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彩虹 20

这个季节的奇怪，明明晴空万里，零散的白云懒散地漂浮着。小半个时辰后，突然就聚集成一大坨乌云，雨随即便下来了。有时是大雨，几分钟就散场，有时会是中小雨，下个大半天。

而今天，明明半小时大雨就把天上的云下完了，但很快，又聚集来一块又一块的云层，不断地，所以，大雨是玩起了电影院模式。

病房里，铁傲迎和黄照夫及刘清河守在云轩的床边。

刘清河给云轩做了详细全面的检查，最后想了想，回头对黄照夫说：“我们出去说。”

黄照夫：“在此直言便好。”

云轩：“我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不必担心我的感受。”

刘清河：“既然如此，我便直言了。云姑娘的病，老夫也没有什么办法。那宋轻言所研制的药，乃是经过了数十年的钻研方有的成果，我一时半会，是找不到其精髓的。虽然我知道其大部份配方，如天山的冰晶、雪莲、蜈蚣毒等等，但凑不齐药方，亦是无用。更甚者，就算有了配方，把药研制出来，也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如入药的程序、配比，每种药的熬制温度、时间、火候，都要非常的细致，一旦出错，出来的便是剧毒之药。”

黄照夫：“请您尽力。”

刘清河：“你是我的原领导，你交待之事，我自然会尽力。以我现在的能力，所调配之药，一次只能暂缓云姑娘身体机能一个月时间，而且，就算每月定时用药，最多也只能支持半年。半年后能不能配出云姑娘的解药，就未知了。”

黄照夫：“请刘医师尽力去做的。”

刘清河：“行，这段时间你多陪陪云姑娘，我即日便返回天山去采药，每月会按时把药送过来。”

黄照夫：“那您要小心。”

刘清河：“我会约上宣八朗他们团队一起，你放心好了。”说完，便离开病房。

云轩看着铁傲迎：“看来，我的生命注定是到头了。”

黄照夫：“你信他个鬼，那糟老头子坏得狠，说得不准的。”

铁傲迎：“你别在人走了以后再骂啊……”

这时，有人进来，对铁傲迎说：“傲迎，掌门找你，有事商量。”

铁傲迎：“哎，知道了，我即刻过去。——云轩，我先过去，一会儿再……有照夫在，你不怕无聊了。”

云轩：“可是……”

铁傲迎：“可是啥，我是真有事。”说完，便起身出门。

黄照夫：“怎么，就剩我单独陪你，你好像很不情愿啊。”

云轩：“不是的，只是……”

黄照夫：“人之常情，我理解，我追求你时，你拒绝了我，所以我们两人单独在一起，多少有点尴尬。”

云轩：“不，不，其实，我是想……”

黄照夫：“反正你已经跑不了了，只要我不尴尬，管你怎么想，气死你也罢，反正我就赖着不走了。你还能把我怎么着。”

云轩：“我……我……不带这样的嘛，我也没有要赶你走啊。”

黄照夫：“追求女子呢，无非两种方法，一是感动对方，二是死缠烂打。看来，我要采取第二项措施了……不，应该换个好听的词，叫坚持不懈才对。”

云轩：“你好不要脸……”

黄照夫：“追求女孩子不该就是这样么。”

云轩：“给你一个机会，开始认真说话。”

黄照夫把椅子往云轩身边挪了一下，更靠近云轩：“其实看到你我挺诧异的。”

云轩：“为什么？我……我有哪里奇怪了？”

黄照夫：“我看戏剧啊，还有从其他人那听来的，以你的现在的情况，不应该是……见人就暴躁：我谁都不想见！让我一个人等死好啦！……不应该那样的么？”

云轩：“谁说人到临死前会那样？本来生命就所剩无几，不更应该好好珍惜么。”

黄照夫：“这样啊，来之前，我还做好了准备：当你见到我后，会冲着我大叫：我不要见到你！快滚出去！然后，拿起身边的东西扔向我。为此，我还练了很久徒手抓物的功夫。”一边说着，还一边比划。

云轩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竟然把我想象成那样……好讨厌，搞得人家都哭笑不得。”

黄照夫看着云轩：“你还是这个样子好，看着你的笑容，我也会跟着开心。忧伤不属于你，你本该天生快乐。那么，以后我在你身边的任务，就是每天都让你笑起来。”

