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只会物理超度 第121章 一鼓作气，掀翻龙王殿

张若尘踏着湿滑的青石板路，来到一间被渔网和咸腥味包裹的低矮木屋前。

舟伯，这位在澜沧江上漂泊了一辈子的老人，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像是江水冲刷出的沟壑。

他浑浊的眼睛在看到张若尘递来的那枚小小的三清观符令时，骤然缩成了两点惊恐的针尖。

那枚用百年雷击木雕刻的符令，此刻在他眼中仿佛是来自九幽的催命符。

“是……是观主的……”老人的嘴唇哆嗦着，牙齿咯咯作响，像是被无形的寒气侵入了骨髓。

他枯瘦的手猛地攥紧，符令的棱角深陷进掌心，他却浑然不觉疼痛，只是失神地盯着江面，声音破碎而嘶哑：“那晚……那晚江开了口，好大一张嘴……他……他把自己钉了进去……”

话音未落，舟伯猛地浑身一颤，像是被线操控的木偶被剪断了丝线。

一丝丝漆黑如墨的液体，从他的眼角、鼻孔、耳洞乃至嘴角缓缓渗出。

那黑水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仿佛是沉淀在江底最深处的污秽。

他的眼神迅速涣散，意识如退潮般消失。

张若尘脸色一沉，并指如剑，点在舟伯眉心。

雄浑的道念如一缕清光瞬间涌入老人的识海。

【道念澄明】之下，舟伯混乱的记忆碎片如狂风中的落叶般翻飞，而在那记忆的海洋深处，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神魂波动融为一体的水波状咒印，正悄然消散。

“水纹咒印……”张若尘的指尖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将那即将彻底消散的咒印气息捕捉了一缕，“水师盟的‘记忆封印术’！”

他收回手指，看着已然昏死过去的舟伯，胸中一股压抑了十年的怒火轰然引爆。

他没有咆哮，反倒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冰冷的杀意：“好一个水师盟！你们连一个凡人的记忆都敢篡改，真当这天下，没人再记得我师父了吗？”

这笔账，他记下了。

龙舟竞渡的誓师大会，在宽阔的江岸广场举行。

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九支队伍的龙舟如九条斑斓的巨龙，静静匍匐在岸边，接受着万千百姓的膜拜与祈福。

江风忽然变得凛冽，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一个身影缓缓走上临时搭建的高台。

他一头银发如月华般披散在肩头，身后竟背着一支与他身形极不相称的巨大青铜舵。

正是水师盟当代盟主，洛千江。

他无需扩音，声音便如潮水般席卷全场，清晰地灌入每个人耳中：“诸位乡亲，诸位健儿！你们所划的，并非凡舟，而是镇压江底恶龙的九根神钉！今日竞渡，非为输赢，而是为了延续我澜沧江百年安澜的封印大典！”

“镇龙钉！续封印！”

“盟主千秋！水师万代！”

人群的情绪瞬间被点燃，狂热的呼喊声汇成巨大的声浪，震得江面都泛起圈圈涟漪。

百姓们虔诚地跪拜，将自己最虔诚的愿力毫无保留地奉献出去。

只有张若尘，站在人群的角落，冷眼旁观。

在他的【道念澄明】视野里，那所谓的祭祀仪式，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无数肉眼看不见的金色愿力丝线，从百姓们的头顶升起，被高台上的洛千江巧妙地引导，如百川归海般汇入脚下的江水，最终精准地注入江底那九具蛰伏的庞然大物身上。

那不是滋养封印，那是投喂！

用万民的香火愿力，喂养着九具邪异的龙尸！

“好一个颠倒黑白的祭祀，”张若尘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拿百姓当牲畜，拿龙尸当神祇。”

他低下头，凑到身旁一脸紧张的阿浪耳边，手指在她掌心飞快地比划着：“待会儿我敲鼓，你不用管别人的节奏。你用手掌拍击舟身，仔细听水下的声音。每一拍，都要砸在它们的‘痛处’。”

阿浪似懂非懂，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咚——！”

随着一声炮响，比赛正式开始。

“划！”

九条龙舟如离弦之箭，瞬间冲破起点的水线，在江面上拉出九道白浪。

鼓声、呐喊声、破水声交织成一曲激昂的战歌。

张若尘所在的“三清号”上，他站在鼓台之上，神情专注。

他没有像其他鼓手那样用尽全力擂出最响的鼓点，而是双槌交错，如疾风骤雨般狂舞。

每一次鼓槌落下，看似平常，却都将一道凝练的符劲通过【拳意化形】的法门，精准地打入鼓面，再通过鼓声的震动，传入江水深处。

一道道金色的符劲在水中悄然扩散，没有惊起任何波澜，却像一张无形无影的蛛网，顺着水流，精准地缠绕上江底那九具龙尸的每一个关节。

泥孩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泥流，在水下为他引路，灵巧地避开了一队队手持钢叉、面目狰狞的巡江水鬼。

