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九月初三时 苦恋二

太阳已经落到远山的背后，只把火红的霞光洒象天际。天空好象在燃烧，河水掩映着霞光的火红，河水也在燃烧。鸟声从秋叶未落的林中传出，这时应该是鸟儿离别一天的重逢，老生的内心也特别被这景致所感动，因为他的身后就是他此生最想保护，最怜爱的人。

车默默地在河堤上缓缓行进，天空也渐渐暗了下来。星光从消退的霞光中若隐若现地闪耀，鸟儿也已静默，城市的喧啸也已远去。远山在火光息灭似的暗红霞光中变成一道厚重的围屏。

张小美把头依偎的老生的背上，老生感觉浑身无力，踩一圈都十分费力，因为心脏跳动的过于激跃，他索性停下来。让张小美静静地靠着，他以为张小美睡着了。

“我腿麻了，扶我下来走走吧。”身后的张小美说。

老生下车，准备扶她下车，张小美的两支手已经扣到了老生的脖子上，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气袭入老生的鼻息，就是春天穿过林荫，绿草是的那种空气的芬芳，直接从肺部直冲脑门，心田一派空旷。这是他时隔二十多年再一次与张小美如此近密的接触，这是一个成熟女人的拥抱。

老生一手托着她的后背，一手揽着她的双腿。轻轻把她抱起，张小美则软软地贴在老生身上，老生的手感触着衣服下的那光滑丰腴的肌肤。全然与老婆的干柴般的骨感不同，那样的温柔，绵软，让他想到婴儿的肌肤。这一瞬也很是漫长，老生似乎没有感觉到地球对张小美的引力，只是觉得双手捧着的是一件珍品，一种幸福。

透过朦胧的暗夜，看着那双寒星似的双眼，在欣喜地注视着他，恍惚又回到童年的时光，两小无猜，结伴同行，一个个清晨黄昏，一夜夜的月亮，星星……

他把张小美抱的更紧了，直想把她镶嵌在自己的心上。

唰，几道耀眼的强光罩住二人，张小美一急挣脱了老生怀抱站在地上。几个人早将两人团团围住，只听有人质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我们是治安承联防队的，一个队员上前瞅着张小美，嗅到她一身酒气。大声对身后的人说，这个轮匠想乘醉欺负这个女人，这时两个人一下上来夹住老生。利索地将老生铐上。

张小美从惊恐中回过神在，大声责问，你们凭什么铐人，这是侵犯人权，他是我的同学，是送我回家的……

哼哼……质问他们的那位冷笑着说，我们盯你们好长时间了，送你回家怎么抱在一起？分明是乱搞，别废话两个一起带走……

两个人被推推搡搡带回到治安联防队的临时拘留所，这里一般是关押形迹可疑的人，深夜醉酒的人，打架斗殴的人的地方。

只有一张硬板床，一个长条木椅。

负责收容的警察，拿来两张纸上写“临时拘留证”，下边的内容是，因某某涉嫌扰乱社会治安，特拘留24小时，待进一步审查，下边嫌疑人签字。

张小美说，我们不是嫌疑人，拒绝签字，你们是妨碍公民自由，非法拘禁。

老生心里一阵感动，这曾经被他保护的女子能在这森严的地方说出这样硬气的话来，自己心里也一阵振奋，也摇头拒绝签字。

那人哼哼一笑，签不签你们也得在这儿待着，看看明天家里人来，单位人来领你们时你们怎么丢人吧……

他操起电话打了一个，“喂：谢队长吗？

在哪里……在河边捉了一对鬼混的男女，……你要不要回来审讯？……噢那好，你陪同学喝吧，明天你回头处理。

老生说，是不是谢亚坤？我们是他同学。

那人冷冷地说，

就是我爷爷我也不管，这里讲的是法律。按规矩交4000块放人，否则，明天通知你们的单位，家人带钱来领人。

张小美说，“不就是为了几个钱吗？我们出来没带那么多钱，能放我出去，我会想办法的。”

你家在市里，“还是我取钱吧，是我连累了你”

