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那只羊栽进粪堆的动静被掩盖了。
因为天裂开了。
没有夸张的形容词,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裂开。
那根从万里之外射来的“镇龙钉”,带着那种只有在重工业锻压机下才能听到的沉闷轰鸣,把沿途的空气挤压成了实质的玻璃状,然后一路撞碎。
张若尘没躲,也躲不开。
他只是把那只满是血污的右手举高,像个在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小贩,掌心那株刚喝饱了心头血的嫩芽猛地张开,两片指甲盖大小的叶子并不是去“挡”,而是像含羞草一样,迎着那足以贯穿坦克的钉尖合拢。
声音小得可怜。
就像是用筷子插进了一块老豆腐。
那根长达三尺、刻满繁复云雷纹的黑钉,极其突兀地悬停在张若尘眉心三寸处。
并不是被什么金光挡住了,而是被“缠”住了。
张若尘掌心的伤口崩裂,飙出的血珠没有落地,反而违反物理常识地拉成了无数根细如发丝的红线。
这些红线顺着黑钉疯狂攀爬,像是爬山虎占领一面老墙,死死勒进了那些象征着天道威严的符文沟壑里。
“嗡——!”
黑钉在剧烈颤抖,那股子要把眼前这个蝼蚁碾碎的巨大动能,顺着血线全导进了张若尘的骨头架子里。
“咔嚓。”
张若尘脚下的冻土瞬间粉碎,整个人像是颗钉子一样被砸进地里半截,膝盖骨发出让人牙酸的摩擦声。
“想杀老子?”
张若尘七窍都在流血,视线一片血红,但他那张嘴还是咧到了耳根子,露出一口被血染红的牙齿,“这可是几百万人的一口‘气’,你那狗屁倒灶的主子,接得住吗!”
他猛地吸了一口混着羊粪味的冷风,胸腔像个破风箱一样鼓起,对着漫天星斗发出了一声不像道士、反倒像个土匪头子的低吼:
“借你们的香灰一用!”
这一嗓子没用扩音器,却顺着那张看不见的大网,瞬间炸响在每一个刚点过香的人耳边。
下一秒,奇景出现。
无论是偏远山村的神龛,还是城市角落的临时祭坛,那些本来已经冷透了的香炉灰,像是突然有了生命。
它们违背重力飘了起来,顺着打开的窗户、顺着排风扇的缝隙,呼啸着冲入高空。
荒原上空下起了“雪”。
不是白的,是灰的。
那是无数细小的、带着人间烟火味的尘埃。
它们在狂风中自行重组,每一粒灰尘都变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微型符文——有的像个“求”字,有的像个“安”字,更多的只是一团模糊的念头。
这些灰雪像是见到了亲人,疯狂地往那根黑钉上扑。
滋啦——
就像是强酸泼在了精密的主板上。
黑钉表面那层流光溢彩的灵纹,在接触到这些脏兮兮的香灰瞬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剥落。
原本漆黑如墨的钉身,迅速爬满了一层暗红色的铁锈。
那不是普通的锈,那是众生红尘里的贪嗔痴,是这世上最难消化的“脏东西”。
张若尘感觉手里的阻力突然变了。
那根刚才还要杀他的钉子,这会儿竟然在他手里温顺得像条被驯服的野狗,钉尾甚至讨好似的蹭了蹭他的掌心,发出一阵轻快的嗡鸣。
他虽然看不见万里之外的天衡山,但能感觉到那头连接着的某根“弦”,断了。
这时候,丢在旁边草地上的手机突然亮了,林清璇焦急的声音带着电流声传出来,哪怕是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下,依然穿透力极强:
“张若尘!监测到热源反应,所有人字阵成员听令!”
这位平日里只会下达冰冷指令的女执行官,此刻的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不需要祈祷,闭上眼!想想你们最想守护的那个人!现在!”
