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那只在云端兜了一圈的“飞天羊”终于落地了。
它四蹄刚沾上那堆羊粪,腿肚子就在打摆子,一身灰扑扑的毛被高空的罡风吹得像个烂鸡窝,唯独那两根弯曲的羊角,亮得有些烫手。
它没叫唤,那双原本属于牲畜的浑浊眼珠子里,此刻竟透着股看透世事的清明,直勾勾地盯着围上来的人群。
“看啥?没见过这就去把自己眼珠子抠了当泡踩。”张若尘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手里却也没闲着,从旁边草垛子上扯了一把干枯的苜蓿,也不管干不干净,塞到那羊嘴边,“吃。吃饱了还得干活。”
他没掐诀,也没念咒,就那么大大咧咧地拽着羊耳朵,把它摁在了那个用几百号大活人站出来的“人”字阵最中间——也就是那个刚冒出泉水的泥坑边上。
“道长,这羊……成精了?”旁边有个胆子大的汉子想伸手摸,又缩了回去。
“成个屁的精。建国后不许成精这规矩我比你熟。”张若尘翻了个白眼,随手招过人群外围那个一直缩在大人身后、脖子上挂着个红布条的小丫头。
那是村东头的哑巴妮子,五岁那年发高烧烧坏了耳朵和嗓子,爹妈走得早,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妮子,过来。”张若尘把那把羊角往下一按,“贴上去听听。别用耳朵听,用这里听。”
他指了指心口窝。
小丫头怯生生的,那双冻满了皴裂的小手试探着摸上了羊肚子。
羊毛很粗,有点扎手,底下是热乎乎的皮肉和砰砰跳的心脏。
她慢慢把那只早已听不见声音的耳朵贴了上去。
起初,只有风声。
紧接着,那个“人”字阵里,几百号刚刚宣泄过情绪的活人,他们那还未散去的热气顺着地脉涌了过来。
在绝对的寂静中,小丫头突然瞪大了眼。
她听见了。
不是羊叫,也不是风声。
而是一段哼哼唧唧、跑了调的曲子。
那是她娘还在世时,每晚把她搂在破棉被里哼的摇篮曲。
声音不从外面来,像是直接从她血脉里、从她那颗渴望被爱的心脏里炸开的。
两行清泪,瞬间冲刷过她满是灰尘的脸蛋。
人群哗然。
没人看见法术的光影,但所有人都看见那个从来只会“阿巴阿巴”比划的哑女,嘴唇颤抖着,发出了一声虽然含混、却撕心裂肺的喊声:“妈……”
这一声,比张若尘之前画的那道符还灵。
不需要动员,甚至不需要解释。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牧民疯了一样往家里跑,不一会儿,牛、马、骆驼,甚至家里看门的大黄狗都被牵了过来。
他们不求成仙,只想让这些跟着自己吃苦受累的生灵,也来这阵眼里沾沾这股子“人味儿”。
这场荒原上的闹剧,顺着那根看不见的网线,在一个小时内烧遍了全国。
京城,护道联盟大楼。
林清璇看着屏幕上那只被几百只手抚摸的老羊,手里的钢笔把文件戳了个洞。
她没有去压热度,反而反手甩出了一份早就拟好的红头文件——《关于生物介质承载愿力波动的可行性研究报告》。
这名头听着唬人,其实就四个字:万物皆灵。
她联合了兽医协会、农科院,甚至还有几个研究植物神经学的院士,直接把玄学问题变成了科学课题。
“当愿力的浓度达到阈值,任何生命体都可以成为基站。”林清璇对着镜头,指着身后的大屏幕。
画面切到了华北某个不起眼的小山村。
那是村口的一棵百年老槐树。
今天早上无风无雨,但这棵树的枝条却像疯了一样抽打着树干,硬生生把那些纠缠的树枝扭成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救我”。
这事儿要是搁以前,那就是妖邪作祟,得请道士来砍树。
但这次,当地派出所的民警没带斧头,带的是铲子。
他们在树根底下三米深的地方,挖出了一只红色的童鞋,还有一截断裂的红绳。
顺着这线索,警方连夜突袭,在隔壁县端掉了一个藏匿了十年的跨省拐卖团伙。
原来,十年前有个孩子被拐时,就把鞋藏在了这树洞里。
那股子绝望和求救的念头被老树“记”住了,直到今天,被那股席卷全国的愿力潮汐唤醒。
消息一出,那棵老槐树下摆满了矿泉水和白面馒头,比拜财神还虔诚。
而在魔都,苏媚儿玩得更野。
