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那一下搏动,仿佛天雷地火在沉寂万年的冰川下悄然引爆。
三日后,佛堂。
沈昭棠在一片死寂中睁开了眼。
没有烛火,屋内却无一丝阴翳,一种温润如玉的暖光充斥着每一寸空间,将斑驳的佛像都渡上了一层慈悲的宝光。
光源,竟来自于她的心口。
隔着素白的寝衣,一道繁复玄奥的金色纹路正在微微亮着,那光芒有生命,随着她每一次呼吸而明暗起伏。
她是谁?
脑中一片空白,像被一场大雪覆盖过的荒原,寻不到半点来时的足迹。
“吱呀——”
门被推开一道缝,刺骨的寒风卷着一个压抑的抽泣声灌了进来。
“小姐……小姐您终于醒了!”一个穿着青色袄裙的丫鬟扑到床边,泪水涟串串滚落,“您……您还认得我吗?”
沈昭棠茫然地看着她,那张脸熟悉又陌生,她摇了摇头。
青黛的哭声更咽了,她死死咬着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
门外,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沉默地伫立着,只露出一角玄色衣袍,那气息冷硬如铁,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小姐,”青黛颤抖着指向佛堂角落,“您昏迷了三天三夜,可每次从噩梦中挣扎,嘴里都只念叨着一句话……”
沈昭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只有一个蒲团,蒲团旁,是一支燃尽的残烛,烛泪凝固成狰狞的形状。
“您说……‘灯不能灭’。”
这个字眼像一道惊雷,在她混沌的识海中炸响。
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眼前的人,却本能地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使命感。
灯……绝不能灭!
她抬起右手,纤细苍白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瞬。
随着心念一动,心口那道金纹骤然一亮,一簇微小却无比明亮的金色火焰,竟从她的指尖“噗”地一下跃出,如同一只顽皮的精灵。
她将指尖轻轻凑近那支残烛。
金焰触及烛芯的瞬间,没有点燃,而是融入。
下一刻,那早已凝固的烛泪仿佛时光倒流般重新融化,枯黑的烛芯重新抽出新芽,一朵温暖明亮的烛火,轰然盛开,驱散了门外透进来的最后一丝阴冷。
她怔怔地看着那朵烛火,无意识地低语,声音沙哑而坚定:“灯……要亮着。”
门外的顾廷渊,拳头在袖中骤然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听到了那句低语,看到了那朵凭空而燃的烛火,眼中翻涌的情绪比屋外风雪更甚。
她忘了所有,却唯独没忘这个……这个几乎要了她命的执念!
同一时刻,京城郊外,荒废多年的山神庙。
一个身披流光羽衣的女子悄然现身,她容貌模糊,仿佛笼罩在一层月华之中,正是光萤娘。
她怀中抱着一个巨大的竹篮,篮子里没有祭品,而是盛着万千流萤,光点汇聚成海,几乎要从缝隙中溢出。
“归灯,归灯,照夜行路……”
她口中轻声哼唱着古老的歌谣,声音空灵,仿佛能穿透人的梦境。
庙门前,一个梳着总角的小童闻声而至,他手里提着一盏朴素的小灯笼,正是归灯童。
光萤娘打开竹篮,万千萤火如星河倒灌,盘旋而上。
归灯童伸出小灯笼,引了一道最亮的萤火飞入灯心。
“嗡——”
灯笼亮起,光芒虽弱,却无比纯粹。
就在这一刻,京城之内,一个被梦魇纠缠数日的富商猛地从床上坐起,他满头大汗,惊魂未定地喊道:“醒了!我醒过来了!”
归灯童一言不发,又引了一道萤火,点亮第二盏灯。
城西,一个夜夜啼哭不止的婴儿,在母亲怀中忽然安静下来,睁着黑亮的眼睛,咯咯地笑出了声。
一盏,又一盏。
每当一盏归灯被点亮,城中便有一个人从无尽的噩梦中挣脱,重获安宁。
百姓们走出家门,彼此相告,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挥之不去的迷惑。
“你听说了吗?好像是沈家那位小姐点的灯,才破了这满城梦魇!”
“哪个沈家小姐?就是那个为了抢顾家少将军,把自己弄疯了的沈昭棠?”
“可不是嘛!听说她把自己关在佛堂三天,人都傻了,怎么可能还有这本事?”
人群中,刚刚为小姐抓药回来的青黛听到这些议论,脚步一顿。
她攥紧了手中的药包,眼圈泛红,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冷笑:“她不是疯了……她是把自己的命,换成了你们头顶的光!”
沈昭棠推开佛堂的门,独自一人,一步步走上了府中最高的摘星楼。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这里,只是身体的本能在驱使着她。
站上楼顶,寒风烈烈,吹得她衣袂翻飞。
整个京城的轮廓在她脚下铺展开来,万家灯火,渺如星辰。
就在这时,她心口的金纹猛地一震,一股灼热的力量瞬间冲上双眼!
