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界 第二章 泪彩石

风谷的清晨，一直都是微风伴人清爽舒畅的，单薄的空气更是清新怡人。窗前，屹立着一位须发微苍的老人。便是从那厚实挺拔的背影，也尤可察觉此时他的心情是沉重的。

清风拂过，窗外树枝摇颤，几片嫩叶竟从枝头飘然翩落。虽正值绿意盎然的时节，却给人一种萧瑟孤寂的感觉。至少，此时窗前那老人的眉角，已微微紧皱。

细微的脚步声从老人的身后轻声响起，随后传来浑厚有劲，却被压得低低的声音：“族长，尘风已经叫来了。”

那被称呼为族长的老人缓缓回过身来，微微点头却不作言语。岁月的流逝，仿佛在他脸上画刻了深深的痕迹，却无法掩盖住他那威严的面容。此时他的眉头仍然紧锁，神情严肃而又复杂。那说话的人虽未得到任何答复，却已然躬身出去，显然对这位老人极为恭敬。

这位老人其实便是微风山谷的族长，名为祁天。一直深受族人的爱戴且德高望重。

一路走来，我仍睡意未消，甚至还差点撞上族长派遣来找我的那位粗壮青年。族长住处我并不陌生，这位青年我也认得，也曾说过几句话，但并不熟悉。他大多时候都是沉默寡言的，只记得族长几次叫他小柱。一路上，我就这般模模糊糊的来到了族长住处。

“祁族长，您找我？”祁族长一直以来对我和顾儿都挺照顾，所以我一向都很敬重眼前这位老人。

一见我，祁族长原本那紧皱的眉头已悄然舒展，一脸的平和，更带有万分亲切，微微笑道：“来来，尘风，坐。”

祁族长虽贵为一族之长，住处却是极其简陋，远不及别的地方豪华。对人更是和蔼可亲，这也正是他一直深受族人敬爱的原因。

待我坐定，祁族长也随势坐下，关切地问道：“最近你和顾儿两人过得还好吗？”

“嗯，挺好的。族人们都很照顾我们，昨天大长老还来看过我们。”面对着祁族长，我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觉这位老人就是自己的爷爷一样，充满慈祥。

“哦，那就好，那就好。”听完我的陈述，祁族长好像笑意更浓，极其欣慰。“尘风啊，你以后就叫我祁爷爷吧。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别再叫我族长了。”

“嗯。”我用力的垂点着头，这也正是我在心里想叫的。“祁爷爷。”

祁族长微微颔首，此时他脸上的笑意不再那么浓烈，神情也略显严肃认真。只听他慢慢地道：“尘风，祁爷爷问你，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风之谷，去做一件很重要又很危险的事，那么你会害怕么？”

虽然祁爷爷的语气中带尽温柔，但我还是被他那严肃的表情一怔。恍惚间我仿佛觉得在我很小的时候，也曾有人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记得那时我天真的回答那个老人：爷爷，我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呢？有爷爷在，尘风就什么都不怕了......”

从那抹模糊的记忆中回过神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神情显得极为凝重，眼神中闪过一坚定，道：“这里就像我的家一样，无论我走到哪里，这里都是我生活的地方。爷爷你不是从小就教育我么，做人不能畏缩，遇到困难更不能退缩。”

“嗯。”祁族长欣慰的点了点头，显然对我的回答十分满意。只是我仍不清楚祁族长为何这般问我。未及我思索，祁族长的声音便再次响起。“尘风，你先回去吧，祁爷爷还有事要办。”

虽然我很疑惑，但我还是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向祁族长告别之后，便离开了这里。而这些疑惑，也随着我一路跟回。

屋内，祁族长缓缓起身，神情仍旧显得那么沉重。他踱步窗前，负手而立，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的冥想之中。只是，那犀利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份轻松和释然。

“或许，是到了一切都告诉他的时候了。”

他轻叹一声，似乎其中有无尽的苦涩。他抬头望天，望向那天边的云端，久久不动，仿佛穿透了云层一般，看到了凌驾在上面游荡的风。“是该他知道的时候了。”

