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文君?”
姬瓊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周元,眉头紧皱。
对于这个姬延半年前从民间带回来的“天子嫡孙”,他本就颇多不满。
再加上。
周元初入王城,无所事事。
终日傻坐打蚊子,引来满城非议。
更让姬瓊心生厌恶。
若非姬延极力维护,他早就联合百官,将周元赶出王城。
如今。
虽然明知击败秦军、解洛邑之围的功臣,首推周元。
可姬瓊仗着自己乃是当朝太师、天子王兄的身份,端着架子,一脸傲慢。
“简直就是胡闹!”
姬瓊喝道,“王翦,还不赶紧放人!”
原以为。
礼法森严,以自己的太师之威,定能镇住王翦等人。
然而。
王翦和一众甲士,好像没听见一样。
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对姬瓊的命令,无动于衷。
当今世上。
除了周元以外。
别说姬瓊了。
即便是姬延,以天子之尊,也未必能号令得动大雪龙骑。
眼见王翦等人对自己的话不理不睬。
姬瓊气得直吹胡子。
手中拐杖,往地上狠狠一顿。
“反了!反了!”
姬瓊瞠目决眦,“你们这帮奴才,是想造反吗?”
“老太师,言重了!”
这时。
周元面带微笑,踱步走了过来。
不等姬瓊开口。
转头对王翦道:“王翦,先将这些人押下去!”
“诺!”
王翦一躬身。
当即传令,将秦绶等富户,全都押去了大牢。
“太师,救我!”
秦绶那微弱的求救声,在绝望中,渐行渐远。
可姬瓊却只能眼睁睁地干看着,无计可施,爱莫能助。
堂堂太师,王室宗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居然连一群奴才也降不住了?
这要是传了出去,自己这张老脸,以后往哪儿搁?
想到这。
姬瓊顿时恼羞成怒,瞪视周元:“靖文君,你……”
话没说完。
却被周元抢了先。
“老太师不是去成周了吗?”
周元笑道,“消息如此灵通,这么快就知道秦军败退,连夜从成周赶回来了?”
一席话。
嘲讽直接拉满。
现场百姓,朝着姬瓊投去了异样的目光。
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姬瓊只觉老脸火辣辣的,好像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心头却更恨周元了。
赶忙转移话题。
“姬靖,赶紧把秦绶他们放了!”
姬瓊咬牙道,“你一个黄毛小儿,可知他们对洛邑是何等重要!”
“老太师是担心,一旦他们没了,你便少分一杯羹,对吧?”
周元淡淡地道。
“姬靖,你——”
姬瓊惊怒不已,指着周元,情绪激动,“你不要血口喷人!”
便在此时。
跟在姬瓊身后的太史令、六卿等周室百官,也都纷纷指责周元。
“靖文君,你出身鄙野,不识礼教,狂妄自大,目无尊长,还不赶紧给太师磕头谢罪!”
“果然是从民间捡回来的野娃儿,一点儿教养也没有!”
“我周王室有这样的天子嫡孙,真是丢先祖的脸!”
……
现场百官,你一言我一语,就跟苍蝇似的,指手画脚,嗡鸣不断。
对于这些人。
有事就跑,没事就吵。
王翦心中的厌恶,变得愈发浓厚。
冷冷地道:“诸位大人所谓的教养,便是洛邑有难,第一个逃走吗?”
姬瓊等人,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
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指着王翦的鼻子,骂道:“区区一个奴才,也敢如此放肆!”
“来人,给我拖下去,廷杖一百!”
然而。
没人听他们的话。
周围的百姓,也都有点看不惯姬瓊等人的飞扬跋扈了。
“靖文君和王将军与秦军浴血奋战的时候,请问太师和诸位大人在哪里?”
“干啥啥不行,逃跑第一名!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人,有什么资格指责靖文君?”
“秦军围城,你们这些周室宗亲朝廷栋梁,丝毫不顾城中百姓的死活,跑得比兔子还快,如今却又倚老卖老,真是……厚颜无耻至极!”
“我支持靖文君,你们可以打我了!”
一时间。
现场所有百姓,义愤填膺,全都声援起了周元和王翦。
声势浩荡,几欲掀天。
姬瓊等人本就心虚,又见了这般阵仗,几乎引起民怨沸腾。
哪里还敢嘴硬,继续挑衅。
难堪之际。
幸亏太史令姬焽脑子灵光,低声道:“太师,要不咱们先去觐见天子?”
“对对对!”
姬瓊如梦初醒,“觐见天子,是非曲直,都由天子定夺!”
“姬靖,你敢是不敢?”
周元淡然一笑:“这有什么不敢的?”
言讫。
带上王翦,与众人一起,前往武王殿。
百名大雪龙骑,紧随其后。
走过宽阔幽深的门洞。
偌大的广场,龙楼凤阙,映入眼帘。
广场两侧,摆放着九座大鼎。
巍然如山岳。
中间形成一条宽约九丈的王道。
想当年。
周室鼎盛之时。
诸侯使节,便是云集于此,山呼万岁,朝见天子。
如今。
宫殿依旧。
却早已没了往日的恢弘气象。
九鼎上,铜锈斑驳。
广场白玉地砖的缝隙里,摇曳着几根枯萎的荒草。
穿过九鼎广场。
九阶高台,武王殿巍峨矗立。
殿外。
西君早已恭候多时。
远远望见众人,立马降阶相迎。
“太师,太史令,诸位宗亲!”
西君举手为礼,满脸堆欢,“逃难成周,终于回来了么!”
“……”
没想到西君一见面就是挖苦。
姬瓊等人的脸色,难看尴尬到了极点。
众所周知。
洛邑王城,乃是西君的封地。
与天子一样。
他们都是寄居洛邑。
虽然姬瓊位列三公之首,官职尤在西君之上。
可寄人篱下,自然不敢在西君面前放肆。
只能忍气吞声,笑脸相陪。
“靖文君,你来得正好!”
反观西君对周元的态度,却截然不同,满是恭敬,“陛下正到处找你呢!”
“陛下找我何事?”
周元问道。
“当然是好事!”
西君笑道。
随即。
转头对姬瓊等人道:“诸位回来得也巧,正好一起觐见陛下!”
“正有此意!”
姬瓊点头。
一行人,拾阶而上。
进入武王殿。
虽是白昼,但殿内仍然灯烛燃亮。
原本空荡的大殿,此时多了百十个精神抖擞的甲士。
披坚执锐,气势轩昂。
终于让这座衰颓幽暗的王殿,平添了几分威仪。
王殿高处。
姬延身穿玄衣纁裳,上绘日月星辰,下绣彝藻黼黻。
头戴十二旒冠,足着赤舄絇履。
端身坐于宝座。
帝王威严,如潮水般,充斥王殿每个角落。
但见姬延容光焕发,精神奕奕。
全然不像以前那般老态龙钟,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三十岁。
“臣等拜见陛下!”
姬瓊等人,来到玉阶前,伏拜山呼。
“平身吧!”
姬延一抬手,淡然笑道,“太师,诸位宗亲,逃难成周,终于回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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