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历纪 第51章 入川（九）

三合城，位于鎏金帝国平原、山地与丘陵的交汇处，是一处战略要地。天家控制着帝国的经济，大大小小的商号遍布帝国的各大城市，甚至在各大帝国都有分号。天楚身上裹着一条破旧的毯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路上不少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虽然没有到过三合城，却从父亲的书房中见过天家商号的分布图。迫于眼前的窘境，他不得不绕行一百多里进入三合城。只要能活着到达三合分号就可以获得强力的支援，前后扼守，进可以入秦川会和天武学院的众人，退可以返回皇都。

三合城虽然没有皇武城雄伟繁华，作为皇都的一道门户它比皇都更加军事化，进出城的检查更加严格，天楚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笑了笑加快步伐向城门走去。

此时已近黄昏，入城的人排起长队配合守门卫士的检查。天楚迫不及待的挤到最前面，引起不少人抱怨。天楚轻轻的冷哼一声不做理会，他冲盘查的兵士喊道：“快让我进城，”

年轻的守卫看了天楚一眼皱了皱眉头说：“没看到都在排队吗？想进城到后面去排队。”

“你好大的胆，竟然敢让本少爷和这些贱民一块排队。”

天楚此语一出顿时引起了众人的愤怒，纷纷围过来指责道：“小小年纪怎么说话呢，谁是贱民？”

天楚却不以为然冷冷道：“本少爷的话不够清楚吗？你们这些下等平民不是贱民是什么？”随后转过头对守卫说：“你马上带我去天家三合商会，本少爷重重有赏。”

守卫似乎也看不惯天楚的作为，上下打量了一番，冷笑道：“一个臭叫花子摆谱摆到三合城了，不想挨揍就给我滚远点。”

天楚怒视着守卫，气的脸色铁青，大骂道：“你这个臭奴才，看门狗，本少爷……”他的话还没说完，守卫飞起一脚就踹在了腹部，一口气硬生生憋了回去。疼的他抱着肚子不停的翻滚，周围的人都纷纷叫好。

看着地上的天楚，守卫大义凛然的说：“侮辱我帝国国民，强行闯三合城门，我看你就是敌国的奸细。”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他是奸细，打死他。”原本就被天楚搞得一肚子火的众人怒气冲冲的围上去拳打脚踢。

“好了，好了，别把他打死了，我们还要把他带回去好好的审问一番，是不是还有别的同伙，大家排好队准备进城。”

不少人仍然觉着不解气，又朝天楚身上吐了几口唾液才离开。天楚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的护住头，全身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仰起头咬着牙嘶吼道：“卑贱的劣民，你们会死的很惨。还有你，看门狗，我要让你们知道得罪本少爷的下场。”

守卫皱起眉头大步走到天楚跟前矛柄重重的砸在他脸上，天楚闷哼一声喷出一团血雾，大脑狠狠震动了一下，翻着白眼晕过去了。

城墙上，弓长全身散发出一股杀机，却被天一农拦了下来：“让他吃点苦头对他有好处。”

弓长看着面无表情的天一农说：“可是……少爷他……”天一农抬手阻止弓长继续说下去，甩了甩衣袖向城内走去，弓长看了一眼城下的天楚无奈的跟着走下城墙。

昏暗的灯光下天楚被扔进了一间肮脏的牢房，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说：“这年头还有人敢冒充天家的人，真是不知死活。这小子八成是个奸细，孙牢头人可交给你了，看好了别出了岔子。”

被称作孙牢头的老者阴森森的笑道：“刘队长放心吧，只要到了我这里的人，保准让他老老实实的交代。”

最初的几天，天楚一直在被折磨中度过，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每次拷问他都坚持自己的身份，越是这样越是被打的皮开肉绽。渐渐的他变的越来越绝望，直到有一天，监狱里来了一个人。孙牢头被来人手中的令牌吓的魂不附体，哆哆嗦嗦的跟在身后走进了关押天楚的牢房，扑通一声跪在天楚面前求饶。

天楚精神萎靡，双眼空洞无神扫视了一下孙牢头，目光显得淡定了许多。看到站在一旁的另外一人，他的瞳孔不断的紧缩，嘴角轻轻的颤抖了几下，终于忍受不住发了疯一般怒吼。脑海中无数次想到父亲会派人来解救自己，最终都成了泡影，就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弓长站在了他的面前。弓长单膝跪地，轻轻的喊道：“少爷。”

