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意志眷顾的我能否照耀大地 第四十章 似曾相识的无力感

对于靠近北回归线的亚热带城市来说，三月的天空黎明已经来的特别早了。

当破晓的阳光越过一朵一朵的积云，穿透了周平的眼皮，刺痛着他的视觉神经，周平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配合着温暖的阳光让人感觉到这个画面是如此的安详。

如果不是浑身上下、体内、体外的的疼痛提醒他这是事实的话，就算告诉他这是一个安静的梦，说不定他也会选择相信。不知今昔何年，不过那晚的有些激荡、恐怖的记忆还没完全散去，扫视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结局应该是得救了，但尚不清楚的是几位妹妹的状态……

母亲和医生在病房的角落里低声交谈，看着母亲臃肿的蓝色工装背影，周平就知道她应该是下了晚班直接过来的，他有些愧疚：又让她担心了。不过现在的他已经没有空再愧疚了——在这间空荡的病房里医生说的每一句话对于“偷听”的周平来说都如同平地惊雷：夫人，您的儿子状况十分的不乐观，表现出的遗传病就有三种，还有一些能观察到症状但未知学名的的病症，那些表伤相对而言已经不算什么大碍，但以后他的身体状况会越来越差，所以……

隐约传来母亲的抽泣声。

……所以对于这个孩子来说，未来过一定得会很艰难吧？这个医生一想这么说吧？其实他太注意病人家属情绪了，根据周平自己自学来的生物和医学知识判断：这么多的遗传病以及伴随病症，能不能顺利活到二十岁都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原来我要死了吗？”听到这里，周平又缓缓闭上眼睛不再理会，看着透过玻璃的明媚光线和色泽纯净的蓝天，周平叹了口气，感到了与命运作对的无力感，而这样无力感在上一次出现还是在五年前：

那日下午，周平蹲坐在老旧的电视机前想要把雪花信号调试成电视节目，母亲很罕见的没有轮到中班或者夜班而在奶奶家客厅的圆桌上搅拌着那晚要包的饺子馅，曾外祖母从客厅里的沙发上慢慢起身，颤颤巍巍的准备绕过那张圆桌前往旁边的厕所，只听得“扑通”一声，随着妈妈的一声惊叫，画面定格在重新播放雪花信号的电视上了，仿佛又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母亲才开始打电话呼叫救护车，并通知还在外面工作的奶奶他们，而年幼的周平只是怔怔地看着，过了好半天才愣愣的跑过去想要扶起躺在冰冷地板上的曾外祖母。

那是极为漫长的一夜，周平已经忘了自己是否在那晚如愿吃了上饺子，但曾外祖母的离世已经成为了一个事实、不容被更改的事实，生活仿佛失去了颜色，可能是因为那几日在灵堂里哭的过于悲痛、惨淡，以至于让周平不愿记起那个黑色的瞬间，也常常忘记奶奶究竟是因为失去了什么才成为现在这副消瘦的模样……

人类的生命怎么会如此脆弱，仅仅因为是摔了一跤这种简单的程度，也会一睡不醒与世长辞，相比之下历经江石磨砺的周平，似乎显得更顽强一些，可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在鬼门关前苦苦挣扎、求活的小生命被一纸症断书批驳生死，便再也没有顽强不息的神采……

“可恶，学医五年为什么最后连自己的命也拯救不了呢？这样的自己又何谈去保护身边的人不会再面对此类让人绝望的问题呢？”周平气得有些想笑，命运，呵，命运可真是个该死的混蛋，难怪贝多芬那么想要掐死它……

“儿子，你醒了？”与医生交谈完的母亲转身看到了儿子依着床上靠背铁青的小脸，觉得心疼:明明还没开始的人生，现在就要慢慢谢幕了。

“嗯。”微不可察的应了一声。

“开心一点，医生说你的病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母亲强颜欢笑。

母亲，我已经全部听到了。话没能出口，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来自心底的抽痛感，随后一股巨大的愧疚感弥漫心际，最后改口到：“我、我已经知道了。”

“可以去隔壁病房找敏敏和秋怡她们玩，她们前天在江水里泡太久了，都发烧了，不过现在病情被控制住了，只是现在还在输液。”母亲边说边转过了身，周平分明看到她眼角闪烁的泪光“对了，阿川听说了你的情况从益州连夜赶火车回来了，等会你就能见到他……”

“三姨，我过来了！”一个风风火火的声音在走廊里瞬息间由远及近。

“行，你们两个聊，我出去看看她们……”母亲慌忙逃离了这个病房，把空间留给这两兄弟，她需要好好调整一下情绪，来消化儿子将来会随时辞世的信息。

……

“你知道吗？阿川，我要死了”阿川看着眼前这人突然笑了，笑得有些绝望。

“什么时候？还能活多久？”阿川很平静的问到。

“不知道，一堆遗传病加慢性病、器官衰竭、身体机能萎缩，随时可能倒下，再也起不来了……”

