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桃花扇桃花笑春风 第一一九章 左良玉的故事——是非

人生乱世，如何能将事业做大？

谜底就在谜面：做大。

在这个礼崩乐坏、秩序混乱的时代，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强者愈强，弱者死亡。

不仅要做大，还得尽快。地盘有限，财富有限，人口有限，谁能快速做大便能在竞争中抢得先手，先下手为强，为下手遭殃。

先下手可以吃到更多，吃的越多成长越快，成长越快嘴巴越大，嘴巴越大吃的越多，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社会发展节奏太快，形势逼人时不我待，原地踏步甚至是小步前进都等同于退步，会被其它先行发展做大的势力吃掉。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大家都在卷，不卷便是死亡，只要不想死便不能躺。

这不是什么成功秘笈，这是人尽皆智的道理。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大明将亡，有能力者都想多分一杯羹，都想尽快最大。

但谁能尽快做大、突出重围、最终鹿死谁手则需要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按我们现在的观点，部队“贵在精而不在于多”，这些军阀们什么非要求大？

因为精兵难得，需要人才的配备培养，需要大量资源的投入，需要长时间的积淀，而竞争对手不会让你轻易得到这些。

做大则相对容易，乱世始终不缺应征入伍者。对军阀看来，部下素质低些不打紧，死的多些也没关系，架不住咱招的多，招募大于战损时部队便能做大。

人数优势不一定能转化成胜势、不一定能斗过训练有素的精兵，但乱拳打死老师傅，也能打死其它战力五渣的杂牌军。

至于如何才能做大原因多下了，其中的要素之一是：底线放的低些。

比如左司令正是其中的侨侨者，为了尽快做大队伍，左司令几乎放弃了底线，捡到篮子里就是菜，求量不求质，求大不求强，求快不求好。

短时期快速膨胀必然导致基础不稳，会埋下大量隐患。左家军快速壮大的过程中出现了以下问题。

一是士兵来源有问题。左家军的根基是朝廷的正规军，后来则是招收了大量的无业游民、地痞流氓、土豪恶霸、投降叛军、流氓人渣，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不安定分子种类齐全，下作手段丰富多彩。

这是没办法的事，如果真要严把队伍入口关，单凭着村霸、兵痞、罪犯中的任何一条也能把左司令本人给刷下去，左家军也就不存在了。

这些各有所长的坏分子在左家军扎堆后，发现这里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很快便都喜欢上了这里，大家互相学习，取长补短，耳濡目染，春风化雨，交叉感染，人人五毒俱全。

二是思想教育有问题。国人讲大义，讲出师有名，讲名正言顺，做正义之事时自然有底气，堂堂正正大喊“代表月亮消灭你”。比如当年岳家军的口号是“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戚家军的口号是“报国救民，杀倭封侯”，以及后来的“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这些都是军纪严明的代表。

而左家军的口号据说是”杀贼抢贼粮，保民占民房”。军队上层没有长期愿景规划，基层降低了要求，放松了学习，爱国文化、公心文化、亲民文化、争先文化、协同文化等教育不足。没有了文化的凝聚和指引，士兵得过且过，一盘散沙，短期行为严重。

三是部队编制问题。左良玉的部队扩军不需皇帝同意，升官不需皇帝提拔，谁的下属多谁的级别就升了上去了。此举导致了部队严重超编，有资格领军饷的只是少数，大部分兵士为没在朝廷造册登记的临时工。

朝廷显然不会给这部分多出来的人发军饷，养不起你别招呀！且不说朝廷有没有能力，便是有能力也不会养虎遗患养蛇成虺，现在的左良玉已经尾大不掉，再往肥了喂只怕左良玉会骄气日盛蹬鼻子上脸。

有了编制没军饷怎么办？只能是劫掠。如果有正义之士出来制止，他们会跟柳飘飘小姐姐一样问出一个现实的问题：“我不劫掠，你养我啊？”

以上三个问题注定了左家军的劫掠本性。

左良玉本人对劫掠什么态度？

当然是反感，拥有一支如岳家军、戚家军这般令行禁止、百战百胜的武武之师、雄壮之师、正义之师是每一位将军的梦想。

但左良玉无力解决以上三个问题，只能屈服于现实。

左司令喜欢有道德的人，但讨厌做道德婊,没有道德洁癖，做点缺德的事也无所谓。

在这个人如蝼蚁、命如草芥的年代，想要做成一番大事必须放弃一些则。真正的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既然举世皆浊,何不随其流而扬其波?

