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园丁 五 火星活雷锋

写到这儿，实在无法进行下去，咖啡也见底了，几滴黑色液体留在杯子底部，他犹豫片刻还是撕下这一页，把它投入纸篓中。

如此的莫名其妙，自己再也不会去写抽象派的宗教诗歌，不如一杯咖啡来得痛快。

于是，他在下一页写下此刻的感受。

“我能理解一位母亲对孩子的爱，对家人的爱，可是育儿楼最终成为大多数火星园丁生命的起点，没有家人是痛苦的，被家庭环境束缚是不幸的，是我们对这个时代要求太高，还是这个时代对我们火星园丁太过苛刻？

父亲、母亲你们到底是谁？如果我们在大街上见面，你们能否认出我？你们过得好吗？

我把这些话留在心里，长期以来，整日忙于工作，并不会想起父母，随着妻子肚子中婴儿慢慢长大，心中的父爱有增无减，有时会猜想是父母没有能力养活自己，还是因为其他原因卖掉自己。不管怎样，自己从来没有被人瞧不起，更也不比别人差。

想到上小学时，挨着王责床铺睡觉的是一个同龄男孩儿，男孩儿每晚都躲在被窝里哭，他太想家了，更加依赖父母，王责明白，自己从小无依无靠，因而选择一条坚持隐忍的道路，他不曾为任何人心痛落泪，直到今天。

结婚成家后，总算知道被爱是一种什么滋味。

一路走来坎坷艰辛，无人可知。”

下面是《火星园丁自传——王责学校篇》的内容。

“火星园丁从幼儿园开始接受国家教育，1-2岁，学习说话和走路，逐渐培养个人独立的生活习惯。

小学教育3-8岁，一年级到六年级没有节假日、寒假、暑假，每周一次课外活动，每三个月有一次郊游活动，每一个周日吃一顿西餐，学习独立穿衣吃饭，能尽快适应环境，做到生活自理，每天上课六个小时，有两个小时课外学习时间，半个小时锻炼身体，每天休息时间十个小时，其他时间自由安排。

王责顺利完成小学六年所有课程的学习任务:语文课，学会书写超过四千个汉字，最少阅读课外书籍二十本，书法练习时间超过一千小时，每次语文考试成绩在80分以上；数学课学会生活中正常的加减乘除数学运算，自学二、三维视图画法，每次数学考试成绩在80分以上；音乐课，学会弹奏一种乐器的2首曲目；美术课，每年提交两幅绘画作品；生活中动手能力强，乐于助人。

9-10岁，初中两年初一和初二，王责各科成绩优异，学习能力出众，多次在全省作文比赛、奥数比赛中获奖，大量阅读中外世界名著，毕业后进入第一高级中学。

11-13岁，高中三年，王责更加刻苦学习，他的作文在火星日报、新闻晚报等平台发表，之后考入新都大学。

14-20岁，前三年是大学基础课，完成专业课程学习任务，各科成绩及格即可，在实习中，论文和动手操作能力都过关，每年参加两次公益活动；后三年攻读大学硕士，个人论文在国内外专业知识网站发表，所有综合素质测评在甲上，获得国外留学名额。”

差十分钟十一点，王责精力旺盛完全不瞌睡，而且时间充裕，无工作可做，也懒得读书，还真不太适应。

他翻看电脑里个人档案照片，最早一张照片是刚刚进入育儿楼拍的，那时，他的脸上肉嘟嘟，手脚伸着，安静地看着镜头，时间是3040.08.03，AM10:35；下一张照片是在一年级，一个瘦弱的男孩穿着蓝色西服，站在统一着装的学生中，一点也不显眼，身旁的小马鑫扭头看自己，他被超级电脑测评出拥有155的智商，归入优等生之列，一点不坏，上学考试一路过关，非常顺利；把之后每个年级的照片浏览一遍，几乎在每张班级照里都能找到马鑫的身影，在大学一年级，他用2000信用币买下一台智能高清相机，第一次和女朋友李露合影，之后，记录下许多美好的生活画面；结婚照是在去年九月份拍的，十月一号在新分到房子里，马鑫、刘灵灵、郭瑞、金玲、小雅、黄总、陈叔等朋友到场参加自己的婚礼，加上公司其他同事和婚庆公司的人，四五十人把婚礼举办得热闹非凡，留下感人温馨的影像画面，祝福声在耳边响起，美好珍贵的记忆再次袭来。

