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悲古卷 第三章

一声鸣击，继黑团垂下头来，轰鸣之后，狂烟腾升，

不久，大水吞噬了赤焰。

大水一直蔓延，直至沈有术驾驶的路面上。

狂雨骤降，几人猝不及防。

“往前全是泥路，车子过不去。”朱谋当即说道。

沈有术反光的眼镜盯着方向盘边的手机说，“正好附近有个镇子，一天没停了，先在前面修整一下吧。”

“下车，我来。”朱玑一上车便横躺在后座休息，此话一出，她坐了起来。

“下雨天，这种路可不是闹着玩的。”司机停下车，撇了一眼，说话的语气让朱玑感到十分轻蔑。

不等沈有术说话，她先一步拽着车门跳下去，

纤细的手腕上崩出几曲若隐若现的青筋，显得原本脆弱的玉镯万不可摧。

雨丝落在头发上，闪着晶莹，她垂着睫毛稳稳坐进车里。

座位被抢，沈有术只好下车到后座。

正要开门，他看到一只雪白的鸟儿在车窗不停盘旋。

上车，他从包里翻出一片吐司，打开车窗丢出去，刚好砸到白白胖胖的小身体上，抖了个激灵。

“笨鸟，躲都不会，吃去吧。”

成功掌握方向盘后，朱玑眼睛眯成一条缝，“躺下休息一会儿吧，我俩换班。”

朱谋在一旁闭目凝神，“其实你没必要这么………”

话音未落，越野早已如同野马一般，离弦而去。

轮胎张狂的轧过斑泞路面，泥花四溅，嘭在车窗上。

朱谋紧闭双眼，抱胸靠在椅背上，放任不管这场疯狂的旅途。

车内仅剩沈有术的呜号，“女孩儿开车这么疯吗！”

她淡淡的弯了弯嘴，踩深了油门。

汽车留下长长的辙印，一路驶进无人区。

———

中国最西部，美的窒息。

沧岩万里，透露着羌塘最原始的野性，烈日暴晒着越野车，仿佛在叫嚣，在这片区域，在它的暴晒之下，生存下来的绝非等闲之辈。

这里的危险绝不止荒原野兽，自从驶入无人区，车上的人都警惕起来，注视着车窗外的世界。

黄沙漫飞，苍岩裸露，雨停后，乌云追着三人一路，雷声野兽般低吼。

莫约三小时，天边现出半轮皎月，前方是被月光照耀的惨白冰山，几人就地扎营，休息片刻。

夜里，朱玑枕在胳膊上，左手拨开帐篷，看着外面璀璨的月轮，十三年前，母亲走的那天，月亮也是这么亮。

她悄声掏出一个迷你u盘，提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走出帐篷，电脑桌面十分简洁，打开弹出的视频，

她对着在冰川上起舞的年轻女人出神，她的身姿矫健，舞步婀娜，一袭墨青色舞衣与月光为伴，仿佛要融入此番景色之中让人移不开眼。

“这是谁？”印着疤痕的男人坐到旁边凑近看，不过看相貌，他已经猜出来了个大概。

“我妈。”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我一直想学会这支舞，这是她给我的最后的东西，我总觉得……”

她望向朱谋，眸底闪过许多遗憾，“我总觉得她有话在这支舞里想要对我说。”

朱谋没说什么，他知道朱玑学的每支舞都有它们背后的故事，她每次都会花很多时间去了解，才能真正了解编舞者的想法，赋予每个动作意义。

可是这支舞对她来说只有形，十多年来，却终是寻不到意，

“慢慢找，我觉得不远了。”他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安慰的力度刚好。

她侧过头，刚想说什么，目光却滞在一处。

她拿过笔记本电脑，看看远处白茫茫，又盯着电脑，反复许多次。

终于，嘴角渐渐扬起。

“好像找到了。”

朱谋抬眼望去她指向远处的一座尖顶小山，在广广山脉里，它挫的不起眼，但尖顶处刚好举着月亮，很难不注意到。

在月光铺满下，那山峰正闪着月银，好像能反射月光似的照亮整片冰川。

“本来该高兴一场，沉没十三年的线索终于重新现出水面，可是我怎么感觉困呢？”

朱谋正盯着那座山脉，他回过头轻轻的说“先睡吧，明天一早赶路。”

