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悲古卷 第十一章

“怎么样你们？”对讲机里的声音有些急切。

“我们没事，只是没看清楚从上面滚下来了。”他擦拭了一下摔在地上的对讲机，传来刺啦一声，沈安柿喊道“放心。”

见人没事，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她拍拍胸脯看到手黑作一团，赶忙往朱谋身上抹。

“好了，既然没事，走吧。”

“没摔死吧沈有安？”沈安柿趴到地上歪着头问他。

他咬着后槽牙拽住沈安柿的衣领，“在这里我是沈有术！”

“行了行了，别装了，他们两个不在这里。”他站起身俯身扶起迟迟不肯站起来的沈有安。

“你小子怎么知道的？”

“奉河告诉我的，你不是给他卖命吗？”

边说，手指按向沈有安胸前的胸针上，“在这吗，针孔摄像头？”他低头冷笑了一声，额前的碎发几乎盖住眼睛，除了笑探不出其他表情，“这是那老头的惯用手段。”

“你怎么…知道他？”沈有安听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我见过他，那时你站在他身后，肯定是他手底下的人。”把人扶好，靠到一边石壁上，接着说“而你的哥哥沈有术才是真正失踪的那个，因为你们家一开始重用他，培养他就是为了这一天，对外号称你不学无数，其实是想保你吧？”

“够了，别说了。”再次冲上来，眼睛发红，“劝你把嘴封死，否则…”

“否则什么？”他单手一握，领前的一双手便挥了下去，一手扯下对方领前的胸针，咔嚓一声，那只胸针被踩的烂碎。

“你…你装什么胆小鬼刚才？”

“跟你相同想法喽，不装成沈有术，大家能信你吗？”

“说正事吧，挑明我的身份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觉得好玩。”

“个臭小孩。”他从靠着的墙上起身，站稳，推了沈安柿一把，自己按腰扶着墙走了。

小孩急追上去，将人扶好，一边偷笑。

又是一条冗长甬道。

越往前，越窄，越冷，直到见一架桥竖在前方，光照过去时，栏板扶着栏杆，像是肉连在骨上，栏杆森白若骨，栏杆上方接着圆形石球，表面坑洼不平。

“怎么会凭空出现一架桥呢？”

“肯定有问题。”沈有安拿出一张白纸，折成纸飞机，往桥的方向丢去。

同时，沈安柿掏出空玻璃瓶顺着桥轱辘过去。

纸飞机顺利的飞上石桥，当玻璃瓶滚上去时，瞬间纸飞机悬在上空不动了。

二人面面相觑。

“这让牛顿很没面子。”沈安柿第一次见这种怪异现象，他死死盯住纸飞机，看它接下来的动向。

突然，几乎是一瞬间的事，纸飞机突然扁了，然后四面对折，最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揉成一团不停的撞向四周。

这一切都是在空中进行的。

“如果一定要解释的话，或许是风。”沈有安道“把风聚集到一个方向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这股力量足以把人撕碎。”

“不过，把风聚集到同一个方向这一点，极难做到，聚风这一点我无法解释。”

黑暗中，两个人沉默了，从桥上平安的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管怎样，只要接触到桥面就会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撕成碎片。

“啊啊啊啊啊——”沈有安突然开始尖叫，让沈安柿吓了一跳，他收着肩，像一个被吓到的狗子，就那么盯着沈有安。

“哥，你变异啦？”

“别管了，疯了。”

噗通一声，沈有安倒在地上，“你说，我非上这来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这下好了，困住了。”

“等着呗，看脑子什么时候开窍，找到方法。”沈安柿在他旁边躺下，展开双臂，重重打到沈有安肚子上。

两个人躺在地上，任凭时间流逝。

有些时候心急反而会使大脑紧绷，不如好好放松，慢慢想，这次奉河给他的时间足够长，他想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这件事，找到沈有术也不是难事，如果他想和自己联络的话，如果他不想，那么找到他比登天还难，都不能强求，万事万物。