王责以回忆过往生活结束火星的一天，不平静的一天。

此刻，小雅同样难以入睡。

她牢记李露说的话：“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你爱王责，对吗？肯定是，你把她当做哥哥，如果没有我，你会义无反顾地嫁给他，我说的没错吧。这个如果就要实现了，你认真听我说，医生诊断出我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属于先天性基因缺陷的一种，医生说，年龄越大患上这种疾病越危险，大概率，母子全都保不住，万一发生这种情况，王责怎么能挺得住。我活不了多久了，随时可能病危身亡，更不可能被治好，求求你要帮我照顾好王责，我知道这样的请求很过分，但我走投无路，你能理解一个妻子的绝望吗？”

面对李露的多次恳求，她心软答应下来。李露为小雅出主意，让小雅代替自己去照顾王责，把丈夫的日常作息规律和喜好都毫不保留和盘托出。小雅自己想尽办法接近王责，精心打扮自己，与他做出亲密举动，用美色逐步瓦解男人的最后心理防线，她有一种预感，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如果李露的病情属实，她为什么不告诉丈夫，而是选择隐瞒，她如果因此而自杀，王责知道真相后，会原谅自己吗？

她有些后悔了，用欺骗的方式去得到喜欢的人，而王责是一个对家庭负责任、不爱女色的好男人，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永远也得不到他的心。当她站在倒地失去意识的王责身边，听到有人喊，“他死了”，那一刻，她感觉天塌地陷，自己的心也跟着他死去，她明白，这就是爱情，让人奋不顾身。

早上七点半，他吃过妻子做的早餐，坐地铁来到熟悉的二七广场站，在出站口处，给小刘打电话，今天是晴天，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气温有26℃，等待大概有五分钟。

小刘从远处走来时，戴着墨镜，左侧肩膀挎着一个红色手提包，左手搭在上面，右手提着那个黑色旅行袋，与王责打招呼，把旅行袋交到他的手里，王责一边拉开拉链确认里面的结构，一边说:“你有没有注意到有人从我口袋里拿走什么东西？”

“没注意到，这个包是公司保安交给我的。”

“那好，我去警局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等一下，这个给你……”小刘从包里掏出一顶黑色运动帽给他戴上，同时把墨镜摘下来递给他。

“这是什么意思？”

“你没有看今天和昨天的新闻？你太出名了，一大早，记者们把公司大门堵死，在外面，最好别被别人认出来。还有，公司内部有任何决策变动或者风声，我一定最早通知您。”

“再见。”

王责目送她离开，智能环时间八点半，离预定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打算去警局附近的人民公园闲逛，因为他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这座城市，生活的全部围绕着工作、家庭、朋友，遵从“直线生活”原则，他不会浪费时间做无用的事情。坐上无人的士后，他的心里更加忐忑，生怕迷失自己，失去空间方向感，在火星首都城市生活二十五年，他根本不了解这个城市运转规律，也无法被这座城市接纳，不了解自己为什么拼命工作，未来会怎样，记忆中的新都市不过是学校、地铁十号线、公司、几个商场，其他建筑、街道全都一无所知，与他毫无相干，他正在尝试一种新方式探索世界。

