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神魔柯某无敌于世 第十九章 玫瑰审判

受封典礼的早晨，伦诺蒂·阿尔萨斯在玫瑰的芬芳中惊醒。自从圣战结束归来，伦诺蒂隐约记得这是自己第三周做关于阿莱格奥·伊斯维尔德命名日的梦了，在战争中，伦诺蒂的信仰确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出征之前，圣殿骑士团号称“重将大卫之城救于异教之手”的上帝之师，结果到了异国他乡，圣殿骑士团行事乖戾，他们以暴力戕害异国的平民百姓，血腥与虚伪逐步崩解了伦诺蒂深信并始终自持的勇气与正直。时值又一次命名日，前一天早有人通知伦诺蒂按时参加。出于礼节，伦诺蒂佩戴了象征王国最高荣誉的玫瑰勋章，收拾妥当，准备前往圣伯尔沁夫的大广场。

第九次圣战是以惨痛的失败作为结果的。长期以来，由于独享教皇赐予的特权，人们一直以怀疑和厌恶的态度看待圣殿骑士团的成员，圣殿骑士团因圣战远征而生，失利却接踵而至，上帝是否支持这项宗教事业，这个显而易见的疑问压在了虔诚的心上，越来越沉重。幻灭取代了热情，赞扬让给了指责，既然圣战远征的成功使圣殿骑士团如明星般惊人崛起，那么远征的失败也相应预示着他们悲剧性的灭亡。这次具有决定性的致命失败与圣殿骑士团所拥有的可观的财富与权力形成了鲜明对比，况且宗教裁判所已经正式宣判了圣殿骑士团成员的丑恶罪行，他们胆大妄为，假借上帝之名，用惨无人道的血祭，以名为阿莱格奥的孩子的尸骨奠定了骑士团权力的高台。

“嘿吆，伦诺蒂这疯老头子怎么也要参加这场审判了，他在战争中，明明只是个懦弱的逃兵”“那场所谓的圣战也该有个结果了，圣殿骑士团自认在维护上帝权威一事上厥功甚伟，竟然胆敢冒犯教皇大人的威信，擅作主张，逾越旧礼，理应全员受到应得的惩罚。”

伦诺蒂刚到广场，脑海中出现了这样的声音，他惊恐地四面环绕，却奇怪地发现找不到声音的来源，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广场上很快挤满了人，出于对神圣的尊重，无人敢出声亵渎。红衣主教依礼而至，绝对忠诚于王室的玫瑰骑士团团长雅克·卢瑟携国王旨意前来。审判在即，红衣主教克莱尔德宣布教皇歌拉丁三世在《至高之声》中的诏令：“圣伯尔沁夫最虔诚的上帝子民们，我们今日会聚此处，是为了审判以圣战之名行魔鬼之事的圣殿骑士团，骑士团的入会仪式是以侮辱神灵的方式进行的，他们是耻辱且虚伪的异教徒，他们真正崇拜的是邪恶、丑陋的偶像，他们因此失去公正的上帝的庇佑，裁判所已经作出了判决，他们将得到惩罚。”随着诏令的宣读，骑士团余下的成员被带到了广场，接近两个星期的监禁使骑士团的成员丧失了骄傲，他们已经隐约做好面临第一幕悲剧的准备，伦诺蒂·阿尔萨斯看见熟悉的骑士团领导成员，疯症发作，死去的记忆开始复苏。圣战出征前一个月，教皇从索拉德尔传来由《启示录》中解读到的谶言，下令骑士团在举国秘密搜寻名为阿莱格奥的男孩，但对需要男孩做什么则语焉不详，整个骑士团整整找了三个多星期，渺无音信，直到出征的前一天，伦诺蒂在瓦安托内特家做客时无意中发现二小姐格蕾修的男仆中有个叫阿莱格奥的，伦诺蒂以骑士团的名义向瓦安托内特家主许佩斯提出索要阿莱格奥的请求，许佩斯为表示对圣战这项宗教事业的热诚与大力支持，爽快同意。

将阿莱格奥带到圣伯尔沁夫恰逢命名日，伦诺蒂至今难以忘怀阿莱格奥看向即将受封的骑士侍从们时眼中洋溢的强烈感情，只要想起，仍会刺痛这位正直骑士过于敏感的心，遵照教皇谕令，阿莱格奥留在了圣伯尔沁夫，被作为伦诺蒂的骑士侍从预备进行培养，而伦诺蒂随大军出征，第一次圣战取得了往后出征所不能及的巨大胜利，伦诺蒂的玫瑰勋章正是在这次战争结束后被授予的，这也是唯一一次算得上正义的战争，待伦诺蒂得胜归来，阿莱格奥已经成为了一个聪慧且早熟的少年，伦诺蒂很喜欢这个少年，几乎将他当作了真正的骑士，阿莱格奥同样感激伦诺蒂给予自己的善意，将伦诺蒂视作精神导师。

