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黄昏后 第十二章：我们都在奔向各自不同的人生

《雨过黄昏后》第十二章

文/晓武

00:20am

四个壮汉厚重的脚步声渐渐在走廊的尽头消失，我没有在理会他们，因为刚才带头的中年男人的眼神着实吓坏了我，我需要时间平复内心的恐惧！

我继续低头，尝试着闭目整理刚刚受到惊吓的情绪，我没有管身边路过的人，也没有留意一楼大厅那些无聊的表演！

突然一阵高跟鞋踩踏地板的声音惊扰了我空灵的大脑。

“咯噔，咯噔……”，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我抬头定睛一看，从走廊左侧的楼梯上来一群小妹，她们袭身白衣，长发飘飘，身形曼妙，走在前面的几个同样都是脚穿红色的高跟鞋。她们扭动着身姿径直朝我这边走来。

慢慢地，她们开始走到我面前，第一个正在敲击我身后包房的大门，得到里面老板允许后，最前面的“少女”开始推门进去。

当她们经过我面前时，还是昨晚那一阵熟悉的香水味刺激我的嗅觉神经，我不由得条件反射的打了几个喷嚏！

看着她们的侧脸，有几个是昨天的熟面孔。当最后一个漂亮的身影来到我面前时，我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我认出来是小雅，不！应该是说是娜娜，乔娜！

昨夜陪我一起走回去，陪我一起AA喝酒吃宵夜的娜娜。

娜娜向我稍微点了下头，微微笑着看我，露出几颗整齐洁白的小米牙。娜娜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把外套放我手上。因为今夜她没有穿外套。

今夜她只是画着淡妆，轻轻描了描眉，脸上淡淡的粉底，很浅很浅。其实在我看来，她不用化妆都是个标准的美女！

化妆唯一的作用，也许就是用来掩饰长期熬夜而坍塌的黑眼圈。

娜娜今夜身着一套米白色的吊带连衣长裙，倾斜的裙尾在两条修长的小腿外，随着步调的前移而摇摆。

与众不同的是，虽然今天她穿的也是高跟鞋，但是颜色却也是米白色的。

修身的连衣裙紧紧包裹着她精致的躯体，小腹平缓，胸部隆起臀部向后凸起。我觉得这一身装束才更加符合她完美的气质。

最后，娜娜也跟随前面的几人走进888包房。我仔细想了一下她们刚好进去六个人。门被关上了，我的眼神却还在盯着娜娜进去的方向，最后定格在门把手上。

“唉！008发什么呆呢？人都进去了，你是没见过美女吗？”一个声音叫住了我。

我赶紧回头，收回呆滞的神情，是077，她正用恶狠狠的眼眸盯着我。

“不是…看看美女怎么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还有你也不错啊。”我轻轻回怼她。

“少贫嘴了，赶紧站好，不然被经理发现，有你好看。”感觉她在向我发号施令，就像经理夫人一样。

“我不叫008，以后你记得叫我寒塬，好吗？077？”我似乎是在给自己正名。

“我也不叫077，我也有名字，我叫苏芬。我比你大，以后你得叫我芬姐。”077也不甘示弱介绍她的名字。看来她也不喜欢别人叫她工号。

“好的，芬姐，以后工作中有什么不足还请您指点一二。”我们在斗气中算是认识了。

“芬姐，你说她们六人怎么进去这么久了，都还没有人出来。是不是……”

“少打听，老板们的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不该想的别想，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站好自己的岗位，清楚自己在公司的职责，你是来做服务工作的，不是来打听消息的。”芬姐话里话外似乎透露出一定的道理。

芬姐继续说：“既然你叫我一声姐，我就来教一下你这个弟弟，在这里工作要做到一少二多，少说话，多观察，多做事！我在这里上班两三年了从未出过差错。”

“还有客人就是我们衣食父母，只有他们开心了，我们才有饭吃，明白吗？”

芬姐说的很有理，我竟无言以对！

芬姐的话直击我内心深处最敏感又最卑微的自尊心。

是啊，要不是为了钱，谁愿意低三下四给别人卑躬屈膝。我是这样，芬姐一样，里面的六位美女也一样。我不得不开始对芬姐肃然起敬。

后来芬姐还告诉我，她今年也才27岁，家里就有两个刚上小学的孩子。

她老公是一个不着边际的人，没有正经的事情做不说，还经常酩酊大醉不带孩子，孩子也是她自己爸妈帮带。

一个人养一个家，二十几岁漂亮的年轻女人，活成三十几岁的样子。

说着说着，芬姐突然眼眶红润也不在开口说话，眼神紧紧看着天花板，默不作声。

我从前面卡座的桌面拿来一张纸巾递给她。

“芬姐，想开点，总有出头之日”

