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后记 第二五章：故人之子

乔峰右手两指碾了下夹着的匕首，触感冰冷坚硬，不是幻觉。再看了眼胸口的血迹，自己也确实受伤了。听身旁的中年说，这叫什么子母剑，平常时分可以因而不显，关键时候却能一分为二，当真叫人防不胜防。

乔峰肌肉收缩，嵌住青年匕首，任其放力而为，却又哪里能拔的出来。那匕首似乎对青年十分重要，脖子被乔峰捏住，却紧握匕首仍不放开。只不过表情由之前的阴狠，变成了惶恐，哀求道：“小侄全武德，家父十方秀才。乔世伯饶命。”乔峰惊咦出声：“你是全冠清之子？”

“乔世伯饶命。”

“你母亲何人？”

“家母她，她……”青年她了好多次。却总是不说出口。

乔峰手上用力，喝到：“全冠清并无妻室，何来子嗣？你到底是谁？”

青年呼吸不畅，乔峰手劲略松，才急忙说道：“家母乃洛阳城‘飘香院’头牌，不过父亲已替她赎了身，但等父亲参加完少林大会，便娶她过门，其时母亲已身怀六甲。谁知少林寺一役，家父命丧、命丧……，死于非命，家母无奈，只得仍旧流落红尘。”

乔峰放开全武德，见他不像撒谎，再说全冠清声名狼藉，谁会去冒充他的儿子？全武德仍抓住匕首不放，乔峰松开肌肉，连同右手的匕首一同还给了他，问道：“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来此多多久了？”

全武德把两把匕首合在一起，也不见他有什么特别的动作，两柄匕首便合二为一，浑然天成。乔峰见了不禁感慨，这世界果真是多奇异，看来往后还是要处处小心为上。今日若不是修为远超对手，只怕是已经横尸当场了。而自己之所以会败，这奇异两字概括的最为恰当不过。

全武德把匕首插在腰间，然后躬身施礼，这才回到：“回世伯，小侄是从少室山后山崖底的一处通道内来到这个世界的，至今已有三百多年了。”

“那你是因何来的这里？你师傅又是何人？”乔峰又追问了一句：“我是说你在大宋时的师傅。”

“家师摘星子，我们是跟随师公一起来到这里的，至于为何要来这里，师公却没有说。”

“星宿老怪丁春秋？他也来了这里？”

“是的。”

“他现今在何处？”

“师公入了百毒教，现为堂使。”

“那你可知道，还有何人来了此地？”

“这个，小侄不知，也未见过。”

“你可曾听过萧远山其人？”乔峰是想从全武德这里看看能不能打探点消息，可全武德摇头说没有。他见全武德修为不高，去过的地方大概不多，恐怕所知也少，便不再问他。而是对全武德说：“你父亲利欲熏心，煽动丐帮帮众，挑起内乱，差点致使丐帮覆灭，也算是死有余辜。再说你全冠清并非死于我手，你缘何要说我是你大仇？”

全武德慌忙解释说：“我生于飘香院，长于飘香院，自小不知父亲是谁，也不敢去问母亲。直到六岁那年，遇到师傅摘星子，他授我武功，还告诉我家父便是全冠清，人称‘十方秀才’，还说父亲如何的英雄了得，只是可惜，后来为、为、为乔世伯所杀。开始我自然不信，便去问母亲，母亲也承认全冠清便是我的生父。但她却说父亲的死是咎由自取，与人无涉。这下我不知道该相信谁了，后来遇到师公，我便又跟师公问起此事。他又对我说，家父确为乔、乔世伯所杀，母亲之所以不敢告诉我真相，是忌惮乔世伯武功了得，怕我找世伯报仇而枉送了性命。这之后，我便一直坚信，家父是死于乔世伯之手。”

乔峰心想，我与那摘星子素不相识，既无嫌隙，更无怨仇，不知他却何以要栽赃与我？只是这些往事对乔峰来说，已经如过眼云烟，全然不放在心上了。栽赃也好，陷害也罢，随他去。他都没有想过要找摘星子问个清楚，甚至都没有去问全武德他师傅现在那里。而是对全武德说：“你父亲非我所杀，信与不信，全在于你。若非要找我报仇。也由的你。你去吧。”全冠清当时处处跟乔峰作对，四处挑事，乔峰从来没有与他计较过，否则以乔峰的武功，又岂能容他活到少林寺一役。现在哪有什么全武德。

