，我反问顾儿。此时天已微微放亮，便是屋内也可感觉到那晨曦的丝丝寒凉了。

顾儿摇晃脑袋，试图驱走残留的睡意，以作清醒。“我怎么会睡着了呢？明明想着要等你回来的。”

“对了，”顾儿似乎想起了什么，此时她好像清醒了几分。“大长老找你所为何事？使得你去的如此之久。”

“我......”我断然失言，并非我刻意隐瞒什么，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对顾儿解释。我们曾经共许下誓言，可是现在我已知晓自己的身世，而顾儿呢？说她是被人遗弃的吗？那么她将会一个人独自守着自己的未知身世，那么她又该独自伤感到几时。而我已不再能与她背负着这个沉痛了，已不再能各自分担、安慰与鼓励了。可是，隐瞒对她来说公平吗？该说的，毕竟还是要说......

“顾儿。”我柔声唤道。

“嗯？”顾儿抬头望我，眼里充满着柔情和纯真。

“有一些事我不得不告诉你，其实大长老今天找我，是想告诉我我的身世，与该由我去背负起的重任。其实......”

我把在御风山上发生的大概告诉了顾儿，却在最后还是刻意隐瞒了顾儿的身世。因为我不想顾儿比现在更难过，即使要我欺骗顾儿一次，我也不会后悔，因为我不想毁灭顾儿心中的那份期许。

顾儿听得目瞪而呆，此刻在她心里只有震憾这两个字，我也知道这么突然实在很难让她接受。便是我在当时脑内也是一片空白，像是什么思想都忽然停止了。也难怪顾儿不会为了知晓我的身世而感到此许欣悦了。

半晌后顾儿这才醒神过来，翼翼而道：“那么说除了你还有雷、电、光三人是吗？可是真的会有他们说的那么可怕吗？如果真是，那你们岂不是会很危险。”

我伸手轻捋顾儿发丝，微微笑道：“这不只是我们的危险，而是世间万物同样要面对的危险。如果我们不行，那么这个天地将巅倒浑浊，不复存在。而现在只有靠我们的力量去让这个天地澄洁清明了。可能会很困难，有很多危险，可不管怎样我们都得努力，因为这个天地，有我们存在着，有更多的美好存在着。”话到最后，我渐渐严肃起来。

“顾儿，未来可能会有很多危险，你怕吗？”

天空，渐渐的转为了灰褐色，凭借着蒙亮天色，已然能将风谷周围的景色看得真切了。单薄似翼的晨风，从那临高的御风山上徐徐彿来，那风中似乎还承载着顾儿那柔媚恳切的声音：

“只要有你在，我便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