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国七十年 第84章 迁都（二）

城郊野地中少了许多衣不遮体、逃荒乞食的流民，连他们搭建的窝棚中都不见活人的踪迹，取而代之的是无人收敛的白骨以及四处乱窜、以死人肉为食的野狗。修羽三人一路行来除开天上乱叫的乌鸦，未曾听到任何活物制造的动静，时不时还要注意脚下，以防冷不丁踩到某人的腿骨、臂骨。

“啧……为什么我们入城时没有见到如此多的尸骨呢？”罗英绕开地上的骷髅堆，情不自禁的发问道。“可能当时这些人还没有去世吧，真不知道是何人杀死了他们。”修羽低下头，仔细审视面前的一具无头尸体，这具尸体被野狗啃掉了下半身，但从肋骨上残余的肉块判断，此人应该是最近两天死去的，周围还有许多同样残缺不全的无头尸体，看样子他们的头颅是被人刻意割去的。跟在二人身后的高顺一言不发，唯独是将拳头攥得更紧。

出于对环境的不适，他们加快脚步，以最快的速度横穿野地来到驰道大路上，路两边似平常般的聚集有不少捧着破碗、眼神无光、坐在那里等死的百姓。朝廷政局不稳，各处亦是天灾不断，不少受灾的难民涌入较为富饶的关中地区，祈望能够得到救济从而活下去。可富饶的关中同样乱作一团，董卓与关外诸侯打的有来有回，兵匪盗贼横行乡里，不少关中人在被洗劫、丧失房屋亲人后也变成难民的一份子，终日游荡于荒郊野地，不知去往何方。

“都给老子滚开，少在这里挡道！信不信我把你们的头拧下来当球踢？”修羽拉住想要将口粮分给路边难民的高顺，狠下心来用刀鞘驱赶围上来的灾民。“修兄……”未等满脸疑惑的高顺提问，修羽抢先开口低声解释道:“少侠，我们的口粮根本不够分给在场的所有人，斗米恩升米仇，勿要因小惠而失大局。”高顺闻言略加思索，闭上眼勒紧腰间的口粮带，再睁眼时就对乞讨的灾民视而不见，紧紧跟上前面两人的步伐。

几人赶到西凉军驻地时正碰上即将返回洛阳的董白车辇，由于四周护卫太多，他们并未靠得太近，反倒是眼尖的罗英一眼认出侍女打扮跟在董白身后的罗灵籁，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挤在人群中目送董白等人离去后，三人即刻前往各部所在点卯。

“可恶的国贼！不知又祸害何处的良家女子，终有一天我必将为天下除此害！”挂在辕门上赤裸的女尸自然引起高顺的注意，后者虽然火气上涌，却只能无能狂怒。“走吧，少侠，眼不见心不烦……”修羽向周围同袍略作寒暄打探，开始老生常谈安慰高顺，引着他绕开记功属曹所在的南营归建，毕竟若是让高顺瞧见此时头颅堆积如山的南营，估计他可能会立马暴走。

……

释放完压力的董卓开始心满意足的安排迁都的事宜，一是令吕布带领并州军前往邙山的北郊坛周遭盗掘历代皇帝的陵寝以及公卿的坟墓，二是派董旻领兵由上东门入内城自东向西剽掠步广里、永和里、金市，迁征各级官员以及大小富户，三是命牛辅统领其余各军，并校尉都尉所部迁移外郭区的黎民百姓。

所有行动自五天后全部柴薪运进洛阳开始，董卓操控朝廷下令五天内洛阳城全城戒严，上到三公、下至乞丐都不得私自在街上游荡，若是被巡逻的凉州骑兵碰到会被当街处死。一时间整个洛阳城人心惶惶，街道上传来的马蹄声仿佛催命魔音般刺激着全城百姓的心神，许多人仔仔细细的插好自家的屋门，心中祈祷单薄的木门能够挡住门外的凶神恶煞。

由董璜领人先向西转移西凉军的家眷，相较于城中担惊受怕的官员百姓，西凉军的家眷们谈不上有说有笑，倒也毫无忧虑的开始打包、整理自家的物品以及金银细软。从董白身边返回的罗灵籁自是他们中的一员，询问众人在战场上的经历后，她与小清立即着手搬家，两人恨不得将修羽房子的墙皮刮下来带走，让本就寒酸的小院更加家徒四壁。“高顺哥哥，就这条吧。”“好的，我马上动手。”“唉，不是，你俩要干什么，那老树可搬不走的！”修羽望向执斧头围着院中老树打转的高顺和小清二人喝问道。

