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只会物理超度 第187章 兄弟的袍，披在仇人身上！

戏台之下，空空荡荡，竟无一个观众。

张若尘踏上第一级石阶，脚底传来一声轻微的脆响。

他低头看去，那是一张被岁月侵蚀得泛黄的戏票，边缘已然残破，但上面的字迹却清晰得诡异——“陈玄一，座次甲三”。

他的脚步猛然一顿，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陈玄一。

那是他师兄的名字。

而甲三，是师兄当年最爱的位置，他说那里看戏，能将台上人的喜怒哀乐看得最真切。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毒蛇般缠上心头。

他抬头望向那座寂静的戏台，只见原本垂挂的深红戏幕无风自动，缓缓向两侧拉开。

“锵——咚锵！咚咚锵——”

沉闷压抑的鼓点与尖锐刺耳的铜锣声毫无征兆地响起，打破了死寂。

红绸翻飞，纸钱如雪，一个身形高瘦的道人从后台阴影中缓步走出，立于戏台中央。

他身上披着的，是张若尘再熟悉不过的三清观观主道袍，虽已陈旧，却被洗得干干净净。

腰间，一枚黑玉雕琢的印章正散发着幽冷的光泽，那赫然是三清观失传已久的天师印……的仿制品。

来人脸上戴着一张惨白的傩戏面具，遮住了所有表情。

张若尘的瞳孔骤然收缩，那道袍，那身形，即便化成灰他也认得。

那是属于他师父的！

他体内的血液仿佛瞬间被点燃，又在下一刻冻结成冰。

“师兄……”张若尘的声音沙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师弟。”

面具下的声音同样沙哑，仿佛被烈火灼烧过喉咙。

那人，玄冥子，缓缓抬手，轻抚着腰间那枚伪天师印的印钮，语气中带着一丝病态的怀念与怨毒，“你可还记得，师父当年为何选你，而不选我？”

张若尘冷冷地看着他，看着那件本该属于师父、此刻却披在仇人身上的道袍，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因为你，从那时起，就不配再穿这身袍子！”

“不配？哈哈……哈哈哈哈哈！”

玄冥子仰天狂笑，笑声凄厉而疯狂，震得整座戏台都在嗡嗡作响。

他猛地抬手，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脸。

左半边脸焦黑腐烂，肌肉组织扭曲地黏连在一起，仿佛被地狱业火炙烤过。

而右半边，却依稀保留着原本的轮廓，与张若尘记忆中年轻时的师父，竟有三四分相似！

“我不配？！”他嘶吼着，焦黑的半边脸因激动而剧烈抽搐，“我苦修《三清道典》二十年，为你挡过煞，为道观续过命，却只因一句‘心性不纯，根骨太狠’，就被他老人家一掌打下山崖，逐出师门！而你！”

他的独目死死盯住张若尘，怨毒如实质的毒液：“你一个只会装神弄鬼、骗取香火钱的混蛋，凭什么得他真传，凭什么承他衣钵！”

话音未落，玄冥子猛然高举手中那枚伪天师印，印底的符文骤然亮起，引动天地间的阴煞之气。

原本还算清朗的夜空瞬间被浓重的乌云吞噬，电蛇狂舞，整座古戏台仿佛成了一座孤岛。

“今日，我以这金陵城万千生魂为祭，以这百鬼夜行为誓，重定道统——我，玄冥子，才是真正的三清天师！”

印光如墨，倾泻而下！

戏台中央，原本作为阵眼的第四根血契桩应声而动，在阴气的疯狂灌注下节节暴涨，转瞬间便化作一根高达三丈、表面缠绕着无数痛苦哀嚎人脸的“哭魂柱”！

就在此时，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这诡异的唱腔。

一道矫健的身影从戏台侧翼的断墙处翻身而入，正是林清璇！

她一身警服，手中紧握着配枪，但眼神涣散，瞳孔深处映照着血色的幻象，口中喃喃自语：“你杀了我……你还想杀更多人……”

她看见的，是张若尘持剑刺穿自己胸膛的画面。

“砰！”

没有丝毫犹豫，林清璇扣动了扳机。

子弹裹挟着破空声，险之又险地擦过张若尘的耳际，打在后方的石柱上，溅起一串火星。

张若尘心头一沉，还未及反应，头顶一股凌厉的杀气当头罩下！

苏媚儿的身影如鬼魅般从天而降，九条华美的狐尾在她身后狂乱舞动，每一根都散发着足以撕裂钢铁的妖力。

她那双平日里媚眼如丝的眸子此刻充斥着血红与绝望，锋利的指爪直取张若尘的咽喉！

“你说要护我周全？呵，原来你只是在利用我！”