她直接把苏氏博物馆给清空了,搞了个“守物者”公益展。
展柜里没有什么唐宋元明清的宝贝,全是些破烂——抗战老兵用了一辈子的掉漆搪瓷缸、地震废墟里挖出来的半个书包、还有抗疫护士那个满是勒痕的护目镜。
“它们不是死物。”
苏媚儿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裙,手指轻轻抚摸着一只满是裂纹的粗陶罐子。
那是08年地震时,一个母亲用来给废墟下的孩子接雨水用的。
“它们是活过的证人。”
话音刚落,那只放在恒温展柜里的陶罐,表面突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现场的检测仪疯狂报警。
经过化验,这水的矿物质成分,和当年震区救援队分发的瓶装水一模一样。
全网泪崩。
这一夜,没人再谈什么飞升成仙,所有人都在翻箱倒柜,找寻那些承载着自己记忆的老物件。
旧势力的反扑,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恶心。
一份盖着“太上长老团”金印的绝杀令,悄无声息地传到了那三名净世使的手中。
“污秽天道,乱我道统。其罪当诛九族。”
然而,那两个刚踏入“人”字阵辐射范围的黑袍人,还没来得及拔出背后的斩业刀,就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呕——”
他们开始剧烈地呕吐。
吐出来的不是隔夜饭,而是一滩滩带着铁腥味的红水。
那是锈迹。
为了维持绝对的忠诚和力量,他们体内被打入了“镇龙钉”。
这些平日里坚不可摧的法器,在接触到那股庞大、杂乱却又生机勃勃的“人味儿”愿力时,竟然发生了剧烈的氧化反应。
那些刻满符文的钉子在他们血管里生了锈,烂了肉,把这两个高高在上的修真者,变成了两堆废铁。
荒原的夜,冷得像是能把骨头冻脆。
张若尘蹲在羊圈边上,那个破瓦罐里煮着刚挤出来的羊奶。
他往里头加了点藏红花,又偷偷摸摸地把怀里那枚已经碎了一角的瓦片符捏了点粉末进去。
“来来来,都别挤!三清观特供‘开光羊奶’,喝了不治百病,但能让你做个明白梦!”
他一边吆喝,一边给那个刚讲完自家抗租故事的老大爷盛了一碗。
老大爷喝完,靠在草垛上迷瞪了一会儿。
醒来时,老泪纵横,说梦见太爷爷了,连当年太爷爷是怎么带着族人跟地主老财抢粮食的细节都说得一清二楚,就跟亲眼看见了一样。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张若尘没理会那些递过来的钞票,他端着剩下的半碗羊奶,蹲在那只老头羊面前。
“都知道我是骗子。”
他从地上抓起一把干枯的芨芨草,塞进嘴里用力嚼着。
草茎苦涩,还有股土腥味,嚼烂了之后变成一团绿糊糊的药渣。
“可这世道,骗子哪敢让羊替人说话?也就我这傻大胆。”
他把嘴里的草药渣吐在掌心,小心翼翼地敷在老头羊那根开裂的羊角上。
那裂纹是承载了太多愿力给撑开的。
“咩——”
老头羊低低地叫了一声,脑袋亲昵地在他掌心蹭了蹭。
就在这时,那敷着草药的羊角突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金光。
这光不往外散,反而像是投影仪一样,在半空中投射出了一幅晃动的画面。
那不是荒原,也不是星空。
那是地底。
画面阴暗潮湿,透着一股死气。
一扇高达百丈的青铜巨门矗立在黑暗尽头,门缝里,并没有什么神仙洞府的金碧辉煌。
只有一只手。
一只干枯如柴、指甲乌黑的手,正死死地卡在门缝中间,拼尽全力想要把那扇门推开——或者,关上。
那只手里,紧紧握着半截断裂的桃木剑。
剑柄上满是牙印和血垢,但在金光的映照下,依然能清晰地辨认出上面刻着的五个小字:
三清观张守真。
张若尘敷药的手猛地僵在了半空,那半碗羊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泼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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