睡了一觉，恍惚中他仿佛置身浩瀚星空之中。

一座石桥出现在面前，只不过变成了一只小小的模型。

四面八方是和煦的风。

怎样才能过去呢？

挡风？如果真的是风的话，这么大风力，根本无从挡起。

挡风行不通，那就借风，像诸葛亮先生学习，化敌为友。

“我知道了！”

“快说快说。”沈安柿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只见沈有安从背包里翻着什么，一堆破铜烂铁砸的咣咣响。

他拿出几个不大不小的铁片，几只十字改锥。

沈安柿嘴角一尬，“你真是个合格的修理工。”

“懂什么。”他把铁片交给沈安柿嘱咐道“你拿着它，站到墙边第一个小洞去，像这样斜着放到上面。”

“哦哦。”沈安柿照做，可是下一步让他全身汗毛直立。

那只十字改锥，像利剑一般飞过来，扎扎实实打到铁板穿到墙上，震的铁板嗡嗡作响，力传到手上，他感觉被锤子砸了一下。

双目立刻瞪大了，他呆滞的看着沈有安。“你…”

这个人居然也是装的，凭刚才的架势，他肯定也是个练家子，之前偏装什么文化人，刚才摔下来捉弄他时，他居然也没反抗。

“我什么？”他笑了笑，没管这茬，“下一个洞。”

……

两个人走着走着，朱玑突然感觉后背有什么东西，于是伸手去抓，抓到一只大手，她猛地回头，是朱谋的手攀上了琴包。

“干什么！”朱玑的警惕入纸上点墨，直接扎进了朱谋双眼，

他愣了一下，缓缓道“你不累么，这么多包？”

没有任何攻击性和目的性，朱玑是这样感觉的，换作平常，肯定会以为这个不学无术的哥哥又要阻止自己练琴了，儿时，他总是在古琴课前想方设法弄坏琴，换来的总是老爷子的一顿毒打，屡次不改。

可是这次，她没有感受到朱谋任何儿时的调皮。

好像，真的是在关心？

她没说话，怀疑的盯着他。

“在这种地方我能干什么，已经成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见朱玑松开手，他才把背包从朱玑肩上取下来，那一瞬间，真的轻松了好多，她按了按肩膀，回头冲朱谋笑了笑，这个时候好像回到了刚到朱家那段时间，她跟朱谋相处的就是这么轻松惬意。

二人往前走，终于前方慢慢开阔了，出现了一点光，好像是连接外面的，手电筒的光点挪到了更远的地方。

这是一个非常宽阔的空间，墙壁四四方方，上面挂满了古时的乐器，积灰残缺，被风腐蚀，从墙上掉落下来，八九成新的，无一不有。

加上漫天的尘土，有一种下一秒就有一只老鼠从中飞出的错觉。

向上一走，不知哪里灌来的风穿过这些乐器的缝隙，呼呼作响，偶尔有些相撞的，琴弦被撞出泛音，整个空间内回荡着一种诡异的乐声。

“你有没有听到其他声音？”朱玑问道“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树皮的声音。”

二人目光如炬，角落里堆着一堆枯木。

声音正是从中传来的。

靠近查看，下一幕让朱玑接连后退几步，她皱着眉有些发抖，抑制不住要吐出来。

掺杂着一股臭气，那枯木里分明是一窝刚出生的小红蜗，正不停的翻身蠕动。

“这里怎么会有木头？这些乐器都风化了，这木头倒是完好无损。”

“难说，在这种地方怪事很多。”朱玑用袖口挡住鼻子吸了吸，缓解了恶心。

纵观这些古琴，挂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装饰还是…

二人分别探索这片空间，发现这面挂满乐器的墙前，有一个稍高些的平台。

拭去上面的尘土，才发现这是一个略微隆起的平台。

是在平台的中央，亮光只有人在地面上看星星那样闪耀却渺小的光点。

四周墙面忽然转了过来，形成一面巨大的铜镜墙，平台瞬间亮了起来。

整座平台的地面都是用巨大的蜗壳拼成的，踩在一个个蜗壳上，总有一种下一秒它们就会活过来的感觉，

“这些东西怎么在地上。”朱谋说“把蜗壳嵌在地里暂且可以视为保存战果，但是怎么会在地面上画。”