“修大人莫要凶她，丫头说想留节老树的枝条做纪念。”正在与罗英往马车上搬运物件的罗灵籁接过话茬回答道。马车是他们从西凉军的运粮队处搞来的，至于拉车的马，自然是修羽与高顺的坐骑，可能是觉得拉车有辱自己战马的身份，两匹骏马自带上套引后就嘶吼个不停，仿佛在表达抗议，两人安抚了好一阵，才使骏马平静下来。“行不行么，老大？”随着与众人的熟络，小清对修羽的称呼也从生硬的大人变为了接地气的老大。

“行吧，行吧……你们看着办吧。”修羽摆摆手，转头走进已经搬空的火房，平时用来烹饪的铁板自然是早早被装上了马车，值钱的青铜铁制器皿能带走的也全部装上马车，带不走的就地找个地方掩埋藏起来。修羽抱起架子上的两个大瓦罐，一个里面装满平时大家吃的腌菜，另一个里面装的是连夜赶制出来的黍烙面，后者将作为众人西行路上的主食干粮。

“大伙儿每个屋里都仔细转转，不要漏下任何能带走的东西。”罗英指挥道，他和罗灵籁的物品装了整整三大箱，一些带不走的东西，比如什么木架、凭几就干脆丢在西房中。高顺搬来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着他的衣服、家书、以及钱财，先前送去陈留的家书被探子顺利交到他家人手中，带来的回信内容众人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只觉得高顺看过回信后愈加沉默寡言。在确认能带走的东西带完、不能带走的东西藏好后，修羽回头望了自己的院子最后一眼，郑重的锁上院门（虽然不久就会被劫掠的兵匪给撞开），与几人驾马车离去。

高顺坐在马车后面，防止车上的箱子物件掉下马车，小清斜挎个小布包，背靠着高顺压箱娃似的坐在箱子上，修羽负责赶车，罗英身披轻甲，于前面牵马引路，罗灵簌像汉人女子一样用面纱遮面，负责看护小清。“老大，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坐在箱子上的郭清怀抱老树上砍下来、有三根手指粗细的枝条询问道。“我也不知道，到城外估计会有人通知吧。”修羽甩甩马鞭，回答道。原本应该人来人往、繁华无比的洛阳大街空无一人，路上经过的只有和修羽等人一样的西凉军家眷以及巡逻的卫戍骑兵。装载有细软的马车们汇聚在一起，一同前往洛阳城西郊的会合地点。

马车在一处十字路口转弯时，有一道身影窜上车来，当然高顺等人是看不到的，只有修羽能看到，正是先前前往南宫、北宫打探地形的小蒿。“咦？你们有没有觉得马车好像变重了？”坐在车尾的高顺转过头来询问道。“没有的事，可能是少侠你的错觉吧。”正在赶车的修羽头也不回的回答道，期间还不忘瞟一眼坐在自己身旁，满脸尴尬的小蒿。

路上不少人都私下里向自己的相公、哥弟、儿孙打听是不是要班师回凉州啊，得到的回复大多都是“相国大人说向西迁移，但具体去哪儿我也不清楚”之类。直到到达会合地，正是向西出发前，他们才知道自己此行是要前往长安，很多婆媳姑姨反应过来后立马焦急万分，倒不是担心路上的艰难险阻，主要是这么多人去了长安没有地方住，可能要像洛阳城外的乞丐流民一样搭草屋窝棚。

……

“哎呀，修小兄弟你放心，去了绝对有地方住！”头戴进贤冠的董璜满脸不耐烦的回答修羽道，这已经是两天内他第三十五次回答这个问题了，因为全权负责家眷们到长安后的安置工作，不少军官被手下或家里人鼓动前来询问，修羽便是其中的一员，他是替手下的弟兄们前来询问的。

“那就好，那就好，有劳校尉大人了。”修羽打哈哈道，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裹，递给董璜:“劳烦董大人为小人分处好一点的房子。”董璜接过包裹，借着火光打开一看，里面包的是小块金饼并不少碎银。“哈哈，痛快！我就喜欢修小兄弟你这样痛快的人，好说好说，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董璜脸上蹦出灿烂的笑容，急忙将包裹收好，嘴角几乎都要咧到耳边，露出满嘴的黄牙白牙，拍着胸脯保证道。“那万事就拜托校尉大人了。”修羽从火堆边站起身，冲董璜施礼道。“嗯，修小兄弟你放心吧，这事儿我一定帮你办好，另外帮我去问问玄烛，看她那里是否需要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