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缘 第二章 年节前夕

与此同时，金陵皇宫的议事殿中大周的第二代皇帝隆兴帝萧道端坐在龙椅上仔细的听着下边的礼部尚书宋溪哲关于接见回京朝贺的各地藩王公侯的礼仪流程。这是他即位以来的第一个年节他极为看重，所以撑着身染风寒的身体耐心的听着大臣的奏述。

“几位藩王公卿都是追随先帝平定江南、拥立大周的功勋重臣，先帝在时便极尽优待他们，这是朕继位以来第一次年节大宴，一定要拟出一个详细的章程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这件事就由礼部操办了。”听到几位大臣的奏述，隆兴帝忍不住强调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遵旨。”听到陛下的要求，坐在下位的一位身形消瘦两鬓斑白的礼部尚书宋溪哲赶紧躬身领旨。

“爱卿请起！”看到礼部尚书行礼，隆兴帝微微一笑抬手说道。

“谢陛下。”对于坐在上位龙椅上的新皇，这些大臣最庆幸的便是新皇的仁厚宽和。先皇虽然也对大臣礼遇有加，但先皇总是不顾大臣休兵养民暂停北伐的建议。一心起兵北伐中原一统天下，却不想北伐途中身染重病，不久便龙驭宾天。而今新皇登基之后及时调整对江北中原各国兴兵攻伐的政策，遣使与中原各国交好，息兵安民。

“咳咳，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隆兴帝毕竟风寒在身无法长时间理政，当下便问一下群臣是否还有奏报，准备回勤政殿歇息。

“陛下，臣还有本启奏。”听到隆兴帝的话，坐在下位另一侧的丞相宇文善及眯了一下双眼，又像是顾忌到隆兴帝的龙体，当下犹豫的说道。

“爱卿请畅言。”在其他大臣微皱眉头注视着这位丞相的时候。隆兴帝似是看到了宇文善及的犹豫，隆兴帝强撑着有些无力的身体，语气和缓的说道。

“陛下，如今北方各国纷争不断，无数涌入金陵城中的北方流民对即将到来的年节造成了很大的骚乱，禁军全城巡视已显心力不足，请陛下下旨禁止流民入城，以此维护城中安定。”宇文善及听到隆兴帝和缓语气便不紧不慢的说道，说完后便微微抬起头暗自观察着隆兴帝的神色。

“嗯...，其他爱卿有何建议啊？”隆兴帝听完宇文善及的奏述沉吟的一下，然后面无表情的问道。其实他心里不甚满意宇文善及的应对措施，但身为帝王他是不会亲口否定大臣提出的建议，便开口询问道。

“回陛下，微臣附议。”隆兴帝话音刚落，作为丞相下属机构的枢密省枢密使之一的陶丛便站出来奏道。

“臣等附议。”见到枢密省内资格最老的枢密使陶丛附议，另一位枢密使焦庸和兵部尚书郭荣也站出来奏道。

大周的朝廷制度几乎依照夏朝的制度制定，太祖在丞相之下设枢密省负责协助丞相处理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呈递上来的奏疏，由枢密省提出处理意见，丞相审批，皇帝看过点头之后便可下达，大大提高了朝廷审批奏报的效率。

“陛下，臣有异议。”就在隆兴帝脸色渐暗的时候枢密省地位仅次于陶丛的第二位枢密使徐正阶站出来奏道，“陛下如今江北地区连年混战百姓流离失所，商贾、文人、平民纷纷南渡投奔我大周，使我大周由太祖建国后的初步稳定恢复发展至如今的繁荣，尤其金陵繁华尤胜夏朝时期。这不仅有赖于先皇和陛下的圣明，亦是因为金陵便利的地理位置。而今丞相大人要阻止北民入城，此事万万不可啊。”

“臣附议徐大人所言，正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大周如今能从战乱迅速恢复繁荣，一是赖于先帝立国平复了江南动乱，二是吸纳北方流民恢复民生。先帝定都金陵与江北隔江相望，便是有招纳北方世家贵族、商贾平民，聚于金陵便于管辖的意图，而今此令万万不能废啊。”在徐正阶奏述完后，户部尚书童敬也急忙站出来义正言辞的说道。

“徐大人...”