两人，一个被挚友惨死的幻象所控，一个被种族遭戮的旧恨吞噬，彻底沦为玄冥子手中最锋利的刀，刺向她们最信任的人。

“清璇！媚儿！”张若尘左闪右避，金光咒自发护体，却始终不敢出手反击。

拳头能超度鬼，却不能打醒被执念蒙蔽的朋友。

他心中怒火翻腾，对着那两个被困在幻境中的身影嘶吼道：“你们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玄冥子负手立于哭魂柱之侧，居高临下地欣赏着这一幕，发出满足的冷笑：“师弟，看到了吗？这世上最锋利的武器，从来不是刀剑，而是情义。你靠拳头超度鬼，我，便用她们的执念来超度你！”

他双手倏然结印，引动哭魂柱发出阵阵共鸣。

柱身上万千冤魂仿佛在同一时间张开了嘴，发出无声却能撕裂灵魂的哀泣。

这股精神风暴如排山倒海般轰入张若尘的识海！

剧痛中，一幕尘封的画面被强行撕开。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三清观前，年幼的他被师父拉到身前，亲手将那件道袍披在他身上。

而在不远处，师兄陈玄一孤零零地跪在雪地里，额头磕出了血，眼中满是祈求与不甘。

师父背对着师兄，声音平静而决绝：“玄一，你根骨太狠，执念太重，难承我三清大道。下山去吧。”

原来……师父早就看穿了一切。

师兄并非被冤枉，而是真的……被放弃了。

“噗——”

心神震荡之下，张若尘再也压不住伤势，一口鲜血喷出。

他双膝微曲，汗水混杂着血水顺着下颌滴落。

他知道，若此刻强行出手破阵，拳势余波必将重伤近在咫尺的林清璇与苏媚儿；可若是再拖延下去，一旦让玄冥子引动第五门，后果不堪设想。

救人，还是破阵？

千钧一发之际，张若尘的目光扫过地面，忽然定格在自己腰间。

他猛地伸手，一把扯下那面刚刚得到的老更夫的铜锣！

“当——！”

他用尽全力，将这面饱经沧桑的“残锣”狠狠砸在戏台的青石板上！

一声苍老而浑厚的锣响，如暮鼓晨钟，瞬间穿透了玄冥子布下的精神风暴与幻境。

这声音里，蕴含着老更夫魂飞魄散前打破定数、为人间争一线生机的决绝意志！

锣声过处，正举枪瞄准的林清璇浑身猛地一震，枪口不由自主地微微偏移；而利爪即将触及张若尘喉咙的苏媚儿，九尾瞬间僵直，血红的

就是现在！

张若尘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不退反进，迎着两女错愕的目光擦身而过。

他双拳之上燃起丹田内最后一缕纯阳金焰，对着那高台之上的玄冥子发出一声震天怒吼：

“师兄！你想要的不是道统，是复仇！但我今天告诉你——这满城活人的性命，轮不到你来审判！”

怒吼声中，他一拳悍然轰出，目标并非玄冥子本人，而是那根作为阵法核心的哭魂柱基座！

这一拳，势沉如山，牵引着先前在体内残存的“镇”“邪”二字拳意虚影再次浮现，轰然印在了哭魂柱之上！

轰隆——！

哭魂柱从根部开始寸寸龟裂，无数冤魂在金色的拳意中尖啸着化为飞灰。

第四门阵眼，应声坍塌！

玄冥子被狂暴的气浪震得踉跄后退，脸上的焦黑腐肉被劲风撕裂，露出森森白骨，显得愈发狰狞可怖。

他稳住身形，看着浑身浴血却依旧挺立的张若尘，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快意：“好……很好！那就让你亲眼看着她们……为你而死！”

话音未落，他猛地捏碎了藏在袖中的一枚玉符。

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在金陵城另一端的地下深处，传来了无数条沉重锁链被同时挣断的巨响。

玄冥子的脸上，露出了残忍而得意的笑容，第五门，开了。

而后面，还有第六门，第七门……等待着这位好师弟的，将是一场永无止境的绝望奔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