“现在啊，咱们就祈祷这玩意单纯就是个壳吧。”沈有术在平台上溜达，他可不想那玩意突然活过来。

他把话撂下，几人在心里默默的祈祷了一下。

巨大的铜镜两边就是山体的内壁，上面悬空着与另一面一致的大大小小的残破古琴，他们分布在各个角落，犹如宇宙中的各种行星。

铜镜的中间是一个凹槽，细看，凹槽里刻画着一些花纹，这是一种长满藤蔓的花，无数根藤蔓缠绕住一朵盛放的花。

相同的刻花，仿佛就是为朱玑等人背包里的木盒准备的。

“这墨水吗？”看着平台上被挖空了的一块，朱玑问“这么大一块，太奢侈了。”

往上看是一只三个扳手叠起来高的毛笔杆。

笔头上的毛稀稀拉拉的，像干枯的玉米须，“毛笔已经不能写字了吧。”

“确实。”朱谋可惜道“这油线，这么好的沉香，要是这只地书笔完整的话，那简直太有价值了。”

“你还懂这个？”朱玑好奇的探探头。

“沈有术告诉过我一点。”

朱谋看着地上的红蜗壳，上面画的内容很清晰，好像是一个人在这个平台上进行某种仪式。

“还愿的过程吗？”朱玑若有所思，她看见画上面画的是一个人从台阶上走上来，用地书笔在那面铜镜上写下什么奇怪的符号，然后把木盒放进去，整个平台就降了下去。

平台下面有一个巨大的红球，画中人走到那颗红球的中央，取出一面圆盘状的东西对准了什么地方，然后，天降羊……

嗯？羊雨？

“洋芋？哪有洋芋？”摸不着头脑。

“羊雨……”朱谋无奈的拍了拍她的头，“这是一场天降的恩赐，看到那些古琴没有？我总觉得这些人对镇翎女后的尊敬是出于对天的尊敬。”朱谋突然脑中闪过这样一个想法，没有太多依据的。

“一般来说，在古时乐器是用于祭祀的，而壁画上镇翎女王手执古琴，抛开神话色彩，他们或许是在举行祭祀仪式，而这个镇翎女王大概就是祭祀仪式的乐师了，这样一来，她的功名或许会被后人认为是天神的赏赐。”

朱玑若有所思道“对天的尊敬……天神？这些乐器，还有天神这都和西周对应起来了，这个墓是西周时期的没错了，这样说来，爷爷当时到底是对天神许的愿？还是对墓主人许的愿？”

沈有术拍了拍朱谋的肩膀，“西周时期人信奉天神、土地神、庄稼神等等，而天神是周人的最高神，但是我们现在啊，在山的内部，天是被盖住的，这样来说，我们不能确定是否是在对天神祭祀，而关于墓主人，继续走才知道他在做什么。”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朱玑催促道“赶紧实践吧，往前走了。”

朱玑环视了一圈，找不到适合做那只地书笔笔头的材料，

“倒是帮我找一下做地书笔笔头的材料啊，什么都可以。”

两个人分开在平台上找，朱谋拾了几根烂柴火，又从头顶上拔下来几根柔软的藤条。

“藤条？这个凑活还能用。”

她正要把藤条塞进去，却听见角落里一声惨厉的叫。

“这是什么东西！”沈安柿连滚带爬的退过来，脚完全失去了力气，他用屁股蹭着地退到朱谋身边死死拽着，他一张脏花了的脸上写满了恐惧。

“龙……有龙！”

“沈安柿？”朱玑看着不知从哪窜出来的沈安柿满脸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