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他首先去的地方,是东海之滨的一座小渔村。
海风咸腥,吹拂着褪色的红砖瓦房,空气里弥漫着鱼干和海藻的味道。
村口那块被海风侵蚀得斑驳的镇煞石碑下,一个枯瘦的老道士正佝偻着身子,手里拿着一根最廉价的毛笔,蘸着清水,在石碑上徒劳地画着什么。
正是那位曾在网上贴出自己手绘符箓,引来群嘲,却也给了张若尘最初灵感的老人。
张若尘走近了,脚步很轻。
老人全神贯注,并未察觉。
他嘴唇嗫嚅着,似乎在念诵着什么法咒,但发出的只是含糊不清的音节。
他的手在石碑上划过,留下一道道转瞬即逝的水痕,那本该是镇煞符的笔画,此刻却杂乱无章,毫无灵性可言。
“清道计划”的余波,显然也扫过了这里。
老人画着画着,动作忽然停滞,脸上露出困惑而痛苦的神情。
他忘了,忘了下一笔该怎么走,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画。
他甚至想不起那个让他重新拿起笔的年轻道士的名字。
记忆像被挖空了一块,只剩下冰冷的风在空洞里呼啸。
张若尘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老人身旁,蹲了下来。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老人那只枯槁、颤抖的手。
老人浑身一震,茫然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
“跟我来。”张若尘的声音很温和。
他引导着老人的手,将那支蘸着清水的毛笔,重新按在石碑的起笔之处。
“提笔,凝神,气走丹田,意在笔尖。”张若尘一字一句,说的不是高深法门,而是最基础的道门入门心诀。
他带着老人的手,缓慢而坚定地,在石碑上一笔一划地重构着那道“镇煞符”。
每一笔的转折,每一次的顿挫,都仿佛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
当最后一笔“镇”字的点,重重落下时,老人持笔的手指猛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浑浊的双眼深处,仿佛有蒙尘的星辰被擦亮,闪过一丝久违的清明。
“是……是你……”他喃喃着,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那天晚上……全村的灯,都为你亮着。”
他记起了那晚的漫天光华,记起了那股源自内心的祈愿,却依旧叫不出张若尘的名字。
那个名字,像是一个被天规抹去的禁忌。
张若尘眼眶微微发热,他松开手,从怀中取出一枚晶莹的“愿种”,指尖发力,将其无声无息地碾碎,融入老人笔洗的清水墨汁里。
“我不求你记得我,”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只求你记得——你自己是个道士。有这墨在,你画的,就都是真家伙。”
与此同时,林清璇正带领着一支精干的调查小组,穿行在赣西的崇山峻岭间。
七个省份,十九个失联的护道联盟基层联络点,她已经走访了十二个。
所有受害者都有着惊人的一致性:他们都曾是网络上最积极为张若尘发声的人,并且,他们的家族中,至少有三代以上从事着与民间信仰、草药、风水相关的职业。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精神攻击,而是一场精准到血脉的“定点清除”。
在一户失忆的草药师家中,调查员在烧成灰烬的灶膛里,找到了一角没有完全烧毁的族谱残页。
牛皮纸已经焦黑发脆,但借着强光手电,依稀能辨认出几个模糊的墨字:“……庚申年,守碑人,十七代……”
守碑人?
林清璇心头剧震,一个被遗忘在历史尘埃里的词汇浮现在她脑海。
她立刻动用权限,绕过常规网络,直接链接了联盟总部的加密数据库。
以“守碑人”为关键词,配合她父亲留下的最高密级密钥,一份尘封的档案被解开了冰山一角。
档案编号:清道07。
内容触目惊心:一份由某高层机构秘密执行的计划,旨在通过基因与灵性双重筛选,寻找并“净化”神州大地现存的所有具备“道统亲和性”的“纯净血脉”,以备重启早已废止数百年的“官方正统道统认证制度”。
这份档案的潜台词是,他们要垄断对“道”的解释权,将所有不被官方认可的民间传承,全部定义为“野祭”,从根源上掐断其存在的合法性。
林清璇默默地将证据封存。
她没有冲动地上报,因为她清楚,能启动这种计划的势力,早已渗透了体制的每一个角落。
她只是冷静地复制了所有关键文件,匿名寄往了全国排名前十的大学历史系与民俗学系的几位泰斗级教授手中。
网络的另一端,苏媚儿的私人数据中心内,堪比国家级超算的服务器集群正在全速运转。
她召集了全球最顶尖的汉学家、古文字学家和AI图形算法专家,启动了一项名为“残卷复原”的浩大工程。
十万份来自世界各大博物馆、私人收藏家的古籍、碑文、竹简的扫描件,被输入系统,进行着亿万次的碎片化比对与重组。
终于,在一份被德国收藏家标注为“不明东方祷文”的敦煌遗书残片上,AI捕捉到了一段与“清道计划”内部文件中某种古代符文逻辑高度相似的记述。
经过专家组的连夜破译,那段模糊的文字重现天日:“天衡非天授,乃民愿所铸。昔有三百义士,不忍苍生罹难,割血为引,立碑镇渊,其功德化为天衡,以定玄黄。后世掌权者窃其名,以为己功,反以天命自居,敕封天下,是为盗火。”
苏媚儿狭长的凤眼猛然睁大,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了起来!
