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天道 第十四章 孤独

我心里疑惑，问道：“你不用工作的吗？”

木槿慢悠悠地说道：“这世界呢，不是你想怎样它就必须怎样的，你认为每个人都需要工作才能生活。事实上，许多人的生活状态都不用这么运行。”

我这么高的情商，当然不能让木槿的话摔在地上啦！

我极其复杂地回应了一声“哦。”

“我不想工作，也没有人可以命令我工作，我又不是需要工作来维持我生活的人。”

“这样啊，那我的工作呢？”

“你？你工作内容就是待在这栋别墅里，好好睡觉，按时洗澡，陪我聊天。”

我听到木槿说最后一句，心里有小小的喜悦。

我说道：“那我给你做做饭吧。”

木槿说道：“不需要你做。”

“为什么呀？”

“万一，你做完饭或做饭的途中你偷偷吃饭怎么办？”

我问木槿：“那你要吃啥呀？”

木槿说道：“煮青菜、喝酒。”

我吐槽道：“姐，生活不是活出来的，是要享受出来的，你这菜单也太单调了吧，你信我，我给你做菜，我不会偷吃的。”

木槿说道：“行了，无需多言，你回去吧，好好睡觉，睡不着的话，就看着你房间里的钟，慢慢就睡着了。”

听着木槿的话，心里总归有一点不安。

短时间内，让我接受这一新鲜的概念——辟谷，我确实承受不住。

我早就忘记了木槿的神秘之处，也早就忘记了木槿先前对我说什么话。

现在只想知道自己做的梦是什么预兆？

是不是真的如木槿所说，我真的会遭劫！

我冲了个澡，回到卧室，拿出从家带来的笔记和钢笔。

打算记录自己与木槿相处的琐事和这次发生的怪事。

山林、别墅、古书、梦境、美女、诅咒……

我在日记开端写下了我几个疑问和猜想：

木槿是不是活了很长时间？

木槿对我好像很在乎。

我不仅住在她家，她还照顾我，我又拿她给的工资，这样对木槿一个女人是不是不太好呀？

哎……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

待在卧室实在无聊，这个时间木槿在干嘛呢？

我走出卧室，准备下楼去客厅。

刚走到楼梯中间，就看见木槿孤零零地坐在昂贵的饭桌前，她一身碎花裙，盘着头发，端庄地坐着。

桌子上摆了几个餐盘，放着不同的蔬菜，很绿色……

几个餐盘上装着的是水煮白菜，水煮菠菜，水煮油菜，水煮西蓝花。

每个餐盘上都有几颗青菜。

木槿左手握着一个泛着红光的高脚杯，杯中的红酒还留着最后几口红酒。

木槿先夹起一块西蓝花，粉润的嘴唇轻启，缓缓送入口中，慢慢咀嚼。

然后握起泛着红光的高脚杯，轻轻摇摆着仅剩的杯底。

艳美的容貌在乎高脚杯的衬托下，愈发动人心魄。

随着一片正值绿意的银杏叶脱落母树，迅速进入阴凉的沃土中，木槿将最后几滴红酒一饮而尽。

她微皱眉头，似乎是喝得不够尽兴。

于是，木槿起身停在客厅的一面墙中，猛然一拉，拉出一面摆满红酒的墙。

木槿随便拿出一瓶红酒，本想拿个启瓶器，但下一秒，纤细而有力的玉手硬生生的拔出瓶塞。

她把瓶口对着自己的嘴，“咕噜”“咕噜”地灌了下去。

直到脸上出现了一点红晕，这才心满意足地结束她的用餐时间，准备收拾残局。

脸上的红晕出现，捏在脸上的悲伤才消失。

看到木槿这样，我的心好像被人揪了一下。

我不知道在我灵魂深处滋生了什么东西。

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原来这世界上还存在着这么孤独的女人，特别的女人。

我想要帮助木槿，我想……木槿确实需要一个人来陪伴。

这个人会是“我”吗？

我往小了说，我就是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她会需要我什么呢？

“姐！我来帮你收拾吧。”