全武德的话有七分是真，其中还有三分为假。他确是全冠清之子，母亲也是洛阳飘香院的头牌，师傅摘星子，从小在飘香院长大。这些话为真。而他对乔峰的恨意却不是来自于摘星子，而恰恰相反，是来自他母亲的日夜灌输。他母亲原本已经跟全冠清商议定了，等全冠清从少林寺回来便即成婚，从此衣食无忧，再不用对人阿谀奉承。可是一等两等却始终不见全冠清，反而等来了他命丧少林的消息。那种从天上摔倒地下，从希望转为绝望的过程，那种痛苦可想而知。加上肚子越来越大，日近临盆。没法再做引产，只好在飘香院里生下了全武德。有了孩子，又无处可去，只好仍留在飘香院做着她的皮肉生意。

可因为有过孩子的缘故，生意日渐清冷，曾经头牌的地位那是一去不复返。生活越发艰难，也受尽了白眼。人一旦有了怨气，总是要撒出去的。而全武德就成了最好的出气筒，大打三六九，小打那是天天有。全武德很多挨打根本就不为什么，纯粹的是母亲心气不顺。而全武德每次挨打，还总要到他母亲一番咒骂：你可别怪为娘的心狠要打你，要怪就怪那个杀千刀的乔峰。是他杀了你爹爹，让我们孤儿寡母的无依无靠，流落在此，遭尽白眼，受尽屈辱。或者对全武德说：你有今日之苦，全拜乔峰那厮所赐，长大了你一定要替你爹爹报仇，替为娘报仇，替你自己报仇。

全武德不光是日日遭受母亲的打骂，在院里做些杂役小厮的活，也是遭尽白眼，受尽凌辱。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全武德的心性又岂能好的了！他对乔峰的恨意早已深入骨髓。其实他母亲与乔峰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她也根本不认识乔峰，不知道乔峰为何许人也。只是与全冠清在一起的时候，听到最多的人名就是乔峰，并且知道他们之间有怨恨。所以就把全冠清之死，自己所遭的罪，这一切的源头全都怪在乔峰头上。说是乔峰杀了全冠清，完全只是她的臆测，而她也把这种臆测再添油加醋的传导给了全武德。

及至全武德六岁时，遇到了来飘香院眠花宿柳的摘星子。而那摘星子只得妇人情有独钟，这时候全武德母亲觉得翻身的机会来了。他母亲毕竟是曾经的头牌，靠的可不光是容貌，吹拉弹唱那是样样精通，尤其是床技更是娴熟。把个摘星子迷地是神魂颠倒。他母亲遂恳求摘星子收全武德为徒弟，摘星子也欣然同意。自那以后，全武德挨打就少了，不过他母亲却时常对他说：我已经替你找了个好师傅，好好跟着学武功，长大了替你爹报仇，把那个姓乔的给碎尸万段。

等到全武德十六岁时，有一天忽然有个老者来寻摘星子，说是受到高人指点，知道有条通道去往武学修为更高的地方，特来带摘星子一同前往，等学好武功再回来翻江倒海。那老者就是丁春秋了，全武德听了丁春秋的话，立即表示想一起跟着去。可摘星子对全武德并没有感情，也没有教过他什么武功，所以并不想带着全武德一起。其时丁春秋手下已经没有了徒弟，他又习惯了前呼后拥，心想带着全武德当个根本也不错，这才带上了全武德。

他们决定第二天一早便动身，当天凌晨全武德锁死了飘香院的前后门，又锁死了母亲与老鸨的房门，然后一把火烧了飘香院。那把火烧死了几十人，后来官府断定是全武德所为，只是他已踪影杳杳，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了。

丁春秋三人所走的通道，也是与乔峰所走的通道一样，只不过所在的地方不同。三人下滑了数日后，来到了一处分叉口。丁春秋在前，全武德在中间，摘星子在后。全武德趁二人不注意，停下来等了摘星子一下，然后用了把摘星子推到了另一条通道内。跟着大喊师傅。他这声大喊是为了盖过摘星子的叫喊。那通道斜度很大，一入内便瞬间滑的不见人影。丁春秋看了全武德一眼，全武德内心踹踹，也不知道丁春秋晓不晓得是自己推的。可丁春秋一句话都没说，只叹了口气说了两个字：走吧。

两人经过几月时间的滑行，这才来到了这个异世。而开始他们也不是落在安山这个地方，而是不知几万里外。两人辗转数年时间才来到这个地方，丁春秋凭借自己的毒功入了百毒教。全武德却打死不肯入教，因为他担着一桩心思，他怕丁春秋知道当初是自己推摘星子的，说不定哪天就遭了丁春秋的毒手。

全武德与父亲全冠清一样，八面玲珑，而他在飘香院唯一学到的本事便是察言观色，因此要说见风使舵的本领那是更胜乃父。他离开丁春秋后，便遇到了那个五虎门的中年丑女人，得知她是五虎门的长老后，三言两语便哄得中年妇人开怀大笑。然后全武德趁机提出想加入五虎门，那中年丑妇见全武德身材也算健硕，眉宇间尚有几分英姿，于是做了全武德的引荐人，加入了五虎门。而中年丑妇也趁机把全武德收归裙下。