“好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安纳北民交由户部、工部还有城防司办理，在金陵城内划出一块地方安置流民同时也维护治安。增派禁军加大城内巡视力度，务必保证年节的秩序，由枢密省尽快安排个章程下达，各部协力执行，诸卿回去吧。”听到徐正阶、童敬的奏述，隆兴帝深以为然，但见到丞相宇文善及还要辩驳，当下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为此事下了定论便回宫歇息去了。

“二少爷”

在镇国公府门口执岗的护卫看见了兴冲冲回来的楚煜急忙行礼道。

“我老爹和大哥回来了吗？”

“回二少爷，大爷和大少爷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回府了。”

“好”听到护卫的回答，楚煜急忙向府内跑去。

此刻老镇国公正在正厅听着自己的儿子和大孙子叙说他们这一年来驻守封地镇江的状况。

“爹、大哥你们回来的好快啊，原本我还打算带人去城门口接你们呢。”楚玄三人正说着封地里的事，突然就看见楚煜欢喜的往正厅这边大步的走了进来。

“爹，孩儿这一年里无时不思念您和大哥，您瞧我想你们都把我自己想瘦了。”楚煜一进正厅便直接扑到坐在椅子上身着将军服的楚节面前双膝跪地讨乖的说道。

听到楚煜的话，正厅里所有的人都被逗笑了。

“你小子，快起来吧。”楚节拍了拍楚煜的面庞，眼中略带欣慰的说道：“听你爷爷说你小子干得不错在禁军比武中打败了靠山王家的小子萧滨、靖西侯家的崔凯是吗？”

“可惜输给了安南侯府的郑钧….”听到自己老爹夸自己，楚煜并没有太高兴反而略带沮丧的说道。

“那小子跟你大哥一个年纪早早便开始习武，你打不过他也属正常，等年节过后爹抽空再教你一套刀法。”楚节一脸宠溺的安慰着自己的小儿子道。

“爹，这次你们再回镇江也带上我吧，只要能让我上阵杀敌，哪怕一个小卒也可以。”见状楚煜赶紧趁热打铁央求道。

“不准。”楚煜话音刚落，楚节直接拒绝道，就连坐在正位上看着这父子俩一脸笑容的楚玄也几乎和楚节同时出言回绝道。

“爷爷，这几年您让我学武艺读兵书不就是为了有一天我能像您和老爹一样跟大哥一起上阵杀敌、驰骋疆场吗，之前你们说我年纪太小不能去，现在我马上就要及冠了，就让我去吧。”按规矩男子十八岁就应该加冠以示成年，寻常百姓家都会提早寻一女儿家定亲待男子及冠后成亲，眼见自己一向有求必应的爷爷也反对，楚煜赶紧跑到楚玄身后给他捏着肩讨好的说道，同时还向站在一旁笑着看戏的大哥眨了眨眼。

“爷爷、父亲，就让小煜去吧，到时候我带着他，不会有危险的，堂堂国公府的小少爷连自家封地都没去过确实有点...”

“住嘴，你敢再给你弟弟求一句情，今晚你就给我把《兵典》抄一遍。”

见到弟弟冲自己眨眼，楚戈无奈的抚了抚额，随即便替弟弟求情道。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父亲回绝了，听到要让自己抄《兵典》，他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给了弟弟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便低着头老老实实坐在后面的椅子上，但耳朵却“竖着”听着自己这个从小就是个小机灵鬼的弟弟继续“耍无赖”。

“爷爷...”看到大哥吃瘪，楚煜知道这件事只能自己求爷爷才行，当下便又哀求道。

“老公爷，老夫人说晚膳已经备好，可以用膳了。”正当楚煜还不死心的时候，一名府里的女使躬身进来轻声说道。

“好，去回夫人马上就来。”听到女使的话楚玄答应着，慢慢站起来拍了拍楚煜的左肩慈蔼的说道，“好了这事以后再说，今天先给你爹和你大哥接风，来，扶爷爷用膳去。”

“我来扶您吧爹。”见到楚玄慢慢站了起来，楚节也急忙起身过去扶住了楚玄说道。

“那好，今天就让咱家的镇军将军来扶我这个老头子去用膳。”听到儿子的话，楚玄抬起左手搭在楚节的手上慢吞吞的边往外走边说道。

“走吧大哥，你这次一定要给我讲讲在镇江又有什么好玩的事”看到自己的愿望又破灭了，楚煜并没有太多的失落，毕竟这几年都习惯了，当下便又缠着自己的大哥讲讲封地里的趣事。