※※※※

其实族长离我和顾儿的住处说远不远，至少在我一路沉思之下，转眼便到了。刚一进门，便迎上了顾儿那如花的笑靥。“回来了？一大早族长老爷爷找你干嘛去了？”

顾儿的笑容永远是这么的富有感染力，使我一路随回的沉思及疑惑都消失怠尽。我对顾儿自然是不会有所隐瞒，当即笑答道：“也没什么，还是向往常一样随便寻问些我们的近况。只是，我总觉得祁爷爷今天有点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却又没有说出口。”

“好拉，先去吃饭吧。那老爷爷本来就是怪怪的。吃完饭你可是还要陪我上山去找泪彩石的。”边说着，顾儿闪过我身后，从后背把我推向她早已准奋好的早餐。

对于顾儿，我只能无奈的苦笑。泪彩石只不过是风谷里的一个传说，而顾儿却非执迷这个传说不可。传说那曾是风谷里那永不停歇的风流落下的一滴泪。从此变做了一颗泪形的彩石，正是这颗泪彩石，风谷才能得永世庇佑。而这颗泪彩石却不知被遗落在什么地方。据说只要得到这颗泪彩石的人，便能得到永世的庇佑。千百年来，也曾有不少人渴望这颗泪彩石而翻遍了风谷每一个角落，却从未传出有人找到。所以，久而久之，这个传说便无人问津，更无人再去寻找。

而顾儿，却是个例外。从顾儿知晓这个传说开始，她便苦苦搜寻了十年。虽然这十年来一无所获，却从未使她放弃过寻找。而我，便是这般被她拉着苦苦陪找了十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顾儿对泪彩石有种莫名的情感。所以这十年来，我并未阻挠过顾儿的寻找。当下，我只希望自己多吃点，以便补充体力，免得途中体力不支，饥肠辘辘之时还得被顾儿拉着满山乱跑......

※※※※

屋内，依旧是祁族长那间古朴的小屋，此时除祁族长外已多出了三位须发微苍的老者端坐其中。令人惊奇的是，这三位身穿墨灰长袍的老者竟然都长得一模一样。更出人意料的是，这三位老者的眉头都如祁族长那般紧紧皱褶着。

屋内很静，是很寂静的那种。不知因为何事能让屋内这四位高龄老者这么一副怏怏愁态及一脸的凝重。那四张陷入苦苦沉思的表情，仿佛不能自拔一样，难展愁眉。

此时的四人依然沉默着，仿佛彼此各有心事一般，互不理睬。祁族长似乎独爱那窗子一般，便是此时也依旧凭窗远望，背对着屋内的三人。

窗外，群山之间绿意盎然，群山之上云舒云展。如此盎然生机竟也难解他心中的愁事么？究竟又是什么能让他如此愁容？

眼神一个恍惚，祁族长缓缓收回他那深沉的目光，同时也收回他那飘荡得很远的神思转回身来。伴随着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祁族长的声音打破了先前的沉寂。“对于我刚才的话，不知各长老考虑得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被祁族长唤为长老的那三位老者同时仰起低垂深思的脸，望向祁族长。片刻凝视之后，最先开口的是居左的那位老者。这老者的声音苍老却带浑劲：“此事关系重大，在未得到守护神兽尊者的认可之前，我们不敢妄自下定论。”

此言一出，另外的两位长老默默颔首，显然极为赞同刚才的话。

祁族长缓缓靠前两步，虽面色不太好看，却在行动间带尽智者风范。略微叹息，祁族长的语气似乎柔软了几分，只听他沉声道：“大长老，你又不是不晓得那孩子，这些年来一直在我们的教导督促下成长。此子天资聪颖，率真善良，你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就算是守护尊兽也不可否认他吧。”微微一顿，祁族长的目光之中，在不觉之间多了几许柔情。“他的身世你又不是不知道，可能没人比你们守护一族更清楚他的到来预示着什么吧。”

似乎牵动了什么，那三位长袍老者的目光瞬间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本已紧皱的额头看上去似乎又沉重了几分。此时，空气中原本的沉静仿佛又沉淀了下来，便是刚才出声的那大长老，也一同沉寂了。

安静半晌之后，大长老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不过此时听上去，在苍老之间少了先前那份浑劲却多了几分孤独以及乏力。

“那就依你吧，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