站在人民公园东门门口，牌匾上“人民公园”四个黄色大字映入眼帘，红色蝴蝶结挂在高处，走进大门，顺着道路往西北方向走，过一座假山、小桥，左边是健身园，放置几样公共健身器材，前面有几个50岁左右的老人一边听戏曲，一边锻炼身体，老太太在练习手推大转盘，老大爷悠闲地站在脚踏圆盘上做扭腰动作，有一个年轻人在单杠上做热身活动，跷跷板上空无一人，对面是废弃的儿童游乐园，被荒废的儿童旋转木马和钓鱼池，哪里也不见儿童，继续向前走，小音响里播放着年代久远的戏曲，唱的是豫剧《沙家浜》说来话长选段，“刁老财蛇蝎心肠忒毒狠，他三哥，终日辛劳，遭受毒打，伤重身亡。四龙儿脾气暴性情倔强，闯进刁家论短长。刁老财他说是夜入民宅，非偷即抢，可怜他十六岁孩子也坐牢房。新四军打下沙家浜，我的儿出牢房他得见日光。共产党就象天上的太阳一样……”

他很少听戏剧，有一次为了编辑戏曲文章听过几段戏，就有《沙家浜》选段。他听完这一段戏，向南绕着河边走上一圈，色彩斑斓的鱼群忽左忽右，他出神地看着湖水，最后坐在树荫下乘凉，直到有电话铃声响起。

“哥，这两天总经理让张卿暂时代替你的位置。”

“知道了，小雅。”

“不用担心，我们大家都相信，以后主管还是你的……”

“她接替我也是理所当然的，说实话，张卿要好过江莘。”

“经理说，等风波过去，还需要你回来主持大局。”

“知道了，我现在要去警局录口供，有时间打电话给你。”李警官打来电话。

“拜拜。”

“请问，你到了吗？”

“十分钟后见面，我在路上。”

“育儿楼的网络安全负责人马上到警局，还有我们局长想见你一面。”

“没问题。”

王责立刻往回走，几分钟后到达警局，他在前台询问，“我找李警官。”

“哪个李警官？”

“破案的李警官，高个子、方脸、短头发，还有鞋子擦得很亮……”

“李平队长，是吧？稍等一下，我打电话给他，你叫什么名字？”

“王责。”

“你还挺出名的。”这个年轻的女警员拨打电话的同时，笑嘻嘻地说，仿佛一夜之间自己变成一个大人物，王责以微笑回应，思量警局局长会有什么事给自己说，“你们局长姓什么？”

“你自己看，第一排第一个就是了。”她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道缝，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对面墙上的几排照片。

王铮，男，44岁，生于3021年8月31号，毕业于新都市武警军校3040届，立二等功两次，三等功五次，被多次评为全省“最佳战士”、“先进个人”，照片上的人体型略胖、圆脸……

李警官走过来，与他握手，一边领他向前走，一边说话：“黑客的信息，我们暂时只能调查到育儿楼，一会儿，我给你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现在，我们局长正在办公室等着您，请跟我来吧。”

“这是装婴儿的旅行袋。”王责把黑色袋子递给他。

“好的，这个物证很重要，黑客寄给你的信件带了吗？”

“找不到了，也许是掉在的士上。”

“放心吧，会找到的。”

局长办公室门半开着，王责敲门进入。

王局长说话时面带微笑，嗓音铿锵有力、语速缓慢：“你好，咱们都王家人，有缘相遇闲聊几句，你不会介意吧？”

“王局长真是客气，咱们好像从未打过交道吧？”

“是的，我是昨天在新闻上看到你的报道，今天找你来，有事向你请教。”

“我吗？”他坐在王局长对面，看王局长有什么话说。

“我是来帮你的，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不是坏人吧？”

“不是。”王责摇头。

“好吧，那我大胆说了，你是否感觉有人在陷害你？在我来看，这件事仅仅是一个开端，里面蕴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恐怕你会被他人利用，走入不可逆转的境地，不管是谁要这样做，都会对社会安定造成威胁。”

“除了黑客，我一无所知，希望警方能早点抓到他，以免再打扰到我的正常生活。”

“你已经得罪政府官员，这可是相当不妙啊。”他默默点上一支香烟，抬头看着天花板，停顿十几秒，“也许你还不清楚，育儿楼属于国家直接管理的机构，我们普通警局人员无权调查，它是国家特殊产业，国家的利益不可触犯，千万，千万，别再去招惹它，这是作为朋友的唯一建议，结果不用我说，粉身碎骨，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