“谢谢你，寒塬！”芬姐接过纸巾微微擦拭眼角的泪水，她害怕弄花了妆容。

我看着芬姐，她也看着我，我们并排站着，站在888大门外，站在自己神圣的岗位上。

是啊，每个人都是来还债的，我也在为我的前途烦忧！目前我还连最后一个学年的学费都还没有缴清。

父母养育了我，我虽然上了大学，却不停地给他们增加负担。此刻父亲在抽着旱烟，佝偻着在田里劳作的身影在我脑海里不停闪现。

世人奔忙只为碎银几两，可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万斤惆怅。

01:00am

就在我思绪飘远的时候，突然听到包房里传来大声的喧哗声。似乎还伴随女人忧伤的哭泣。

“不好，里面一定出事了，可能客人酒后闹事了，寒塬赶紧去通知经理。”芬姐急切的叫我。

此刻已经是凌晨1点了，因为这几天客人不算多，原本二楼的四个保安也早就下班了，公司也只剩下一楼前台还有人值班。

芬姐穿着高跟鞋，跑起来不方便所以就让我去找经理。

我快速跑下楼梯来到前台，可是前台除了两个美女收银，也不见经理。

我看到前台摆放的对讲机，突然灵机一动，让前台收银赶紧用对讲机联系包房部江涛江经理。

“包房部，江经理！江经理…收到请立即回答。”收银马上开始联系。

“江涛收到，江涛收到，请讲！”

“包房部888房间有客人酗酒闹事，收到请立即回来处理！”

“好的，好的！江涛收到！”

听到江经理的回答，然后我也立即小跑回888包房。

我气喘吁吁刚刚到门口，经理也带着两个目前还在工作岗位的保安过来，经理推门进去保安紧随其后。

门被打开后，经理他们进去进一步问清楚里面情况。

我没有进去，一直站在门口，芬姐也站在我旁边。此刻我无意间看到芬姐腰间佩戴的对讲机。

“芬姐你这里不是有对讲机吗？”

“寒塬，对不起，可能是刚才入神太慌了没想起来，在对讲机里我听到你让前台呼叫经理，我才想起来。”

“没事了，等江经理他们处理吧，他会处理好的。”我安慰芬姐说。

包间里，有两位老板坐着，正慢慢喝着啤酒，他俩身旁左右各搂着一个小妹。

另外一个老板手膀上全是纹身，怒站在沙发旁，手舞足蹈，脸色发红，口里还在一直咆哮：“妈的，既要做婊子，又要立贞洁牌坊。装清纯还要来这里上班干嘛？”

沙发角落里，一个女孩正在那里哭泣，头发和衣带被扯得凌乱不堪，脸上和连衣裙的胸前湿漉漉的，好像是酒水洒到上面了。女孩脸上和手臂还有一点淤青红肿。

女孩旁边只有她身旁的另一个女孩在不停安慰她。一边用纸巾给她擦拭泪水和湿透的衣服，一边检查她受伤的身体。其他四个小妹依然坐在原处！靠在两个老板手腕里。

我看到了，哭泣的女孩正是娜娜！昨晚陪我吃烧烤的娜娜。乔娜！

“几位老板发生什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咱们坐下来聊一聊，千万不要动怒，大家出门在外都是为了求财！对吧？”经理边说边掏出几支华子递给他们。

“来，先抽根烟，消消气，有事咱们好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想您也不想把事情搞大吧，要是报警处理了，对大家都不好！您说呢？”经理对着纹身男说道。

江经理虽然说话语气平缓，却也理直气壮。身后的两个高大健硕的保安，成马步式站立，眼神严肃，只是没有说话，仿佛他们在等待着什么。

沙发上的两个男子见状，似乎也听出了经理话里的玄机，慢慢接过了经理递来的香烟，然后他俩起身把他们刚刚还在闹事的兄弟拉过去坐下，把一只烟递到他手里。

“算了，小事情，过去了，咱们稍后还要回去休息呢！明天还有大事等我们去做呢！”说完他凑近纹身男耳旁轻轻说着什么，眼神却紧紧盯着茶几旁只剩下的一个黑色手提包。

纹身男好像醒悟过来一样，瞬间停止发怒，突然安静下来，点燃经理发出来的香烟，大口大口吞吐起来。

另外一个一直没说话的男子，走到江经理旁边说：“好吧！那我们就给江经理一个面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今晚就到这吧。”

