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没有活着的人 第十一章 攻心

第七天了，我还是没学会手语，跟着人群滥竽充数。

我很认真的学，因为监视对象无时不刻都潜伏在四周。

秉宁手上拿着报纸，脸上带着笑意，他有一种奇怪的慵懒气质，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却又轻而易举地让别人意会他的底线，他微笑的时候，浅浅的酒窝好像盛满了馥郁的佳酿，温柔的气息从胸膛里淌出来，举手投足间彷如翩翩君子。

这鬼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

不要说两个女孩互相争宠，在这个环境呆久了，男人也不是没可能眼巴巴的为之痴迷。

娟姐僵硬的笑了笑，虽然很僵硬，不少人还是既惊且喜的看着这一幕，他们眼中从来不笑的大姐大居然笑了。

我想，即使平平不说，我也能从他俩的只言片语当中猜到两人的关系不俗。

秉宁和黄毛打过一架。

黄毛身上有一股不知天高底厚的劲儿，被骗来的当晚逃了出去，第二天就带着兄弟杀了过来。

几个人砸了门外的摩托车，又冲进院子砸水缸，秉宁说你的兄弟跟你一样欠教育，要不是因为太麻烦，我肯定让他们人间蒸发。

黄毛立马怒了：“你他么找死！”直接一个助跑跃起就给秉宁来个凌空一脚。

秉宁突然一个横抱把黄毛甩起来，左脚快如闪电般地踢出，一脚踢中处于空中的黄毛的胸口，黄毛狠狠的倒飞出去三五米远才落在人群当中，顺便带翻两人。

黄毛被踹的相当恼火，暴喝一声，纵身跳起，瞬间窜向秉宁，秉宁身体半躬，两手攥拳猛地发力，左拳一往无前地轰出，再奔黄毛胸口。

一拳之威竟然如斯，黄毛的兄弟们惊恐的停下，不敢再动。

黄毛失去了一根肋骨，但也成了秉宁的忠实信徒。

“这个操蛋的世界有钱就是爷，跟着秉宁有钱赚，还能吃香喝辣，我真是撞了大运了。”黄毛说的是心里话。

我抱着双腿坐在人群中央，有些违背我一贯的优选原则——有墙贴，有角靠。

秉宁与我并排，坐在脏兮兮的水泥地上，双腿蜷缩，一直手臂搭在膝盖上。

“那天跟我通电话的是你吗？”

“哪天？”

“我来的那天，在车站。”我说。

“谢谢你过来。”他的声音凉薄且低沉。

“……”

我只觉得一股子怒火喷薄欲出，有一种把他拖出去枪毙五分钟的想法，但是我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就是在生死边缘的擂台上求活，任何感性的举动被触发都不会让我全身而退。

眼前的这个男人，美其名曰做我哥哥，实则是以更狡猾的方式接近我试探我，此时我一旦败露，想要再做任何事情多半就很困难了。

为了生存之道，我只能表演一个不熟悉的我。

我深呼吸两次压制了心中的火，看着秉宁露出了粲然一笑，说道：“可能这就是缘分。”

他抬手正要摸我的头，“别碰！脏！”被我赫然制止。

此时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我有些恍惚，仿佛意识不到周围的险恶，阳光是那么开心又自豪，晒干痛苦又晒干辛苦，这是一个多么平和而又温暖的世界。

真的有所谓的禁锢吗？也可以当成避风港吗？

午后渐进，阳光愈发放肆的照进来，照耀着这“平和”而又“温暖”的世界。

今天的馒头装在塑料袋里，像是刚刚买回来的，袋里还有水蒸气。

餐前教育的话我没有认真听，满脑子谋划着下手的方位。

一会儿要抓下面的，下面的馒头干净，但要在什么时机下手最合适呢？晚一秒就没了，早一秒拿到黑皮的，重要的是师父可能会帮我拿，我一定要在他伸手前自己先伸手！但手到了跟前要迟疑一下再拿！

嗯，对，一定要把握好时间！一定要拿到新鲜的馒头！

几天的朝夕相处让我已经适应它们的陪伴，平时它们就待在屋顶，躁动地把天花板装饰成黑色。

这个房间满足它们喜爱的所有条件，高温、潮湿、脏、黑暗、人类友好从不驱赶、茅厕就在院内进食方便、没有纱窗、来去自由。

“吃饭！”大家迅速伸手抓馒头，苍蝇们不出所料“轰”的一下闪开了，我成功的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白馒头！大口咬下去，咀嚼几下便端起米汤往下送。

哇，好软！好香啊！满足死了～我想，如果能出去，我要在家里放个娃娃机，里面没有玩偶，全是白花花的馒头。

我还真有个表哥。

我从来不认为那是哥哥的样子。

他比我大两岁，小学和初中我们都在同一所学校。他放学路上路过奶奶家，总是先上楼拿一盒雪糕，然后边吃边走回自己家，有时候也在这吃晚饭。

哥哥一进门，姥姥就放下手头的所有事情跑过去帮他摘书包，擦拭额头的汗。外孙子的笑声、可爱的模样，是姥姥心中唯一不变的浮木。

姥姥跟我说吃冰棍对身体不好，所以，无论天气再炎热，哥哥举着爱吃的雪糕吹着风扇看动画片，我在旁边汗流浃背的写作业都是家中很常规的画面。

“学校小卖部的冰棍儿可好吃了，每天放学都有好多同学买，我也想买一根，行吗？”我对姥姥说。

“多少钱一个啊？”姥姥扒拉着锅里的菜。

“好像是5毛。”

“不行，只能给你两毛，买根红小豆吧。”

“红小豆那个奶奶不怎么来，好像看门大爷不让她摆。”

“哦，那有其它的吗，2毛钱的。多了没有。”

有一次，哥哥拿冰棍的时候问我吃不吃，我说吃，他就拿了一个香芋雪糕给我，自己也拿了一个转身去穿鞋。

姥姥赶紧走过来，“那是哥哥的，你别动那个！”

“姥姥我拿啦，”哥哥一只手拿着雪糕，一只手拉开防盗门解释道。

“哦是啊，好好，你吃吧，这个给妹妹～”

我开心地跑回写字桌，轻轻揭开纸盖，把上面那层奶油舔的干干净净，然后用小木勺顺着左上角挖了一小小口放进嘴里。

哇噻～这是什么神仙美味！好吃到要哭啦～

正当我享受口中融化的奶油时，姥姥一把夺过雪糕。

“你这孩子，这是给舅舅留的，你把别人的给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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