我小跑到木槿身边，抢过她手里餐盘，帮她收拾起来。

木槿带着几分醉意，笑着说道：“不着急，不着急……”

木槿双眼微眯，温柔地将仅剩半瓶的红酒贴在我的脸上，说道：“你想喝吗？你来一瓶吧。正好，你陪我喝一会吧。”

我把木槿扶到沙发上，说道：“不用了，姐。你喝你的，不用管我。”

而后，快速收拾一下木槿的餐桌残局。

木槿微眯着眼，含情脉脉地盯着已经见底的红酒。

红晕从木槿艳美的脸上慢慢散布全身。

我拿走她手里的红酒瓶，放在沙发下面。

“天杀的，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回来。”

说完这句话，木槿安静地躺在沙发上睡下了，我心疼地看着在沙发熟睡的女人。

夕阳的光洒在城市外僻静的森林中。

我回到卧室拿了枕头和被子，我解开木槿盘好的头发，轻轻地在她头下垫起枕头，捋顺木槿额头前的几缕发丝，最后给她盖上被子。

大功告成。

此地之外，车水马龙，人们如痴如醉地、享受着、尽情地开辟自己的欢乐土地。

沉浸在繁华的都市，是不会注意到一个生活在寂静山间的孤零零的女人。

木槿很少做梦，她不喜欢思考事情，也不喜欢在过去这条河流中反复刻舟求剑。

此刻她却罕见的做了一个回忆之梦。

她在梦里终于见到了朝思夜想的男人。

木槿在长白山第一次见到哑巴，她常常凝视着面前这个不会说话、却喜欢对她傻笑的男孩。

后来分开后，她心里总是挂念着哑巴，想知道他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她也会害怕，害怕小哑巴身边出现任何一个异性，任何一个异性都会占用木槿的思绪。

她害怕小哑巴会露出相同的微笑对待她们。

在之后，木槿了解到一个字“爱”。

这使一个活了上千年的女人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愚蠢、不谙世事！

连“爱”与“不爱”都分不清。

她知道自己是爱上了小哑巴。

于是她辗转许多地方，只为了寻找小哑巴。

每当她抬头望月时，心中总会有一抹惆怅，但月色的清冷消磨不掉她心底深处的炽热。

黄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找到了小哑巴。

仿佛有水珠从高处清冷落下，嗒一声，重重敲在心上。

无数的往事瞬时汹涌上心头，情窦初开时的单纯与此时高贵而娇艳的容貌互相交叠着，许久也不能叠成同一人。

……

木槿睡着睡着，眼角就流出了几滴泪水。

我在书房找到一本不算年纪太大，并且自己刚好能够看得懂的书。

我坐在木槿的位置上，有模有样地研究起了这本书。

阳光逐渐减少，随着太阳的下落，我的脑袋也埋进了书里面，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梦里正是花儿盛开的季节，香气浓烈，遍地的青草在香风的熏陶中，蓬勃生长。

太阳暖和和的，空气中弥漫着欲睡的气息。

木槿一身黑色长裙，在草地上睡得正香。

她的周围开遍了五颜六色的野花，一副无忧无虑、身心惬意、慵懒的姿势。

木槿把两只鞋随意扔在旁边，十只脚趾在阳光的映照之下，发着暗暗的橘红色光亮，仿佛是半透明的。

微风将她的头发吹起几缕，落在脸上，右边的眼睛总是被头发藏住，但又没有完全藏住，还时隐时现。

我的心思再次丰满起来，我在想某种事情，似乎是男女之事，又似乎是好奇。

我不知该坐着还是站着，或是躺着。

我远远地离她而站。

随着木槿的眉毛舒展而行动，也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嘴角慢慢流出笑容。

木槿似醒非醒地侧过脸，环顾四周。

两个人的目光交织在香气浓烈的季节。

木槿看见了我，脸上不自主地多出许多笑容，身体也坐了起来。

只见木槿面若桃花，美艳动人，我看得心中早已泛起波澜。

“你傻站在那里要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到我身边陪着我！我一个人多孤单呀，你下回懂点事，行吗？”