眼前的世界轰然剧变。
不再是亭台楼阁,不再是红尘万丈。
在她的视野里,城中每一个人的心脏深处,都盘踞着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黑影。
那黑影如丝如茧,将他们的心牢牢捆缚,不断汲取着名为“悔恨”、“恐惧”、“不甘”的负面情绪。
这些黑影,就是那场笼罩全城的噩梦之源!
她看到那些黑影在蠕动,在壮大,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它们……在等灯。”她不受控制地低语。
一道夹杂着怒意的疾风自身后袭来,顾廷渊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捏碎。
“沈昭棠!”他厉声喝道,“你已经没了记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还想燃什么灯?!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
他的愤怒是如此真实,如此灼热,可沈昭棠却感觉不到丝毫惧怕。
她缓缓转过身,一双眼睛不知何时已化作纯粹的灿金之色。
金色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了顾廷渊那张俊美而扭曲的面容。
她看着他,嘴角竟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一丝悲悯的轻笑。
“我不记得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顾廷渊的心上,“可是在你的眼睛里……有我曾经烧过的光。”
顾廷渊如遭雷击,猛地松开了手。
是啊,他忘了。
三年前,北境失守,他被困死局,是她,以血为引,燃了半条性命,点亮了京城上空的祈天灯,为他照亮了唯一的生路。
那光,至今还刻在他的灵魂里。
趁他失神,沈昭棠已然后退一步,站到了摘星楼的边缘。
她闭上双眼,心念合一。
“心灯共鸣!”
这一次,无需玉钥,无需血祭。
她以心口那道搏动不息的金纹为引,以自己空无一物的神魂为媒介,将一道无形的意念,如涟漪般扩散至整座京城!
下一瞬,全城人心底最深的执念,被这道意念尽数勾起,化作清晰的幻象。
一个躺在病榻上垂垂老矣的老妇,在梦中看到了早已亡故的丈夫。
她痛哭流涕,伸出手想要触摸那虚幻的影子:“当家的!我对不起你啊!当年若是我不逼你上山采药,你就不会……”
一个叛逆的少年,在梦中回到了五年前,看到了自己失手将母亲推下台阶的那一幕。
他抱着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娘,我不想的!”
无数的悔恨,无数的呐喊,在这一刻同时爆发。
沈昭棠立于烈烈风中,任凭那万千情绪冲刷着自己空白的神魂。
她缓缓睁开眼,金色的火焰自瞳孔深处燃起,沿着她的经脉,一路蔓延至指尖。
她抬起手,对着满城梦魇,轻声宣告:
“你们的悔,我看见了。”
话音落,自她指尖,自她双瞳,自她心口,迸发出万丈金光!
光芒如慈悲的雨,如净世的火,洒落全城。
光影落处,那些盘踞在人心深处的黑色丝茧,如同积雪遇上烈阳,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尖啸,瞬间消融于无形!
风停了。
城中所有人都从幻象中醒来,泪流满面,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卸下了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
摘星楼顶,最后一缕终影风灵的残念在空中盘旋不散,风中,渐渐浮现出柳无霜那清冷而虚幻的声音:“你……替我点了灯……可你,谁来点?”
沈昭Táng抬起手,指尖那朵金焰温柔地轻触了一下那缕风灵。
“你不是失败者,”她的声音平静而庄严,“你是第一个守钥人。你的执着,我替你记着。”
那缕风灵仿佛得到了最终的解脱,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话音刚落,它便化作了这世间最后一只金色的萤火,缓缓飞起,最终没入了沈昭棠心口的那道金纹之中。
金纹的光芒,在这一刻炽盛到了极点。
沈昭棠轻轻按住自己的心口,感受着那股全新的、属于自己的力量。
她低语,像是在对柳无霜说,又像是在对这天地宣告:
“从今起……我不再是钥匙,我是……点灯人。”
然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京城地脉深处,某个无人知晓的禁忌之地。
一颗被无数黑色锁链捆绑的巨大心脏,猛然一跳!
那跳动声,沉闷如雷,带着无尽的怨毒与饥渴。
心脏前方,一块古老的石碑上,那个深刻的“愿”字,表面“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一道阴冷、沙哑,仿佛由万千恶念凝聚而成的低语,穿透了厚重的地脉,直抵苍穹。
“你说你是灯……那我,便做那吞灯的夜。”
摘星楼顶,沈昭棠猛然回头,那双灿金色的瞳孔仿佛穿透了层层阻碍,直视着那股邪恶的源头。
她笑了,笑意冰冷而锋利。
“来啊……”
“我正好,缺个试灯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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