所谓的官方“敕封体系”,其最原始的合法性,根本不是来自什么虚无缥缈的“天命”,而是源自那三百位自我献祭、镇压深渊的凡人义士!
是后来的统治者,窃取了这些无名英雄的功绩,将自己包装成了“天命之子”,反过来用这套被污染的体系,镇压一切敢于反抗的后来者。
她葱白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了文章的标题——《被偷走的名字》。
她没有长篇大论地驳斥,只是将原始文献的影印图、AI复原过程、以及多位国际顶级学者的联名考据附于其后。
在发布的最后一刻,她只在文末加了一句评论:
“还给他们,一个称呼。”
夜色下的三清观废墟,篝火熊熊。
张若尘站在一堵断墙之上,下方,是陆续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硕果仅存还记得他的近三百名护道者。
他们中有商人,有学生,有程序员,有退伍军人,各行各业,身份各异,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的眼神里没有被抹除记忆后的茫然,只有劫后余生的坚韧与愤怒。
张若尘举起手中一片从废墟里捡来的、烧得只剩半截的瓦片,上面用朱砂画着他最早画的那种符箓。
“我知道,有人想让我们忘掉彼此,想让我们觉得自己救人的行为是错的,相信我的存在是疯了。”他的声音在夜风中传得很远,清晰地落入每个人耳中。
他手腕一翻,将那块瓦片符,扔进了脚下的火盆。
“但从今天起,我不再一个人发符,不收一分钱,也不再讲什么狗屁神通!”
他环视众人,目光如炬,一字一顿地吼道:“我要教你们,怎么用最简单,最土的办法,画出能用的符!怎么用几块石头,布下能安心的阵!怎么用你们自己的手,护住你们想护的人!”
火光映照着他年轻而决绝的脸。
“他们能删掉我的名字,却删不掉刻进你们骨子里的方法!”
三百双手,在同一时刻默默举起。
没有纸笔,有人捡起木炭在石板上划,有人用手指蘸着茶水在地上画,更有人,直接用指甲在自己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刻下那最基础的符文笔画。
这一夜,神州大地上,多了三百个新的“假道士”。
午夜,万籁俱寂。
张若尘独自坐在观星台的屋顶,闭目感应着天地间愿力的流转。
那些新生的、略显笨拙的信愿之力,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却执着地亮着。
忽然,他眉心一跳。
在庞杂的愿力洪流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股极其异常的波动。
它来自遥远的西北,来自广袤的草原深处。
那里的牧民群体中流传着一种古老的“驱狼咒”,本是一种安抚牲畜、祈求平安的民谣。
但此刻,这股吟唱的频率,竟发生了极其微妙的改变,产生了一种他极为熟悉的共振——那是归墟之钟的震频!
张若尘猛地站起身,望向星斗璀璨的西北夜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不是在驱邪……这频率不是为了守护,而是为了共鸣,为了指引!
他们是在……唤醒什么东西!
就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脚下,三清观废墟的地底深处,那座连他师父都未曾提及、从未被任何典籍记载的古老符阵,竟在沉寂了无数岁月后,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光芒,仿佛在遥遥回应着千里之外的歌声。
同一时刻,张若尘摊开手掌,一枚备用的“愿种”正静静躺在掌心。
“咔嚓”一声轻响。
那枚汇聚了万千信愿、坚不可摧的橙黄色光种之上,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一缕截然不同、苍茫古老的气息,正从那裂缝中,缓缓孕育而生。
飞卢小说网声明
为营造健康的网络环境,飞卢坚决抵制淫秽色情,涉黑(暴力、血腥)等违反国家规定的小说在网站上传播,如发现违规作品,请向本站投诉。
本网站为网友写作提供上传空间存储平台,请上传有合法版权的作品,如发现本站有侵犯权利人版权内容的,请向本站投诉。
投诉邮箱:feiying@faloo.com 一经核实,本站将立即删除相关作品并对上传人作封号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