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落尽爱消弭 除夕宴

年关将至，宫中事务逐渐繁忙起来，罗美人的恩宠独占鳌头，淑妃为此多有怨恨之语。

自从发现了了画月与二皇子的事情后，我日夜悬心，生怕被皇帝察觉端倪，幸而皇帝忙于宠幸罗美人，鲜少到我宫中来，我可以松快几日。

二皇子为何要寻上画月，这始终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画月在入宫前从未与二皇子有过正面接触，我亦不层查到二皇子对画月是有意，入宫后，画月也未曾与二皇子有过接触，除了几次家宴，难不成……我想起在去往青鸾宫中时，二皇子向我投来的别有深意的一瞥，我努力回想家宴中的一切细节，终于想起在《莲云潇舞毕后，二皇子眼中的深意。

我恍然惊觉自己漏掉了什么，那个被我请到宫中昭淑妃生前的闺中密友，怎会对《莲云潇》有如此之深的了解，恐怕……我内心发苦，画月的一切悲剧都是我无意间的推波助澜。

除夕前夜，绮罗向我成熟自己查到的一切，果然从一开始那个闺中密友就是二皇子的人，我终究是低估了皇帝将宥熙册封为太子对昭淑妃孩子的伤害。

绮罗小心翼翼的打量我的神色，我低着头，遮掩眼底的湿润，良久，我轻轻道：“告诉大哥，二皇子是我们的敌人了。”

“是。”

除夕夜宴，内附的各部族首领争相献礼，南流的月族居然也出席了此次宴会，我细细打量了一番月族首领，是个俊美的年轻男子，眼睛是纯紫，头发则由深到浅的浅绿到深绿，纵然国朝内附部族容貌各异，但月族人还是独树一帜，格外扎眼，整个嵊州都没有多少部族的头发会是渐变色，听说冰海之外的一个部族倒是粉蓝渐变的发色。

月族首领献上了一株极为高大的粉白花树灯，据说是百年前在商山下所掘，后来因为战乱被分为两半，其中一半由内附部族首领带到中原，随后跟着族人一路南徙，经过数代匠人的悉心雕琢最终制成这‘盈盈流譪皎洁灯’，特地献给皇帝。

皇帝带着我走下高台，那首领见着我们走下高台，于是领着族人退远了些。

皇帝示意宫人将最低的一树灯点燃，随后树灯居然相机燃起，带到最高处的树灯点亮之后，树木中居然有风吹花落的的沙沙声粉白的花瓣从下往上的流动着，当真是极美。

“启禀陛下，这树灯内有经过不死神祝福的灯油，可以长燃五十年不灭。”

我看向低头回话的月族首领，北方的寒风将他脸颊两侧的长发吹乱，莫名多了几分脆弱之感。我心底嘲笑自己的感触，在未被先帝流徙之前的月族，无论间隔多久的除夕夜宴，也都不过献些玉石绢布之类的东西，新皇登基之后的首次除夕夜宴，居然舍得献上如此至宝，恐怕是要多多益善吧。

我侧身看向皇帝，皇帝英俊的眉眼在烛火的衬托之下格外俊逸。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很好，皇后宫中正缺这样一盏明灯，和卓这礼物，朕甚是满意。”

“陛下喜欢就好，能为陛下献礼，是我们的荣幸。”

随后便是几个小部族依次献礼，其中一个部族倒是给了我异常深刻的印象，是金蓝异瞳的朵朵族，原是西关都督治辖下的部族，但因为不愿意缴纳染布税，被西关都督请旨迁徙到了亚美草原——国朝有名的荒凉之地。

部族首领是个年纪颇大的老人家，一瘸一拐地向我们献上一匹极为华丽的绢，相较之前的大部族礼物着实有些寒酸，估计这老人家也知道自己的献礼寒酸，便极力说了些漂亮话来奉承我们，我听在心里不是滋味，朵朵族本就是不起眼的小族，当年西关都督请旨迁徙的时候以至于都没多少人反对，也只有几个言官怕伤到国朝仁恕形象争辩了几句，便不了了之了，如今算来已经有了三十六年矣，恐怕族人生活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才不得不前来京城请求新皇仁慈吧。

皇帝倒是笑着接过了这份贺礼，也随口说了些吉祥话，但并没有过多表示，大监拍手示意宴会的下一个流程。

许是为了兼顾各部族，宴会上的舞蹈多了些异域风情。

我定眼瞧了一眼坐在东下位的二皇子，面上笑意盈盈，短的是一派温良，着实令人想象不到会干出私通庶母的行为，又想起皇帝之前说过的话，我总算明白为何会有武将之评了。

朱颜倒了一杯葡萄酒给我，我举杯浅啜，有些涩，不过有西域葡萄独有甘美气息，我喝完一杯，眼神示意朱颜再添一杯。

正当我喝的开心的时候，皇帝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这酒醉人，梓潼莫要贪杯。”

