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还是活着 第七章 我和我的相识

幼年的我和父辈们之间的故事，我也是长大后大部分听二舅妈讲述的。童年时发生的那些记忆，就像是沙滩上的脚印一样，被后来的种种经历所冲淡、冲散，冲得好像它们不曾存在过一样。

我现在能追忆起的最早记忆，大概就是一个细雨的早上，我穿着大人的雨披，独自一人走在去幼儿园的路上。

我的家距离我的幼儿园并不是很远，而我后来上的小学也就在幼儿园的隔壁。我家距离学校的路程大概就是：幼儿园时，一般我走半小时也就到了；小学时，我会在二十分钟内走到学校；长大后，再次走这条路时发现十分钟也就到了，但是，我却感觉走得是最漫长的。

我家在一片平房区内，方方正正地被四面的马路围着的平房区，我只记得大人们都称它为“六委”。

要从我家走到幼儿园，首先，我要从六委走到西边的大马路上。这就要出了家门后，从我家门到把头的六委上的土路，上了小坡后右边是个垃圾堆，我会先扔掉昨天的垃圾，再向北走段长长的路，走到头。头头上右边的人家好像是个大户人家，高高的房子是我在知道别墅以前见过的最大的平房。说也奇怪，每天早上去上学路过这家门口时，总会有个个子高高的白白净净的叔叔推着摩托出门。直到后来我上了初中，才知道他是初中（1）班的班主任老师。怪不得我总会在早上上学的时间看到他出门，怪不得上初中后他第一次见到我时，看我的眼神和看别的学生不一样呢，毕竟我也算是他每天早上第一个看到的“学生”，这一看便看了七八年。

从六委走出来后要过一条马路，对面马路的右侧是个烧锅炉的厂子，厂子墙外是一个公厕，那种可以看到前人排泄物的公厕。公厕外面是烧锅炉所倒掉的废弃煤渣子。在我和竹筐一般高时，便经常来这里捡煤球，可能是在公厕边的缘故，总是感觉煤球上有股尿骚味。

过了马路就会从公厕左边的小路进到隔壁的小区。进到小区后左手边是一排破旧的楼房，在九几年那时都已经可以被称为破旧的楼房了，可见这排楼房的久远。不像现在的楼房小区那样，这真就是一排（一栋）楼房，总共有六个单元，每个的单元门都是那种刷红漆的破旧木门，木门顶上有着两块黑黄的“透明玻璃”，每扇门上的玻璃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透过布满尘土的玻璃往里看去，只能看到一片漆黑。抬头看上面的人家，刷着红漆的铁窗户，大小仅仅可以让一个六岁的孩童爬出，有的也是不同程度的破裂。

就是这样的一栋被附近小孩儿戏说为“鬼楼”的地方，便是我每天上学和放学的必经之路。其实，在公厕的右边就是大马路，但我还是喜欢走这条小土路，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它足够安静，而安静对于我来说就相当于“安全”。这样的想法并不是向你想的那样，没有车子的嘈杂声所以安全。而是因为，在我家除了死一般的寂静之外就是不安静的殴打声，所以当不安静时，我就会觉得很不安全。所以，这条略带阴森的小土路便是我最喜欢走的路了，因为我从小就知道“活人要比死人可怕得多，尤其是生活在你身边想让你死的活人！”

从小土路里走出来，会看到一个大超市，每次路过这里时，脚步总是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眼睛不断扫视着里面的“好吃的”，“咕噜”，不受控制地咽了下口水。

“要点什么？”超市的阿姨看到我盯着看，问道。

你要问我咋回答的？我当时就低着头跑了，跑到认为她看不到我后，又回头看了看超市门口堆放着的“好吃的”，然后我便低着头，找块小石头踢着来到幼儿园门口。之后，把小石头捡起来藏在门口边的草丛里，我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它，转身走进幼儿园。

我和很多小孩不一样，我十分喜欢去幼儿园。你问为什么？我现在想想应该是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老师同学都很喜欢我，另一个我觉得是主要的——中午幼儿园的饭我想吃多少吃多少。嘿嘿！现在依然记得最爱吃的“肉卷卷”，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个学名叫什么？就是把面擀成铅笔盒那么宽的长条条，再在里面抹上调好味道的肉末，慢慢地卷起来，上屉蒸熟就好了。别的小朋友最多只能吃得下一个，我一般都是吃三个，而且分别用三种不同的吃法。第一个我一般喜欢用“狮子大开口式”去享用它，就是一口咬下去“一半”，再喝一口热乎乎的苞米糊糊。“啊！”是那时我知道的唯一感叹词，现在想想会说一句“这才是人生啊！哈哈哈！”第二个“肉卷”我喜欢用“拆卷卷式”解决它，“拆卷卷”就是把肉卷展开来吃，这种方式是我最喜欢的，因为这样不仅可以看到美味多汁的肉粒粒，而且吃起来还很慢，可以慢慢享用。第三个“肉卷卷”的解决方法就看我心情了，有时是“狮子大开口”、有时是“拆卷卷”，又或者两者同时施展。坐在我边上的同学，每次都要和我比赛吃“肉卷卷”，在我保持了32战32胜的记录后，无人再敢挑战我了。