指令顺着无线电波瞬间覆盖全国。
四十七处人字阵,数万人同时闭眼。
有人想到了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有人想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老娘,有人想到了那个在大雨里给自己送伞的姑娘。
无数个具体的、鲜活的面孔,汇聚成一股看不见的声波,顺着地脉轰隆隆地传到了这片荒原。
呼——
风突然停了。
张若尘感觉背后一暖。
他下意识地回头,瞳孔猛地一缩。
在他身后,在那半个残缺的太极图里,不知何时站满了人。
那不是实体,是半透明的虚影。
有个穿着围裙的大妈,正举着锅铲护着身后;有个戴着安全帽的工人,张开双臂像是在扛着什么重物;还有个背着书包的小孩,正好奇地蹲在他脚边,试图帮他拔出陷进泥里的腿。
这些虚影并没有意识,他们只是那些念头的具象化,像是一堵厚实的人墙,替张若尘挡住了荒原上所有的寒意。
“这才是……护道。”
张若尘感觉鼻子有点发酸,但他没时间感动。
他猛地拔出插在胸口的那块瓦片符,那上面已经吸饱了他的血,红得发黑。
“去!”
他反手一拍,将瓦片符狠狠砸进了太极图那个空缺的“阴眼”位置。
轰隆!
那个原本还在往外冒清水的泉眼,像是被人往里扔了一吨生石灰。
原本清澈的水柱瞬间变成了灰黑色,裹挟着漫天洒落的香灰冲天而起。
在张若尘那近乎野蛮的意志操控下,这股泥石流在云层中疯狂搅动,最终凝固成了千百柄灰扑扑的长剑。
剑身粗糙,没有开刃,甚至还能看到里面夹杂的未燃尽的香梗。
但这并不妨碍它们散发出的那股子让人心悸的锋芒。
所有的剑尖,齐刷刷地调转方向,指向了东南——京城,天衡山。
“咳咳……”张若尘一边咳着血沫子,一边扶着膝盖把自己从土里拔出来,对着天空竖了个中指,“李玄徽,你拿钉子当箭射老子,贫道就拿这漫天香灰当兵,回你一份大礼!”
话音刚落,第一柄灰剑失去了悬浮力,重重坠落在荒原上。
并没有金属撞击的脆响,反而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那柄由香灰和愿力凝聚的长剑,插入地面三寸后,竟然瞬间石化,变成了一块灰白色的青石碑。
石碑表面粗糙不平,却有一行文字像是从石头里长出来的一样,缓缓浮现:
“此地曾有人不肯低头。”
张若尘踉跄着走过去,手指颤抖着抚摸过那块石碑。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石碑底部的裂痕时,掌心那株嫩芽突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同类。
他猛地掏出怀里那张师父的老照片。
照片上,那把断掉的桃木剑,断口的木纹走势,竟然和眼前这块石碑底部的裂痕,严丝合缝。
“原来……你早就把剑留在这儿了。”
张若尘喃喃自语,眼眶通红。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那三个气势汹汹而来的“净世使”,死了两个,只剩下最后一个还活着。
但他也没好到哪去。
那个黑袍人趴在地上,身上的黑袍已经被他自己撕烂了,露出下面触目惊心的皮肤。
没有一块好肉。
密密麻麻的“镇龙钉”像是蜈蚣一样埋在他的皮肤下面,此刻因为愿力的反噬,那些钉子正在疯狂地在他血肉里打滚、腐蚀。
“呃……啊……”
那人发出一声不像人类的嘶鸣,艰难地抬起头,那双原本冷漠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解脱后的空洞。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像条断了脊梁的狗一样,一点一点爬到了张若尘脚边。
“别……别动手……”
黑袍人一边吐着混杂着铁锈的黑血,一边哆哆嗦嗦地把手伸进自己那个已经烂成布条的怀里,“我们……也是被钉住的人……”
他的手在怀里掏了半天,终于摸出了半块东西。
那东西被血水泡得滑腻腻的,但在月光下,依稀能分辨出那是半块断裂的玉牌。
玉质温润,断口处刻着半个古篆字。
虽然只剩一半,但张若尘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笔画。
那是半个“守”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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