二人回到帐篷里，裹着来前专门准备的加厚睡袋，各自怀揣着心思入睡了。

帐篷外，月色照亮鸟儿的羽衣，正往那座雪山飞去。

———

夜半，一声崩裂打破周遭的寂静，

雪崩？正梦到已然登上山脉之巅，大雪猛然塌陷，埋没了整座冰川，朱玑猛地坐起来。

看到身旁同样被震醒正朦胧的朱谋，儿时窒息的感觉涌上，她拽着他跑出帐篷，朱谋也顺手捞出来了沈有术。

他见怪不怪的看着狂奔的二人。

跑出几百米，却发现身后静能听雪。

他理了理头发，说道“崩裂声只是冰川上的冰面开裂了，这种小场面不必惊慌，回去睡吧，天亮出发。”

他插着棉大衣的兜子，慢慢悠悠的往回走，心里一边想，千万别被我帅到了。

兄妹俩相视，一同回去了。

重新躺下后确是如何也难以入睡，母亲怎么会出现在爷爷指引的方向呢，她心里隐隐生出一些担忧，朱暇山究竟做过什么事，要在他死后还愿，这个根会不会牵出很多东西。

第二日，朱玑醒来时发现朱谋已经从帐篷里出去了，当她打开帐帘，阳光倾泻万里，但仍挡不住冷空气的侵袭，轻呼一口气拖出长长的白烟。

对面的山头挡住天方一角阳光，她小跑过去，噗通坐在朱谋一旁，拽着他躺下去。

他侧过头来，不说话。

“愣着干嘛？”

“看你挺高兴，怎么了？”朱谋把头一支，饶有兴趣的看着，宽大的肩膀挡住了朱玑面前的阳光。

她撑着两只冻红的手坐起来，晃着脚丫。

“明知故问，当然是有我妈妈线索了啊，而且，离爷爷交给我的事不远了。”

朱谋没吭声，他坐起来，“我去生火。”

她望着煌煌高日，昨晚那座小山显得格外耀眼。

饭毕，三人往那座雪山去，阳光明媚，但缺少平原上的温度，高地的雪正闪着，似乎在召唤人去。

山壁几近笔直，他们的冰斧一下一下砸在上面，这是极其消耗体力的。

好在朱谋找到了削微平缓的山面。

就这样，临近傍晚。

风吹的人有些恍惚，周围一片白茫茫，叫人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他们朝着那座尖顶山一点一点挪动。

“还有多久到啊？”朱玑艰难的开口，雪山黄昏的风刮过登山衣，隔着外衣刺痛。

“再坚持一下，翻过这座山，马上到。”沈有术在前面裹紧大衣，他喘着粗气，僵硬的回头看了一眼朱谋，还好，这小子体力一如既往的好，这样等他跟那妹子倒下了，兴许他还能背着俩人走一段路。

松了口气，他又回过头嘱咐了一句“不要一直盯着周围看，四周的雪会干扰神经。”

她点点头，即使刚才朱谋已经拉着她唠叨几遍了。

但接下来朱谋的一句话，让他心中一悸。

“不太对，我们走的时间太长了。”

此话一出，朱玑停下来，她低着头，一动不动“坏了，指南针失灵了。”

轰隆一声，回声在冰川之上泛起涟漪，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塌陷，冰雪从上滑下，三人混着冰雪，不知被冲到何处。

在那里坍塌之前，恍惚之中朱玑听到一声哨响。

她扶着地面艰难坐起，头顶早就被积雪封死，环顾一圈，这里大约是一个地道，空间狭窄，而且非常潮湿，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他们。

地道很窄，她把背包背到胸前，偻佝前进，朱玑的姿态正像一个七老八十的人，看看两边的墙壁，是一点点凿出来的，看似一个盗洞，并且手法不怎么样，这个盗洞的形状，要人在里面以一种非常诡异的方式前进。

“朱谋！沈有术！”她边探路，一边叫两人的名字，始终没有回音。

地下黑漆漆一片，她压着膝盖往前望，似乎没有亮光，路只有一条，在肠径里，她回不了头，只能往前走。

上面不时传来坍塌声，同时身后莫名一股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回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她尽力克制自己不去思考其他问题，继续爬。

终于，这条路到头了。

她担心的事发生了，这是一条死路，哈哈，一头撞死吧。

她是这么想的，但又掏出刀往上挖。

“诶，别挖了。”朱玑感觉脚腕被一只尖锐的爪子钳住了，身后兀的出现一张惨白的脸，沙哑的嗓音一字一句道，“你会被埋在下面，这辈子都出不去。”

她拔下刀，下意识的挥下去，那张脸往后退，被胳膊遮住。

刀尖顿住了，这时她才发现是人，不是什么怪东西。

这人指甲很长，蓄着胡子。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