这个男子是他们三人中个最高的，看起来也是年纪最大的，应该是他们的大哥。

然后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匝钞票，继续说：“江经理，我兄弟喝多了不懂事！这里是一万块钱，除了今晚房间里的所有消费，其它的，除了小费，就算给这位受伤的小妹赔礼道歉了，”

“江经理，我兄弟鲁莽无知，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接下来就麻烦您处理吧，那我们就先走了！”

然后带头大哥示意他的兄弟，拉着纹身男。他们起身提着黑色手提包走出包房。

01:30am

三个男子走后经理说：“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各忙各的去吧！”

还好，人不多，包房门边除了我和芬姐。也只有几个围观的客人，听到江经理这么说他们也都各自走了。

最后，芬姐整理出888包间今晚的消费总额，一共是1960，芬姐从江经理手里拿了2000元就去前台入账买单。

江经理把5000元平分给其他几个小妹，给娜娜3000元并对她说：“小雅，等下去看下伤情，有没有伤到骨头。不要再伤心了。”

经理也只能这样，没有别的更好的处理方法。

娜娜还在伤心中，没有接江经理递来的钱。

于是江经理把钱交给了娜娜旁边的女孩。让她好好照顾自己的姐妹。

其他四个小妹拿到钱后立即起身，头也不回的踩着猫步，扭着腰离开888包间。

然后江经理和两个保安也出去了！

娜娜和她小姐妹一直坐在包间里，芬姐去买单还没有回来，我就一个人收拾包间，打扫卫生。不时偷偷看一眼娜娜，从眼神里，看得出娜娜的无助与悲伤。

我把所有垃圾和空瓶子整理完，全部带出去。在外面我一口一口的猛吐出烟圈，吐出心中的不快。

我想上去安慰受伤的娜娜，但是我无从说起，我算她什么人？她又算我什么人？也许我们仅仅只算是名义上的同事！

在很多人眼里，我们的身体和命运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我们不属于自己，我们只属于这个时代。

回到包房，只有娜娜还是静坐在那里，她的姐妹也走了。她眼神呆滞，似乎灵魂也无处安放。

“娜娜，没事吧，都过去了！”我不知道房间里都发生了什么？只是盲目的简单安慰她。

“我没事，寒塬，谢谢你！”娜娜终于开口说话了。

“可以给我一支烟吗？寒塬！”

我没有再说什么，掏出香烟，递给娜娜，给她点燃，娜娜吸食烟味进去，再缓缓吐出来，我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好静静的坐在旁边。

娜娜一口气连抽了两支香烟，然后起身说：“寒塬，我去换衣服，晚点你送我回去吧，可以吗？”

“好的，你慢点！”

娜娜没有再回答我，一个人踉踉跄跄走出房间。

01:50am

娜娜走后，不一会芬姐进来了。

她说她去买完单，上了趟洗手间，站了一个晚上，她也需要释放！芬姐露出尴尬的表情。

后来芬姐又补充到，还好今晚没有报警，要是报警了对三方都不好。

如果警察来了那三个男人都会被带走，公司的小妹也要被带去询问，有可能要面临拘禁。公司也会摊上大麻烦，还好江经理理智处理了。

“寒塬，我先走了，明早还要送孩子上学。”

“好的，芬姐，你路上注意安全！”

芬姐走后，我的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我一个人久久地坐在包间，坐在工作时间我不能坐的沙发上。

来到公司两天我才知道，在咱们前潮公馆，包房公主和小妹是没有工资的，他们的所有收入都是客人的小费，他们也不需要打卡上下班。

而我，作为服务员，我却有底薪，但是每天都必须要打上下班卡。而且有些客人还不时会发我点小费。

现在整个前潮公馆里，已经没有几个客人了。

趁下班时间还没到，趁娜娜还没有来，我出来，来到公司旁边不远处的药店，这是一个24小时营业的药店。

我买了一盒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我想也许娜娜会用得到。

02:20am

买药回来娜娜还是没有来，我就上三楼公司男生宿舍换好衣服，继续回到包房等待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