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向阳 第一章 失业

我叫于生，2015年正好五十岁，在一家已经拖欠半年工资的国企上班，自己觉得稀里糊涂地就活了五十年，一直以来都不知道为啥活着？整日里循规蹈矩，按照生活设定的程序运行，不说行尸走肉吧也差不多。你说为了生活吧，至今还和父母挤在一处60多平米的套间里，你说为了理想吧，到现在还是个保安。没有看不起保安的意思，而是自参加工作以来，三十年勤勤恳恳一直都未曾改变，单位大门的钥匙摸着比媳妇还光滑熟悉。

儿子大学毕业好几年了，一直在家闲着，每天就知道要钱。媳妇今年退休，拿着不到3000元的退休金，这样的日子，让我整日里唉声叹气。

单位新来一个保安队长叫孙友怀，今年刚好30出头，据说和我单位一把手有点亲戚关系。熟话说得好，新官上位要立威，一向老实巴交的我就成为了最佳人选。就在昨晚，我夜班。接到媳妇刘颖的电话，说不知什么原因儿子突然间腹痛，让我赶紧回家带儿子去医院检查检查。惦记儿子的安危，就和当班小队长请了假回家，到医院一检查孩子确诊为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做手术。恰巧晚间孙友怀查岗，发现我没有向他亲自请假，立马就暴跳如雷，并对当班队员说要好好整治一下单位的歪风邪气。就不问青红皂白在电话里给我一顿臭骂，本来就心急如焚的我当即就在电话里和他吵了起来。儿子手术安顿下来之后，第二天下午我就来到单位，人事部门通知我这月得按矿工扣一天工资。其实对于目前的我来说生活已经没有什么波澜，多与少这点钱改变不了什么，但一向老实的我因为儿子住院心情本来就焦躁，不知道犯了哪门神经跑到保安队长办公室又和孙友怀吵了起来。在他挖苦、谩骂的刺激下，我一时没忍住，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就向孙友怀砸去。“你他妈敢打我”孙友怀捂着脑袋，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当时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冷静下来，但为时已晚，当同事把我俩分开的时候，有人已拨打了报警电话。

到了属地正阳派出所，出警的民警张洋单独给我关在一间办公室里，我心情十分紧张。活了这么多年除了办身份证，我还是第一次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来这。心里念叨着被送往医院的孙友怀千万别被我打坏了，这要是赔个十万八万的或者抓起来关上一年半载的我这辈子就彻底完了。想到还在医院的儿子和护理孩子的媳妇，想到这些年因胆小怕事、唯唯诺诺而遭受的各种蔑视和白眼，我鼻子一酸委屈地流下一行眼泪。

过了大概两个小时，门被推开。我看见缠着纱布的孙友怀紧张的心情才稍微放了下来。但随后又见到张洋与孙友怀在那熟络的攀谈，我的心又提到嗓子眼。这时孙友怀拍了拍张洋的肩膀转身离开了。张洋走到我身旁，对我说：“今天这事你是私了？还是公了。”我问“私了怎么办？公了怎么说？”“公了就是你已经犯了轻伤害罪要蹲局子；私了就是你得赔偿伤者十万块钱”刘洋眯着眼对我说。十万块对于我这个家庭来说无异于一笔巨款，况且昨天儿子手术就已经交了2万元押金。看我犹豫的样子，张洋就知道我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于是他又说：“你要不和家人商量商量”。过去我曾听人说过，警察一般处理这种事情，能多要钱尽量多要钱，除让伤者满意外，多余的自然就揣进他们的腰包。合计半天我没办法最终还是给媳妇去了电话，因为我不想让父母知道这事怕他们跟着着急上火。媳妇听说我打了保安队长，又得赔偿十万元钱，立马在电话里对我数落起来，说儿子还在病榻上，你怎么就惹了这么大的祸，真是不想要这个家了，随后气的就愤然挂了电话。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墙上为人民服务的标语牌，脑子一片空白。张洋看到我这个样子，又威逼利诱地道：“你要不再好好想想找谁？要不然就你这样的关进来，恐怕有的罪受了。”我本想着媳妇能给我出出主意，没想到是这个结局。父母不能找，这些年我又没有有权有势的亲朋好友，一想到接下来不知如何是好，瞬间我就堆在水泥地上，再次伤心欲绝。过了半个小时，我想起唯一算得上朋友的高中同学赵军，好像他姐夫是市公安局政治处的处长。于是给他去了电话。赵军了解事情经过之后，答应帮忙试一试，看能不能少要点赔偿费，于是我在派出所忐忑地熬过了一夜。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赵军来到派出所给我办理了保释手续。张洋用充满仇视的目光冷冷地对我说“你有个好哥们，拿两万元替你把事摆平了”。我朝张洋道了声谢，拖着疲惫身躯走出派出所，望着赵军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嘿哥们，没事了，我尽最大力了。但你的工作恐怕保不住了”。赵军无奈的说道。我凄然一笑，这已经是预料到的最好结果了。赵军说了些安慰我的话，并嘱咐我处理完家里的事后一定联系他，垫付的2万元钱也不用我着急还。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回想他简单的几句话，心中真是百感交集。像我这样活在这世上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人，在遇到坎的时候还能有个援助和帮手，我真的感到非常庆幸。

回家后，我没有休息，只是洗了把脸，做了两个菜就奔医院而去。媳妇看到我什么都没说，我殷勤地把饭菜放在床头桌上，换来的是她冷冷的目光。看了看儿子熟睡的脸庞，我走出病房，来到消防通道点燃一颗烟，此刻我已无法克制自己，堵塞的喉咙任由烟雾的包裹和熏烤，我感到无法呼吸，无法自拔，真想就想这样麻痹的死去。

第二天，接到单位的通知，我被辞退了。这一刻我忽然感到了释然，感到了解脱，就像一只卸下枷锁的野兽，有一种想要狂奔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