张川没说话只是看着眼前这个人进行自怨自艾的表演或者说在发泄情绪。

“为什么偏偏是我？”可能是真的难蚌，周平连表情都变得颜艺起来。

“你想说什么？”看着情绪逐渐失控的弟弟。

“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我好羡慕你们，无论是榆杨、还是你张川、亦或是李秋澪，我现在真羡慕你们能在阳光下自由自在的奔跑，甚至你本就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太阳！为什么两个家族七八个小孩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这么多的血脉病全都由我来背负？”

“砰”张川暴起一拳砸在周平脸上，本来半躺半坐的周平被巨大的力量砸到枕头上躺着，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糊湿了视野，右脸变得乌青“TM的够了！给老子闭嘴，你现在也能在阳光下自由的奔跑，你是脊椎断了？还是腿瘸了？参军这条路能走下去就走下去，不能走下去就拉倒，哪那么多生生死死的？上了战场刀剑无情，你不一样要死？现在在这里哭哭啼啼？你平时所谓的坚韧不拔那不过只是属于训练场的温室罢了！”

看着在躺在病床上直抽抽的周平，阿川吐出一口浊气“这些年不止是我、还有那些家长们确实都忽视了你的意见……”看了看他床头插着的康乃馨继续叹息到“趁着人生最后的时日，想干什么就干点什么吧。”

说完就收拾东西准备拉门出去了，在跨出门之前的那刻，他侧头斜了一眼周平：“顺带一提，我对我这次十个小时的车程感到稍微有些不值，不过还是要说对不起了，无论是今天打你的，还是长久以来灌输意志的行径……所以我自己的重担终究还是需要由我自己来承担……”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他必须得在十二点半之前赶到火车站，坐上最早返回益州的那趟车。

在走廊上他隐约还能听见病房里周平发出的咆哮：“他喵的个咪的张川你给老子记住，你大爷我是绝对不会退出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叫长官的……”

“希望吧，死在充满希望的路上？那也没什么不好，虽然那太残忍了……不过总比一个人唯唯诺诺的等待死神来敲门来的要好。”一边走一边低声喃喃，嘴角还泛起了一丝笑容：哪怕马上阴阳两隔他也见不得颓废的叹气。

被阿川这一气，周平感觉自己周身的debuff暂时性的消失了，医生要他静养的叮嘱被扔到一边：我都是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还会在意健不健康这件事吗？大不了多活两秒钟，连呼吸一次都不够呢！

他撑起身子穿好鞋下床，不小心碰到骨折中的左手，疼痛还是稍微让他的狂妄消散了一些，重回尊重现实与科学的道路上。

来到隔壁房间，大人们在互相聊天，敏敏、美琴、秋怡已经输完液了，不过下午还需要再输一组才算完成疗程，所以没有到回家的时候。

“来来来，小周平带妹妹们出去逛一逛怎么样？”裕子妈妈笑着提议到。

“好！”女孩子们不约而同的回答道。

只有秋怡闷声不开腔，当周平的眼神划过的时候，可以明显看得出，那小小的身子在发抖，这样异常的举动，不由得引来了周平更加凝实的注视，小萝莉开始一抽一抽的要准备哭出来了！周平赶忙把秋怡拉住往小花园走去，柔柔的身体并没有过多的反抗，顺从的追着施加于她外部的力。

今天天气不错，到了花园空空如也，来到那个摆放钢琴的凉亭中开始新的一轮兄妹互动，首先便是自我介绍环节，毕竟大家都算是“生死之交”了。

“大家好，我是一之濑琴美，来自四国省，父母是樱花人但他们在年轻的时候入了东煌籍，现在他们因工作调动来木棉，我和敏敏是一个班的小学同学，论亲缘姑且算是敏敏的表姐……”好家伙一听这关系可就太错综复杂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确实是“妹妹”之一，希望昨晚他口胡叫成“美琴”的模样没被小姑娘记下来

“平君，听裕子姨妈说你的樱花语说的很好，我的名是琴美喔，不是美琴，琴美是‘Kotomi’美琴Mikoto……”周平只好摊手以尬笑回应。

在纠正完周平的错误后，她又好奇的看向秋澪“呐，秋澪，你和秋怡真的是相差无几的姐妹吗？怎么她看起来小小一只的？”

“诶，真的啦，秋怡就是这样娇小的身型吧？我跟她只差了半岁哦~”

“话说你和敏敏一同出生的为什么你们还没上学啊？好羡慕啊!”眼睛里那淡紫的眼瞳都要发出精光了，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羡慕

“敏敏提前上学了嘛，鹏城那边管的很严一定要满六岁的孩子才能上学，我也好羡慕你们，平时在学校里能有好多朋友……”

女孩们渐渐的变得熟络后，各种话题都被聊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