你们自己商量吧，我没功夫陪你们，有什么事明天谢队长回来再说，如果你们是他的同学，估计一分不交也能出去。

说完指使一个人把老生铐在铁床腿上，吩咐，这样是为你们安全，一是怕跑，二是怕寻短见，三是怕你欺负这个女人。说完，撇下他们二人，带着人哐一声关门又去执行公务了。

张小美在一旁抽泣起来，老生这时也慌张地想着主意。想打电话给家里，但怕老婆被气疯，给哥们儿打电话又怕影响张小美，矛盾……可也无法安慰眼前的张小美，他感觉到自己十分的无奈。况且也没法打电话……

当年能保护的人，今天不但不能保护，连自己也被陷入囹圄。

手铐在铁床上有一种说不清的难受，失去自由的滋味就是觉得在浑身的力量被限制着，如一只困兽被关进一个转不过身来的狭窄牢笼，他想发狂，想裁断自己的手腕挣脱这双铁铐，但他知道不能，这样会吓着已经象惊弓之鸟的张小美了。

一段抽泣之后，张小美也渐渐平静下来，蹲下身子，偎依在老生的身上，手抚摸着他宽实的后背，轻轻地说，这样也好，我们从来没有真正地，懂事的待在一起。别怕他们奈何不了我们，只是为了钱，我有……

老生的心头也一阵宽松，平常的日子那时很自由，也不敢想会这样的亲近。今天用失去自由，或者失去金钱获得这一份真情的想伴也很值了，他也不再紧张。

“我主要是怕你受到影响，”老生说。

我们什么也没做，他们有什么证据说我们影响社会治安？他们就是利用我们怕丢人的心理想敲诈钱财。

老生想起哥们告诉他的一件事，因为他从监狱里出来开始没有生路，就给治安队当过线人，就是看到有男女在河边游荡时，看到不正常时就报告给联防队捉。这时被捉的人就会怕丢人偷偷交钱走人，联防队也很负责任地为他们保护隐私权。绝不对外界张扬，看来自己是中的这个套了。

看来一切职业都在生活，都得活着，人也真是堕落成了为活着而不择手段的动物了，自己活着是靠着自己的体力，这是苍天所赐，爹妈所生，而这些人则是吃道德风尚饭的。就是捉不在道德规范中的男女，靠着他们不敢触及道德森严的心理谋自己的生活，想来也其实可怜。

他和张小美违背道德了吗？小时候应该是不会的，因为保护弱者也是道德的，两情相悦在一起相处道德还是不道德呢？过去应该是的，如今都各有所属，这是不道德的吗？况且，只是从车下抱下腿麻的张小美，这就不道德了吗？此时，身陷囹圄两人有了相依的机会，这又是道德还是不道德的呢？

他的内心想不通，但有一个结论是一致的，都是为了生活，不过人家只是为了生活才找这个道德的借口下手的，而自己正处在这样道德与不道德的灰色地带，能不是一道菜吗？

张小美的手在他身上滑着，有时还怜爱地为他揉揉被铐着的双手。

这时，天边挂起一弯弓弦似的月亮，旁边有一颗特别明亮的星星，象张小美那双寒星般的眼睛。

老生说，今天是九月初三，还是二十年前的那轮月亮，我只要看到这轮月亮就会想到你。想到那一夜给我讲的银河的故事。

张小美说，在我人生最低落的时候你保护了我，和你在一起让我感到安全，虽然我们无缘在一起，但看到那夜九月初三有弯月，我就想到那是丘比特的弓箭射穿了我的心，对你的眷恋已经嵌入我的灵魂……

老生的眼中生出一团云翳……

因为他证明了一个骄傲的女子是爱他的，她没有在乎他低微的身份，生活的窘迫，相貌的苍老，只为那段刻骨铭心的童真情感。

这副皮囊会随岁月而衰朽甚至崩溃……

而心却能始终延着爱的方向去追寻……

并且可以在被利用为谋生之路的道德面前变得无畏，可以在被为了生活的敲诈面前变得不吝钱财。

此刻的老生觉得自己可以敞开胸膛迎向剌来的利剑，他不会躲闪，因为他想让这刺来的剑与自己深沉的爱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