圣战仍然在继续，同样的出征，伦诺蒂经历了三次，然而战况却急转直下，骑士团长迫于索拉德尔的压力，仍然强撑着开始了第四次圣战的准备，这次骑士团仅仅来到了异国的边境处，并未深入，骑士团对平民进行了可怕的屠杀，做出了被教义所最不能容忍的丑恶之事，伦诺蒂第一次对曾经笃信的一切产生了怀疑，他因为不与同僚同流合污遭到了排挤，而骑士团在边境的恶行被夸耀成了对维护上帝权威做出的巨大功绩。第五次圣战，伦诺蒂没有参加，赋闲在家，他得空教导阿莱格奥，这孩子几乎成为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他与阿莱格奥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第六次圣战出征在即，索拉德尔传来谕令，要求召见伦诺蒂与阿莱格奥，红衣主教克莱尔德亲自接见二人，时值命名日，克莱尔德亲自主持了阿莱格奥的受封仪式，仪式结束，克莱尔德告知伦诺蒂《启示录》的指示与骑士团圣战的部分真相：骑士团的恶行是被神灵与教会默许的，而经历的失败也是必然的，第六次圣战才是真正一举夺回大卫之城的决战时刻，但代价是血祭阿莱格奥，作为向上帝祷告的祭品，且要由找到阿莱格奥者，即伦诺蒂亲自进行血祭仪式。阿莱格奥当然不会同意，他的信仰几乎摇摇欲坠，他怀疑自己笃信的实际上是此前所厌弃的，克莱尔德早已做好伦诺蒂会拒绝的准备，用上帝赐予的圣物在精神方面控制了伦诺蒂。

夜晚，在索拉尔德的圣堂，在骑士团所有人的见证下，伦诺蒂亲手虐杀了深信与崇拜他的阿莱格奥，在玫瑰的芬芳中完成了血祭仪式。

仪式结束，伦诺蒂恢复清明，他在阿莱格奥尚未干透的血迹中患上了疯症，沉沦在阿莱格奥德命名日的梦里。

第六次骑士团出征，圣殿骑士团带上了疯癫的伦诺蒂，骑士团果然如谶言中记载般得大获成功，而伦诺蒂被骑士团污蔑成懦弱的逃兵，背弃上帝的可耻之徒，且将阿莱格奥的死归因于伦诺蒂在战场上的软弱无能，伦诺蒂被全体圣伯尔沁夫人唾弃。

然而第七次与第八次圣战并未取得教会预想的成果，这次骑士团赌上一切的第九次圣战在列林达遭遇了毁灭性的惨败，教皇格拉丁在新任国王菲利浦四世锐意改革的压力下，宣布废除圣殿骑士团，将圣殿骑士团的财产转交给芒雷的圣牧骑士团，并下令对骑士团犯下的罪行进行审判。

伦诺蒂参与过的圣战结束已经有二十年，而并非伦诺蒂不清醒的认知里的三周，在阿莱格奥亡灵的纠缠以及神灵降下的诅咒中，伦诺蒂以半疯状态活了二十年，圣伯尔沁夫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伦诺蒂在圣战中无所作为。此前，伦诺蒂遭到了圣伯尔沁夫居民的轻视与唾弃，他被认为是上帝的背叛者，加上伦诺蒂本身的疯症，所有人都将他视作最微不足道的存在，甚至在审判骑士团所有成员之际，才想起伦诺蒂曾经也是圣殿骑士团的一员。周围人以厌恶的目光审视着伦诺蒂，人们似乎忘记了伦诺蒂在民众的认知中并未在战争中有过实际的罪行。红衣主教命令骑士团成员忏悔自己的罪恶，然后将他们相继推上刑架，把骑士团成员按照所任圣职大小依序处死，马上就要轮到埃弗瑞拉，同伴的死在他心中激起了最大程度的恐惧，即将溺水的窒息感使他迫切地想要拉什么东西下水，在混乱的思考中，他看到了伦诺蒂，往事也在他的心头疯长，他疯狂地向人群呼喊：“伦诺蒂，伦诺蒂·阿尔萨斯，还有他，他也犯下了不可饶恕之罪，他谋杀了阿莱格奥·伊尔斯威德，亲手，亲手虐杀了他，他是血祭仪式的真正完成者”伦诺蒂如坠冰窟，彻骨的寒意与恶意包围了他，克莱尔德也注意到伦诺蒂的存在，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伦诺蒂·阿尔萨斯，你被指控故意杀害阿莱格奥·伊尔斯维德，你是否要为自己辩护”“我…那孩子确实是被…”伦诺蒂的心几乎被悲伤填满，说不出一句话来，伦诺蒂看着在场几百个人的冷漠目光瞬间同时射向自己，被世界抛弃的感觉，伦诺蒂感到了魔鬼的胜利，克莱尔德的声音充满了蛊惑性，愤怒与仇恨充斥在所有圣伯尔沁夫的居民心中，伦诺蒂被激动的民众架上火刑架，这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伦诺蒂曾经是个疯癫的老头，伦诺蒂遭到了审判，被活生生烧死在大火中，圣伯尔沁夫飘起了玫瑰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