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去说。”
“哦哦,仁哥你看我,快请进。”
陈卫仁提起,雷洛猛拍脑门,拉住他的胳膊往里走。
“你们在外面等。”
陈卫仁转头吩咐熊大他们,雷洛现在毕竟借住在同乡家里,寄人篱下,还是要多注意。
雷洛很有眼色,没插话、没多问。
两人前后脚进入屋内,雷父应该是跟着同乡去上工了。
家中只有同乡的孩子和雷洛弟、妹,在堂屋玩耍。
见来人,孩子们有些慌张,面面相觑起来。
“还不叫人?”
雷洛脸色一板,冲着弟、妹说道。
“不用,喏,拿糖去外面玩吧。”
陈卫仁嘴上一拦,从兜里掏出把糖果,递给孩子们。
而孩子们看到这个一脸和气的大哥哥掏出糖果,犹豫了片刻,便试探着伸出小手。
“喏!”
陈卫仁看着这帮小毛头,脸上笑意更甚,转圈分发起来。
“咳咳!”
雷洛有些不好意思,糖果金贵,他们家本就欠着仁哥……
可甜食的诱惑就在眼前,包括雷家弟、妹在内的孩子,哪还有心思观察雷洛的小动作。
接过糖果,一窝蜂冲了出去,估计是急着分配“战利品”。
“仁哥,孩子小不懂事……”
“就你懂!喏,给,想吃就直说!”
谁没当过孩子?
吃块糖就不懂事了?
陈卫仁没忍住,当场揭穿了在偷偷咽口水的雷洛。
他甚至合理怀疑,若是不给雷洛,这小子晚上肯定得去没收弟、妹的。
但,都能理解,物资匮乏的年代,穷苦人家就是这样的。
小孩缺少糖分,大人则缺得更多。
“嘿嘿,谢谢仁哥!”
被揭穿的雷洛,索性不装了,一把拿过糖果剥开外皮,塞进嘴里。
看那副好滋味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灵丹妙药呢?
同乡家条件不宽,雷家更难。
心知肚明的陈卫仁,拒绝了雷洛准备杀鸡割肉的招待。
只要了一碗白水,便和雷洛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
等聊完家常,陈卫仁才把话题转回正途。
“阿洛,如今已在港岛落脚,有什么好打算吗?”
雷洛听言却突然沉默,他听得出,仁哥话里有帮衬提携之意。
但什么样的人家,才会没脸皮的,一而再再而三接受他人帮助。
哪怕这人,是他雷洛真心想交的朋友,真心想认的兄弟。
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应该这样!
他们该是朋友!该是兄弟!该是平等的!
而绝不是恩人与被施恩者,也绝不是上位者与下位者。
雷洛心里有团火,他的心气,绝不允许自己开口应承。
可仁哥明显在等,他又不能装哑巴。
雷洛咬了咬牙,努力组织好语言,说道:
“仁哥,我已经打算好了。”
“等阿爸摸清码头的门路,我就去上工,听说一个月能挣二三十块。”
“你拿给阿爸的钱,家用了一些,但……但下个月……”
“下个月,只一笔就能还上!”
雷洛话说得清楚,陈卫仁听得明白,他重重放下手中水杯,沉声道:
“阿洛,亲兄弟明算账,这没错!”
被一语道破,雷洛心里有些忐忑。
“仁哥……”
“听我说!谁都难保一生顺遂,人要知道变通。”
“不变,家人怎么过上好日子?靠你去码头扛大包吗?”
“不变,怎么飞黄腾达?靠做工吗?”
“仁哥!”
雷洛被说得心神动荡,忍不住喊道。
“别叫仁哥!在你眼里,我不过是急着要你还钱外人。”
陈卫仁佯装怒极,一甩袖,起身要走。
“仁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欠人太多。”
雷洛果然如他所想,挡住去路,一边拉扯一边解释。
“我原本知道,以为你不甘平凡,心里有大志向、大抱负,可如今呢?”
“这钱不要也罢,权当相交一场。”
“仁哥,我都听你的!”