后来我才知道，挑战过我的那些小朋友都不再挑食了。一天放学有个胖胖的叔叔找到了我，把我“举高高”，说他家小孩以前这不吃那不吃，现在吃东西都狼吞虎咽的不再挑食了。我也因此，吃到了人生的第一块巧克力。虽说，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巧克力，但是确是我第一次触碰到实物。巧克力很大，有我两个手那么大，包装袋看上去十分精致，想想看我之前吃过的小彩糖块包装，真就是一个是“女神”一个是“泼妇”,一个是“鲸鱼”一个是“灰尘”（这段比喻80、90后的你可还记得，某个红发的“天才篮球手”）。这时，突然看到包装袋上大大的字母和电视上看到的一模一样，此时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我不禁地仰头来释放这股强大的力量。尴尬的是抬头正好看到胖叔叔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谢！……谢谢！叔叔。”我本能性地立马答谢道，还没等胖叔叔反应过来，我已转身跑开，消失在“茫茫人（孩）群”。

不知道，我跑了多久，当我停下来时，已经来到了“鬼楼”那条小路。我喘着气，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发现四周无人，便准备享用我的“美味”。可是，当我打开手时，发现巧克力已经被我捏融化了，手指上还蘸着几滴巧克力酱。

“哎！真倒霉！”叹气后，我本能性地去舔舐自己的脏手。

“嗯！”一股从来没有吃到过的美味，从舌尖传到胃里，再传到大脑，最后传到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我快速地、且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嗅了嗅里面黑乎乎的不明粘稠物，便开始舔舐着，一点一点地舔舐着，感受着每一滴的神奇味道，直到包装袋像水洗过的一样才肯停下来。

“啊！这就是巧克力啊！诶!左手还有一滴漏网之鱼”我心里想道，便去舔左手那滴“美味”。

“呕！不是巧克力，是中午上厕所蹦上去的屎！”

第二天。和往常一样，从房子里跑出来，还是一样的路、还是一样的衣服、还是一样的天气，不一样的可能便是昨天后背的伤不像昨天那样疼了，右手上新出现的淤青让我感觉有些不一样吧。

一样的同学、一样的老师、一样的吵闹、一样的夸奖；不一样的知识、不一样的午饭、不一样的安静、不一样的批评。这是我，那时的我意识到的。我意识到了所有，唯独、唯独没有意识到的却是“自己”。接下来，是我第一次认识自己，第一次和自己说“有你真好”，而这也是和“我”长期分别的告别。

中午时分，太阳像要把大地上的一切生物蒸干一样，肆无忌惮地将她的爱通过阳光，来带给人们炎热、温暖和阴冷。此时，在幼儿园里，刚刚午睡后的一个个带着眼屎和口水的孩子们正懒散地围坐在教室里。

“我刚才做梦，梦到我当老师了，吴老师是我的学生……”一个皮肤黝黑的小男孩和坐在他右边的小女孩分享着自己的“白日梦”，说道结尾处，不禁地降低声音，偷偷地看了看正在切西瓜的吴老师。

每天中午，孩子们睡醒后，老师都会为他们准备应季的水果或者小点心。而我的任务就是每次给同学们分发这些“美味”。

“晓宇，端好了，从右边开始发吧。”吴老师将摆着满满西瓜的铁盘递给我，当吴老师说从右边开始发后，左边的氛围好像突然地冷了下来。

我端着西瓜，从右边开始发，每个同学所能得到的西瓜都是我递过去的。一块、两块……四块、三块、两块，从开始的发一个数一个，到后来的发一个减一个。当左边最后一个同学开心地吃起他的大西瓜时，我端着剩下的一块西瓜，来到吴老师面前想要把盘子还给她。

当她看到盘子里那块主色调是绿色和白色，上面略带一点粉色的“西瓜”时，她摸了摸我的头，那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有人摸我的头。我不知道为什么老师会摸我的头，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老师将她的西瓜给了我，那时我不知道，现在的我，好像也并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发西瓜时，挑选大的、红的给同学。为什么在我做了我认为该做的事后，老师会摸我的头、给我她的西瓜。为什么做了该做的事会被奖励、会被表扬。

分享，这种东西。没有人、没有家人、没有大人也没有小孩和我说过这个字眼，或者暗示、教育、逼迫等等，都没有过。

我端着西瓜，坐在吴老师的边上，看着、盯着、研究着这块西瓜。虽说，在这之前我也在路边摊见过西瓜，也从某种意义上吃过西瓜。但这次却是第一次吃真正的西瓜。你问我第一次吃的某种意义上的西瓜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会猜我喝过西瓜汁、或者是吃过西瓜味的雪糕和糖块儿？我们接着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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