龙舟行至江心最湍急的弯道，此地暗礁丛生，水流复杂，是历届竞渡最易发生意外之处。

洛千江的身影，不知何时已鬼魅般出现在江心最大的一块礁石上。

他迎风而立，银发狂舞，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他猛地咬破自己的食指，以血为墨，在身前的虚空中飞快地画下一道诡异复杂的血符。

“九渊启户，逆龙归位！”

他低沉的咒语仿佛来自地狱的呢喃。

刹那间，奔流不息的江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咽喉，竟然开始倒卷逆流！

水下的九具龙尸，在积蓄了足够的愿力又得到咒法加持后，齐齐一震，庞大的身躯开始剧烈扭动，似乎要挣脱张若尘布下的金色符网！

“吼！”

张若尘怒吼一声，双脚猛地在鼓台上一踏，整个人冲天而起，跃至舟首鼓台的最高点。

他双拳紧握，周身香火愿力毫无保留地爆发。

“金光·附体！”

一尊高达三丈、金光璀璨的香火金身虚影在他身后轰然显现，面目威严，宝相庄严。

逆卷而来的第一波阴寒浪头狠狠拍在虚影之上，发出一声闷响，却未能撼动其分毫。

张若尘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体内苦修的纯阳罡气疯狂灌入双槌，对准面前那面巨大的牛皮鼓，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敲下！

“震魂鼓！”

“咚——！！！”

这一声鼓响，不再是单纯的物理声波，而是一道携带着至阳至刚力量的神魂冲击！

音波如利剑般刺入水底，无视江水的阻隔，精准无比地轰击在距离最近的一具龙尸的耳窍！

“嘭！”

一声沉闷的爆响从江底传来。

那具长达十数丈的龙尸，竟被这一鼓直接震得从内部炸裂开来！

血肉翻飞间，一条缠绕在龙尸脊骨上的粗大青铜锁链暴露出来，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镇压符文，虽被污血侵染，却依旧透着一股熟悉的道门气息。

张若尘的瞳孔猛然收缩，他认得那锁链！

他怒目圆睁，手中鼓槌直指江心礁石上的洛千江，声音如雷霆滚过江面：“那是我三清观的镇观之器‘缚龙索’！你竟敢拿我师父的遗物去炼制邪尸？！”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阿浪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她竟不顾一切地扑向那面大鼓。

她没有用手拍，而是用锋利的指甲在自己双臂上划开数道深可见骨的血口，任由鲜血淋漓地洒在鼓皮上，随即十指如飞，用自己的鲜血在鼓面上画出一串串无人能识的古老音律符号。

“嗡——”

江底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传来一阵悠远而苍凉的共鸣。

九道隐晦的龙吟之声交织在一起，竟形成了一股强大的禁制，反噬向洛千江的咒法。

洛千江脸色首次微微一变，他冰冷的目光瞬间锁定在阿浪身上，冷声道：“原来还有个‘听江者’的余孽活着……有点意思。杀了她！”

他话音刚落，两道黑影便从张若尘身侧的水中暴起，是两名修为更高的水鬼统领，利爪带着幽绿的尸毒，直扑正在鼓面画符的阿浪。

“找死！”

张若尘飞身而下，瞬间挡在阿浪身前，看也不看，右拳紧握，金光大盛，一拳隔空轰出！

“金刚般若拳！”

刚猛无俦的拳风，竟在江面上带起一道高达三丈的巨浪墙，以摧枯拉朽之势，狠狠将那两名水鬼统领拍回江中，深深砸进了河底的淤泥里。

他一把扶起因失血而脸色苍白的阿浪，让她靠在鼓边，随即转身，目光如刀，望着江心的洛千江，咧嘴冷笑：“你说这是龙王殿？老子今天，就一鼓作气，掀了你这破庙！”

面对张若尘的滔天怒火与决绝的宣言，礁石上的洛千江却不见丝毫慌乱。

他甚至收起了那副冰冷的面具，嘴角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弧度，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的戏剧。

“掀了我的庙？”他轻轻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笑意，“张若尘，你很有你师父当年的风采。只可惜，你们都一样，看不清大势。你以为凭你一人一鼓，就能逆转这百年布局吗？”

他不再理会张若尘，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终点线。

此时，除了被毁掉一具龙尸的“三清号”稍稍落后，其余七支队伍的龙舟依旧在疯狂竞渡，鼓声与号子声此起彼伏，丝毫没有察觉江心这片刻的致命交锋。

江面上的气氛，反而因临近终点而愈发狂热。

洛千江张开双臂，如同拥抱整个江面，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响起：“游戏，才刚刚开始。剩下的路，才是真正的祭典。”

张若尘心中警铃大作，他猛地发现，他们船上的鼓声，不知何时已变得沉重而粘稠，每一次敲击，都像是打在了一块巨大的胶质物上。

江水不再是奔流，而像是在……蠕动。

其他龙舟上的鼓手们也似乎察觉到了异样，但箭在弦上，终点在望，他们只能更加疯狂地擂鼓，试图冲破这无形的阻碍。

他们不知道，自己那充满了亢奋与斗志的鼓声，正成为最致命的催命符。

那最后的十里江面，正从一场竞技的赛道，悄然变成一个等待着所有祭品入场的盛大……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