天楚好像突然来了精神，从地上一跃而起，一脚把孙老头踹翻在地上。他拔出弓长腰间的佩剑手起剑落，白芒激起一片血花，孙牢头已经人头落地。一旁的弓长非常镇定并没有阻止天楚，任由他就这样杀了孙牢头。

天楚还是第一次杀人，他看着斜卧在血泊里的尸体。孙牢头双眼圆睁的脑袋滚落在一旁，顿时感觉身体乏力，呼吸急促。他丢掉手里的剑倒退着瘫软在墙根发出一阵呜咽，弓长依旧没有说话，拾起地上的剑，扶起天楚就走出了牢房。

弓长带着天楚进了三合商会，众人不由自主地颤抖，身为三合商会的会长迪錾顿时感到后背发凉。如果不是天一农突然出现在三合商会，自己都还不知道少东家在自己的地盘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看到两人进来，天一农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当天楚抬头看到天一农慈祥关怀的目光时，心里淌过一股暖流，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等众人退出大厅，天一农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下来，怒声呵斥道：“你这个畜生，天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还不跪下。”

天楚还没有来得急享受久违的父爱，就被天一农脸色的转变打了个猝手不及，一脸委屈的说：“谁让你不让我出来，我又没做错事，凭什么让我跪。不跪。”

天一农瞪着天楚气的脸色通红：“畜生，做了错事还敢顶嘴。”

天楚推开旁边的弓长挣扎着向前走了几步，对视着天一农争辩道：“你见了面就说我做错了事，你倒说说我哪里做错了？”

天一农终于忍不住了，狠狠地一巴掌拍在了天楚的脸上，巨大的力道下，天楚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

天楚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天一农，他想不明白自己刚刚见到父亲，他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弓长扶起天楚小声说：“少爷，你就给老爷认个错吧。”

天楚推开弓长，一脸怨恨的说：“认错，认什么错？我想知道我到底犯了什么大错。”

“你还有没有羞耻心，自己做的好事这么快就忘了，老子都张不开口。”天一农是真动怒了，一边痛心疾呼一边抽打自己的老脸。

弓长连忙阻止天一农说：“老爷，你消消气，少爷已经知道错了。”

天一农每一巴掌都狠狠地打在天楚的心上，他突然想到了灵儿，那个天真靓丽的姑娘，那个救了自己性命的恩人。自己却把她无情的糟蹋蹂躏之后丢在荒野弃之不顾，心里微微的波澜却被孤傲怂恿着说：“原来你说的是那个村野丫头，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为一个下等贱民对我发这么大的火？”

天一农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天家世代磊落，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孽障？也罢，这是天要亡我宗族。弓长，你去把我给少爷准备的东西拿过来吧。”弓长不敢说什么，答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大厅。

天楚是何等聪明，怎么会看不出天一农的失落，他却始终坚持作为掌控帝国经济的荣耀家族，他是天家唯一的继承人，下层的贫民必须义务为他付出。

“拿上东西，明天你就离开三合镇，前往秦川。沿途不许透露你的身份，我会吩咐沿途各商会不对你提供任何帮助，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能耐。”说完，天一农转身进了内堂。

天楚愣愣的站在原地，紧紧的攥着拳头，心里暗暗发誓：“我会证明给你看，就算我离开天家的保护我也比那些贱民高贵，等我从秦川立功回来看谁还敢蔑视我？”

“少爷，老爷让我给你准备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弓长走进了大厅。

天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静静接过弓长手里的剑，这把剑正是自己当初被追杀时遗落的。他审视了良久后猛然拔出，一道刺眼的寒芒闪过。他冷冰冰的问：“灵儿还好吗？”

弓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少爷，你放心吧，灵儿姑娘非常安全。”

天楚还剑入鞘，接过弓长另一只手里的包裹向外走去，弓长连忙说：“少爷，天色已晚，还是明天一早启程吧。”

天楚的身形微微一顿，心里生出一阵悲怆沉声说：“保护好王爷。”说完大步向外走去。

看着天楚消失在黑夜中的背影，天一农从后面走出，他的脸色有点苍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该来的总要来，弓长接下来的事情你去安排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