木槿的话语间带着蜜，温柔地对我说。

我走到木槿身边，想捋顺她额前的。

就在我触碰她的一瞬间，我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不见。

我惊呼一声“木槿！”

皮肤在书页上摩擦的声音响起在我耳边。

我缓缓抬起头，在微微黑暗中，发觉自己这是在书房里面睡着了。

冷白的月色照着书房的每一处角落。

突然想起来木槿还躺在沙发上呢！

我起身朝楼下走去，看见木槿还在沙发上安静地躺着，甚至姿态跟我离开之前一模一样。

她的呼吸绵长、匀称。我坐在地上后背倚着沙发，捡起地上木槿没喝完的红酒，慢慢品尝起来。

我先是大口一喝，而后小抿几口。

酒香肆意在我口腔流窜，这细腻的口感，就连我这没喝过高级货的人都品出了酒的细腻。

空气中满是酒味。

“喵……喵……”

两声猫叫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转身一瞧，正是前几天在梦里看到的黑猫。

碧绿色的瞳孔不断提防我。

我正在享受红酒呢，没空搭理这只黑猫，而且手中红酒的味道确实不错……

客厅上方悬挂着巨大的吊灯，灯光笼罩整个一楼客厅。

看着木槿熟睡的样子，手中的红酒也失去了原有的风情。

整个客厅寂静的吓人，她往常一个人住在这里不会害怕吗？

反正我现在是害怕了。

我能平稳地坐在这里，全靠木槿的美貌支撑着。

想到这里，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发出声。

我自言自语地说道：“这红酒也不当饿呀，还是自己去找点东西吃吧！真像你说的，两个月一点东西也不吃，人不是饿成皮包骨啦？不对，人不是饿死啦！”

我学着木槿的动作，轻轻摇曳就凭，一口喝光最后的几滴红酒，然后起身走向了厨房。

我打开冰箱，满当当的蔬菜，冰箱里面到处充斥着绿光。

我拿出一根细长、油光铮亮的黄瓜，用手擦了擦，直接开啃。

脆脆的口感，清脆的声响更是在客厅回荡着。

“这么大、这么空荡的房子，以后我也得让我爸我妈住上。”

我又凭着记忆，慢慢走到木槿摆满红酒的那面墙，用力一拉，琳琅满目的红酒一下子就立在我身前。

上面的红酒标着不同的语言，不同的颜色，不同的标签。

我挑了一瓶处在最边缘的红酒，用旁边的开瓶器慢慢抽出瓶塞。

在这样深的夜里，这样空旷的别墅里。

喝一口红酒，咬一口黄瓜，就这么吃上了我的晚饭。

在这个鬼地方，我早已分不清南北东西了。

只知道沙发那头有一块大大的窗户，从这里可以望见院里初升的朝阳、年迈的银杏树、和远处起伏的山林。

一个身着月白色男士睡袍男孩，一手拿根黄瓜一手拿杯红酒，站在沙发旁边。

望着窗户之外的漆黑，那是灯光涉及不到的地带。

不知为何，我突然回想起自己这二十年的内容，“孤独”足以涵盖所有。

似乎木槿更适合“孤独”，这如同量身打造一般的形容词。

六月的黑夜站在我面前，模糊了我的视线。

这样孤独的女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我有机会的话，要不要跟她说说呢——对她说，我喜欢她。

……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木槿的眼神中总能感受到“试探”二字。

她为什么要试探我，我有什么值得被试探的，她喜欢我吗……

就因为我长得像木槿死去的男朋友？

这种丧偶式的喜欢，把不同的灵魂装在了同一个躯壳之中，一方面是自己的排斥，另一方面是木槿对我的假想。

我认为人活在泥泞的人世间一定要具有目的性，我不管你在感受得到的过程，还是得到本身。

木槿的目的是什么？以后会有答案的。

木槿的突然出现使我原本就模糊的未来变得更加朦胧。

犹如一场大雾……

我才二十岁，想起了一首诗。

“那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中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