全武德做了丑妇的裙下之臣，虽然心有不甘，可他还是凭借自己阿谀奉承的本事和床笫间的全力而为，哄的丑妇开心不已。丑妇也毫不吝啬的给了他大把大把的玉珠，全武德这才从无到有，一步步修炼到了灵力境。

全武德听乔峰肯放他走，当即拱手弯腰：“谢世伯，小侄不敢。”说完退后三步，这才转身离去。

阮可卿这时快步走到乔峰身边，扶住乔峰胳膊，关切的问道：“萧大哥，你怎么样？”

“我没事。”乔峰轻轻挣脱阮可卿的搀扶，转身冲那中年一拱手问道：“阁下高姓大名，怎么会降龙十八掌？”

中年忙还了一礼，先谢过乔峰：“在下郭靖，刚才多谢前辈出手搭救，否则我夫妇二人今日怕是性命不保。”接着又回到：“此降龙十八掌得自恩师洪七公，他曾是丐帮帮主。”中年又接着问乔峰：“听前辈刚才自称乔峰，不知是不是做过丐帮帮主的那位乔前辈。”

“正是。”乔峰点点头说：“阁下也知道丐帮，难道也是来自大宋？”

郭靖扶起妇人对乔峰介绍说：“这是内人黄蓉，曾任丐帮第二十七代帮主，我们都是来自大宋朝。”

黄蓉手捂胸口，一阵咳嗽，似乎受伤不轻，叫了声乔前辈，又咳嗽起来。乔峰冲黄蓉微微点头，接着问郭靖：“你们为何来到这里，又是怎么来的？”

郭靖叹了口气：“唉，此事说来话长，真是一言难尽。此地人多糟杂，乔前辈若是无事，不如去舍下一谈。”乔峰专为找寻阿紫与爹爹来的，又岂会无事。不过他见郭黄二人都受伤不轻，此地人又多，确实不是谈话的场所，便应承道：“好。”至于找人，可以明日再来。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来自同一地域的人，似乎跟自己还有些渊源，自是要了解些情况。他转头问阮可卿与万古芳：“两位姑娘是跟我一道，还是另有打算？”阮可卿小嘴一撇：“真是多此一问，就是想甩开我。我没有打算，我的打算就是你到那里我就跟到那里。”阮可卿说着走到黄蓉身边，扶住黄蓉胳膊：“姐姐，我来扶着你。”万古芳接着对乔峰说：“你看这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小姑娘家的又貌美如花，你放任我一个人走，出了事怎么办？再说你要是跑了，我找谁去要那两千灵力？”万古芳也走到黄蓉身边，干脆把郭靖挤走，从另一边扶住黄蓉：“姐姐，我也来帮你。”

乔峰摇头无语，郭靖伸手示意：“乔前辈请。”郭靖在前，阮可卿与万古芳一左一右扶着黄蓉在中间，乔峰走在最后，一行五人出了地下世界。又走了十多里路，爬上一座相邻的山头，来到半山腰处，再向左拐，沿着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走了四五里，此时已经没有了路。乔峰见郭靖受伤颇重，一路走来气喘不息。于是上前拂开藤蔓枯枝，为大家开路。又走了一二里地，阮可卿忽然一声惊咦，万古芳问她怎么了，阮可卿回说没事。又走了七八里路，前面是悬崖峭壁。郭靖上前扒开一团带刺的藤蔓，露出一条裂缝来，他当先进去，然后等几人都进来后，又把那些藤蔓复归原位，看不出一丝痕迹。

乔峰路上一直想跟郭靖交谈的，只不过见他伤势严重，不宜多说话，这才忍住。此时见郭靖如此小心，忍不住问道：“郭兄弟，为何要这般小心？”郭靖恭敬的回到：“不敢，乔前辈叫我郭靖便可。如此小心在意，实属无奈之举。哦，乔前辈，下面就是我们栖身之所了，稍后再谈。”这是一条天然的裂缝，一直蜿蜒向下，继续走了有几里路，前面出现一间石室。走进石室后，还有三道门联通着三间石室。几人在外间的石室里唯一的石桌旁坐了下来，郭靖正要开口说话，被乔峰制止了。他跟万古芳要了两粒灵珠，分别让郭靖与黄蓉服下，再请万古芳替黄蓉疗伤，而自己则帮我郭靖运功活血。万古芳索要的代价自然又是一千丝灵力，她说自己消耗的灵力与灵珠还有帮忙的人情，折合一千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