五日后年节之夜，金陵皇宫万庆殿。

“恭祝吾皇万寿无疆。”在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万庆殿上，以先皇的族弟靠山王萧成为首的镇国公楚玄、靖西侯崔群、安南侯郑功等藩王公侯以及一应的王公子弟站列在左；以丞相宇文善及为首的枢密省三位枢密使、六部尚书等朝廷文臣武将站列在右，他们统一穿着朝贺的红色官服向端坐在万庆殿主位的隆兴帝叩首拜贺道。

“哈哈哈，众卿平身”看着殿前向自己朝贺的一应文武百官、藩王公侯，隆兴帝开怀大笑道。

待所有大臣谢恩平身后，坐在隆兴帝下首位的太子萧正也带着两位弟弟雍王萧度、殷王萧徇离座叩首齐声道：“恭祝父皇万寿无疆。”

“你们也起来吧。”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尤其最像自己的长子萧正，隆兴帝是十分的满意。

“谢父皇”三位皇子又齐声谢恩道。

站起身后，萧正转身向站在身后的两位弟弟以及所有大臣大声道：“开宴，诸卿请入席”太子主持年节夜宴这也是自先皇便定下的规矩，一会儿待大臣向皇帝敬酒完毕后，太子还要代表皇帝向所有大臣逐一回敬再说些宽慰的话，既表达皇帝的圣恩体恤，也表示太子的谦恭礼贤。

在礼部尚书颂贺表、撞礼钟十二响等一系列礼仪后，年节夜宴正式开始了。

夜宴上，大臣们齐齐向隆兴帝敬酒，酒过三巡之后微醉的隆兴帝破例走到殿前与靠山王、镇国公、丞相等股肱重臣亲近了一番，然后便回宫歇息了，在太子的主持下众位大臣便三三两两觥筹交错的继续喝着。

“大哥，你看郑钧、郑幽那兄弟俩，简直都快成三皇子养的狗了，天天往殷王府跑就算了，在这夜宴上也一副奴才相，真给他爷爷老安南侯丢脸。”看着从小就跟自己和大哥不对付的二人，坐在楚节身后的楚煜忿忿的跟身旁的大哥说道。

“嘘，皇宫夜宴上说话注意点儿，郑钧是第一个二十岁就成为禁军统领的人，郑幽很早就被殷王看中留在府里任职，这两个人都不简单，以后别随便跟他们起冲突”听到弟弟的话，楚戈赶快放下酒杯向楚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了一眼远处正站在三皇子面前赔笑的郑钧兄弟俩，若有所思的说道。

听到自己大哥的话，楚煜撇了撇嘴满不在乎的起身去找和他同龄的死党靖西侯之孙崔凯喝酒去了。

楚戈看着弟弟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独酌了起来。

“老楚啊，你家楚煜那个小犊子前几天又偷偷带着我孙子出城打猎去了，你要是再不管管我可就替你管教了，天天把萧滨带的我一整天都找不到人，万一出点事我可不像你有俩孙子，我靠山王府就这一根独苗。”在夜宴的另一侧靠山王萧成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抚了抚花白的胡须向旁边的镇国公楚玄大咧咧道，“老崔你他么的别笑还有你家的那个小犊子崔凯，这仨小子去年把宇文善及家的孙子给打了，说人家在大街上欺男霸女。到现在金陵的世家子弟看见他们仨都躲着走，再这么下去那还得了。”

“宇文善及的孙子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依我看就该打。”刚才还在一旁一句话不说看好戏的靖西侯崔群听到靠山王说到了自己的孙子，然后看了一眼远处被文官围在中间美滋滋喝着酒的丞相宇文善及，老脸一点不红立马出言维护道。

“听我儿说江北那边有动静了，宋国在淞江北岸部署了近十万人意图不明啊，年节过后我打算向陛下请旨把楚煜从禁军调到镇江军去磨砺一下。”楚玄听着两个老头子的话，捏着酒杯沉吟了一番开口说道。

“你个糟老头子，你可真舍得把儿子俩孙子都送到镇江去，我可不像你，没我孙子那个小东西在我眼前晃悠，老头子我还真不适应，不说了来来喝酒。”

“唉，看着他们我就想起咱们年轻的时候，揍个人算什么，大不了咱们在陛下面前卖个老脸求个情，但是上战场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老楚头。”听到楚玄的话，崔群感叹的朝楚玄说道，萧成也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