陈卫仁的话字字戳心,脚步也越发急躁,眼见着要拦不住,雷洛然大喊道。
陈卫仁也见好就收,太过反而不美。
“想明白啦?”
他收住脚步,盯住雷洛的眼睛,问道。
“想明白,都听仁哥的!”
“这才对嘛,我还能害你不成?”
闹了一场,两人重新坐定,接着聊起刚才的话题。
“阿洛,别怪仁哥多事。人生苦短,要少走弯路。”
“嗯,我明白。”
此时的雷洛很是乖巧,虚心听教。
“那你知道什么叫弯路?”
“做工?”
雷洛的回答中透着不确定,他不明白一个月挣二三十块的工,怎么能算是弯路呢?
这收入放老家,做梦都能笑醒。
“当然,在如今的港岛,想做人上人,一是经商,二是做官。”
陈卫仁虽然抱着一定目的而来,但他说的可没有任何水分。
不同于后世,坐牢可能才是唯一的出路。
在如今这个群雄并起的年代,经商做官都是能真正爬往上层的顺畅通道。
而陈卫仁一语道破天机,就是为了让雷洛提前一年当上军装警,这个时代的风提前刮起来。
风浪越大,鱼越贵,也更加方便陈某人浑水摸鱼。
谁又知道能摸起哪条呢?
正所谓,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
此刻,雷洛有如当头棒喝,眼睛瞬间布满红丝,亮得可怕。
他好像找到了,自己在港岛的出路。
“仁哥,你是说我可以做官?”
雷诺激动地问道,并自动去除经商选项,因为觉得自己没这个本钱。
要是跟仁哥开口,那他宁可不做。
通过这想法,也能看出,雷洛看似被陈卫仁说服,实则没有改变一点儿。
这人认死理,也可以说是很有主见。
不过,抛开其他,雷洛倒也真心觉得仁哥的建议非常可取。
起码比做工强得多!而且体面!
要能当上大官,那可是光宗耀祖,可以回乡修祠堂啦!
就是不知道工钱给多少?
“你肯定可以咯,知道港岛警队吗?”
陈卫仁引导半天,终于切入正题,心情可想而知,如释重负般轻快说道。
“警队?就是大街上巡逻的差人喽?”
雷洛心底有了一些概念。
“没错,来前帮你打听过,识字就行,到黄竹坑培训半年,正式上岗,月俸110块。”
“所以说,那笔钱别急着还,若你有意去警队,先留作家用,发了工钱再说不迟。”
陈卫仁其实只是照着之前的记忆,给雷洛一些信息。
“明白了,仁哥,等阿爸回来,我们商量一下。”
雷洛感激地说道。
“嗯,是要商量,没什么事我走先。”
目的达到,陈卫仁不再多留,提出告辞。
“仁哥,留下来食饭,过会阿爸就回来。”
雷洛真心挽留道。
“算啦,把我带来的肉,留给阿伯和小鬼头们吃吧。”
路过庭院时,陈卫仁说着,摸了摸雷家小妹的头。
“谢谢阿仁哥!”
雷家小妹一听有肉吃,嘴甜得很。
陈卫仁也被这童真所感染,在回城寨的一路上,笑容都没掉下去过。
直到重新走进那臭水横流的小巷,说实在的他很不习惯。
但又一想,这片今后是自己的地盘,心里突然好受不少。
虽然脏乱差,但可以改造嘛!
想到就做,陈卫仁侧头吩咐熊大:
“阿熊,帮我记得,陈氏第一个工程,就是改造这几条小道,起码得能下脚。”
“是,少爷!”
熊大环视四周,把这件事记在了心底。
突然,
“啪砰!”
巨大的火药响彻整个城寨!
在陈卫仁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致命危机瞬息而至。
“嘭!”
陈卫仁身体重重向后摔去,溅起一片,他刚才还在嫌弃的臭水。
“少爷!”
“少爷!”
“阿强!”
人的反应怎能比得上枪?
声音响起,陈卫仁倒地后,熊家兄弟和陈氏工人们才惊觉主人中枪。
赶忙大喊着过来查看,围了个密不透风。
枪手若是还在,那就就拿命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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