先活下去，再谈理想，穷人和死人没资格畅想末来。自古圣贤皆贫贱，相对于做一个悲催贫贱的好人，左司令更愿意做一个快意恩仇的奸雄。至于身前后世名，无所谓了，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但要活着享荣华，哪怕来世变骡马！基于这种认识，左司令对部下审核不是很严，对道德水平不是很讲究，对征兵的履历没有求，对情怀格局不把关，由着下属野蛮生长猥琐发育，对军纪松驰军官腐败纵容甚至是包庇，将劫掠作为补充军需和激励士卒的基本方式。

在百姓和朝廷的眼里，左良玉是个王八蛋；但在左军的眼里，左良玉则是救世主，上帝抛弃了他们时，左良玉给了他们活路和前途。

许多人在左良玉这里看到了希望，毅然加入了左家军，左家军也因此在短时间内迅速做大。

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

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

这点很重要。左司令有好几次倾家荡产，部下差点死光，但凭借强大的征兵能力，左司令总能快速再次拉起一支人马，支楞起来，越打人越多地盘越大。左家军最终走上历史终点也不是被消，而只是因为左司令不再从事征兵工作。

没有做人的底线，加上制式武器装备，经过长期专业训练和战火磨砺煅造，左家家很快成为一个破坏力极其巨大的的武装流氓团。

这个团伙即使不做坏事也不得了。80万人便是80万张嘴，比一只吞天雀的战力更可怕，再大的大户也能吃穷了。但凡左家军驻扎之处，劫掠一方，祸害一方；左良玉所过之处，吃干喝尽，十室九空，怨声载道。

干坏事不可怕，可怕的是干坏事后感觉良好，可怕的是所有的人都在干坏事，可怕的是大家不再认为坏事不是坏是而是惯例。

左良玉渐渐习惯了，没有了道德负担，对部下的劫掠行为不再约束。

劫掠是当时军队普遍采用的不可惑缺的军需补充方式，这是社会大环境，大家都在做，不需要羞耻也不值得显摆，只是左家军做的稍稍有些过分。

于是在左良玉事业成功的同时人设也崩塌了，名声臭了大街。

将军百战身名裂。按传统的伦理标准来衡量，左良玉属于很坏很坏的人，是gangster。

了解现实我们便会发现，谁也不比谁聪明，谁也不比谁高尚，我们瞧不起他的能力是因为我们智商不够，我们鄙视他的品德是因为我们站着说话不腰疼。

综合来看，左良玉不是好人，但也不完全是个王八蛋；不是军事奇才，也不是废物点心；不高尚，但也知廉耻，因此我们只能给他一个简单的综合评价：粗人。

粗人需要细人帮，贱人还需贵人扶，左良玉需要的细人和贵人正是侯恂。

此间的侯恂已升调户部尚书，即财政部长。

朝中有人好做官，朝廷中每有不利左良玉言语时，侯恂总会替左良玉站台。

比如，有些臣子骂左家军是祸害是毒瘤是万恶之首、必须惩罚时，侯恂则会说左家军一定程度上也是朝廷的军队，大多数时侯可以拿出来当枪使，还不用朝廷花军饷养活，何乐而不为，建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比如，有些臣子骂左家军打仗要价太高时，侯恂则会说有些将军人品很好，道德高尚，有学历有教养，但全无是处，逢打必输，输的一无所有。相比这些无能的好人，还是左良玉物美价廉结实耐用。

这样一来，利用侯恂争取来的机遇期，左良玉不但屡屡逃过处罚，还得到了部分粮饷支持，迅速做大。

这点左良玉是知道的，他饮水思源，一直记着老领导的恩德，即使拥兵自重不买朝廷的帐时，也会给侯恂几分面子。别人调兵不动时，侯恂一出面，左良玉便从了。

还有好几次侯恂入狱后，朝廷的军令对左良玉不起作用，不得不将侯恂放出来带病启用。

侯恂与左良玉二人互为犄角，互相依仗，一朝一野、一文一武、一上一下配合默契。

左良玉在《桃花扇》中亮相时，身份是武昌军区的水陆两军双重司令，其上场开口第一句台词非常霸气加大气：“家散万金酬死士，身留一剑报君恩”。

古人惜墨如金，字少意深，两句诗表达了两层意思。

第一句说明左良玉的性格和能力，讲的是左良玉的一件糗事：当年军队哗变，眼看弹压不住，左良玉第一时间命家人取出全部家资分给了下属，兵变迅速得以平复。这句话表面上赞扬左良玉豪情干云义载千秋，背后在影射他御下无方管理混乱。

第二句说明左良玉的道德和站队：左良玉是忠臣义士，为国家为朝廷愿肝脑涂地。

这个定位与我们前面对左良玉的介绍稍有冲突，原因也很简单：左良玉和侯恂一党，侯恂是东林党人，而孔尚任是东林的支持者和同情者，因此左良玉在《桃花扇》中属于正面人物。

此外，《桃花扇》中给左良玉安排的角色是“小生”。

这个角色猛一看有些奇怪，仔细想想确实很奇怪。左良玉是亲自上任操刀砍人的猛将，依其身份和年龄，应该给个威风凛凛看起来很牛的“净”，也可以给个戴着胡子成熟点的“末”，最符合其身份的扮相应该是关羽这样的红脸胡生，便是让当武生也不算委屈了左良玉。

这个“小生”的角色又什么鬼？

孔尚任不会笔误。事出反常必有妖，让人不由联想到左良玉成名前的工作——服务工作。

服务工作有很多内涵，其中包括特殊服务，特别是碰上一些特殊要求的客人。而这些特殊服务在我国古代较为开放，属于上流社会玩的。

再联想到左良玉年轻时浓眉大眼比较帅，人高马大肌肉男，思想有些污的同志们很快会想到分桃断袖龙阳安陵，骂一声“贵圈好乱。

没办法，谁让左司令是名人。

肉红苍蝇窝，虾红要上桌。

花红招人摸，人红是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