我有些不开心的将最后一杯饮下，余光瞥见皇帝正在同一位地方大臣说了些什么，我努力想听清楚，但宴会中的丝竹之声实在太过嘈杂，只能零星地听见什么“巴依”“继子”“疫病”之类的词语。

又坐了一会儿，这酒劲果然上来了，我有些难受，于是等皇帝跟那个大臣窃窃私语完毕后，便向皇帝道：“陛下，臣妾不胜酒力，头有些晕，不知是否可以到偏殿去更衣。”

皇帝转眼盯了我一会，我被盯的毛骨悚然，正当我以为自己的请求会遭到驳回的时候，皇帝点了点头。

我如释重负地悄然离开宴会。

朱颜扶着我到了偏殿门前，我抬头仰望这月牙台，又见明月高悬，耳边的风雪簌簌，宫灯的宫火明灭不定，照不清我眼前的路。

“朱颜，我们去‘柳叶飞霜’那里走走吧。”

朱颜迟疑了会，会道：“姑娘，你确定吗？”

我拢拢身上的披风，想起那株‘晴山月季’盛开时的模样，点点头。

多余的宫人被我留在了月牙台，朱颜跟在我身后，‘柳叶飞霜’的景象逐渐扩展开来。

就在距离‘柳叶飞霜’百米之遥的时候，我定住脚步，一位身着蓝色官袍的大臣背对着我，仰望着皓皓月色，嘴里念着些酸诗。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人，碍于礼节缘故，我便只好折返回去。正当我转身之际，那官员突然发声道：“微臣胡州刺史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颜与我各自皱眉看了一眼对方，想着这人也忒不识趣了些，但是既然别人都行礼了，我也不好装聋。便转过身去，向着胡州刺史微笑道：“本宫不胜酒力，出来走走好醒酒，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刺史大人，未曾见刺史大人带侍从，难道是出来偷溜出来躲酒的吗？”

那胡州刺史抬起脸，我心底一震，居然和容哥哥有几分相似。“启禀皇后，微臣乃是心中郁结，出来纾解心绪的。碰巧撞见了娘娘，万望娘娘不要怪罪。”

我即刻回过神来，道：“无妨，刺史要操心一州民生，难免会有不快的时候，本宫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想来陛下该等急了，刺史大人再走会，也便尽早回去吧。”

话毕，我就带着朱颜匆匆走了，心底的震骇还是不能即刻平静下来。

月牙台外大监正焦急地走来走去，见到我，立即迎了上来，道：“娘娘，陛下正找你呢，我们还是快些入席吧。”

“劳烦大监了。”我连忙跟着大监回到宴席上，只见皇帝正在和一位他国使臣唇枪舌战。皇帝余光瞥见我，笑道：“梓潼回来了，梓潼觉得冯毅关口该不该设立互市，以便两国人民来往啊？”

我打量了周围一圈人的脸色，都是菜色，又在脑海中极速翻找起眼前使臣的国家的资料，登上高台，搭上皇帝的手，笑意盈盈道。

回到宫中的时候，我累极，宥熙趴在我房中卧榻上，缙云见我回来，压低声音道：“太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要换伴读，闹了一晚，刚刚累睡了。”

我示意绮罗带着宫人出来，将内室关好。

朱颜将太极宫内外的宫人皆叫来，站在台阶下。

“本宫说过，在太极宫内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听的别听，这么快就不讲本宫放在眼里了吗？”

宫人齐刷刷跪了一地，缙云最先道：“娘娘恕罪，婢子问过殿下，但殿下不肯说谁嚼了舌根，我亦将这几日伺候的宫人逐一盘问过一遍，都说不知，我已经罚了他们，扣了一年的月例。”

见宫人们害怕得头都不敢抬起来，我又放软了语气。“如今宫中正值多事之秋，陛下又为了国事烦心不已，若是后宫出了什么干扰社稷民生的大事，本宫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太极宫中的宫人更要做好榜样，尽自己分内的职责，不要多生事端，以免影响陛下，若是你们无能，本宫宫中是不需要的。”

“奴才谨记娘娘教诲，不敢不尽忠职守。”

“那就好，今天这事，本宫便算了，但若是以后再发生同样的事，本宫定然要按宫规处置。明白吗？”

“明白。”

“起来吧。”待宫人们将要全部退走的时候，我叫住缙云。“那批宫人的处罚，念在初次，就免了吧，但要告诫他们，若有下次，从重处罚。”

“是。”

翌日一早，我安抚好宥熙，再三承诺不会将伴读换走，才将宥熙送去了尚书房。

我带着新做好的糕点，往画月的永兴宫中去，想要仔细盘问画月与二皇子之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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