云轩：“发生了这些事，你还愿意陪在我身边，那之前你的表白，都是真心的么？”

黄照夫：“我说绝对是真心的，比真金还真，真得不得了，假一赔十，你信不？如果不是真的，那此时，我还会出现在你身边么。”

云轩：“那……我相信你便是了。”

黄照夫：“这……怎么和小说、戏曲里不一样？正常人不是这种反应啊，你应该很排斥我，各种拒绝，然后我死皮赖脸地才打动了你。但你现在……就相信我了？”

云轩：“现实生活哪有那么戏剧化？反正我时日不多，你想骗我，就骗下去吧，与其纠结真相，不如就让自己开心，管它真假呢。”

黄照夫情不自禁抓住云轩的手：“我还是第一次遇到那么好脾气的女子，喜欢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答应我，你……”

云轩忙把手抽回来，“可我听说了，你会跟叶家的大小姐结婚，两大家族联姻，然后去南海经商。但怎么会跑到我这？”

黄照夫：“我很认真地想了一刻钟，以确认心中最舍不得的人是谁，你的身影始终在我脑海中萦绕、挥之不去。所以我作了此生最大的决定，要和你在一起。”

云轩：“只用一刻钟来考虑，多草率的决定啊。”

黄照夫：“因为你对我而言如此重要，所以，根本无需用花那么多时间考虑。和你在一起的决心，我没有一丝的迟疑。”

云轩：“你可知道，你放弃的东西有多重要啊。别人一辈子都渴求不到的财富，你就这样甩甩手不要了。要换是我，就可以实现好多愿望了。”

黄照夫：“未来我们依然可以去实现你的愿望。对我而言，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比你更重要。”说完，再一次握住云轩的手。

云轩仍想把手扯回来，但这次黄照夫用了蛮力紧握其手，云轩撅着嘴说：“痛嘛。”

黄照夫：“但是我不想放开你啊。”

云轩：“你欺负我。”

黄照夫：“嗯，嗯，就明摆着欺负你。”然后，张开手指，把云轩的手指分开，然后把自己的手指从中间分别穿进去，做一个十指相扣的握法。

云轩：“喂，喂，过分了喂。”

黄照夫：“我还没使劲。我喜欢你，虽然说不上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但是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对你的钟情。你可以再次拒绝我，把手收回去。但我也不会就此放弃。不过，我希望是你能紧紧握住我的手，然后，我们一起牵手走下去。”

云轩没有收回手，但也没有握紧，想了想，问：“第一次表白，你是真心的喜欢我，还是为了接近我以探出我的真实身份？”

黄照夫：“你心里明明很清楚。”

云轩：“你出身高贵，名门旺族，而我曾被卖到青楼，一名青楼女子，难道你不介意么？你家人不介意么？”

黄照夫：“谁都有不可改变的过去，但对于你我而言，最重要的往后我们如何选择自己的人生。我不可想为了那些我没办法去改变的事而苦恼，毕竟，未来还有太多的事，还要我们一起去操心。”

云轩：“可我连真实的人类都不是……”

黄照夫：“那更不重要了，只要你还活着。有些人有着完美的躯体，但活得却像是行尸走肉，那与死人和何区别？但你有一颗很棒的心，以及有趣的灵魂，你比很多活人更像人。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砸了我的车那时，你的模样就住进了我心中，但却从不是你是否美貌，而是你的笑容，深深地感染了我。那时起，我看到一个女孩，不管生活再困难、遇到再多挫折、是否还活着……总是那么微微一笑，便又开始向前奔跑。也许跑得很累，但你从没有放弃。这便是我喜欢你的原因。”

云轩：“明明是傲迎砸了你的车，不是我……”，竟潸然泪下。

黄照夫：“那还重要么……”

云轩虽然已是泪流满面，却笑了起来，然后一把扣紧黄照夫的手。“就算是骗我，直到我死，也请不要揭穿。”

黄照夫靠到云轩身边：“如果有骗你的事，也是最美的谎言。”说完，便凑上脑袋，想去吻云轩。

云轩忙抓起一只苹果，塞进黄照夫嘴里，“你要干嘛？”

黄照夫：“就一下。”

云轩：“你急什么嘛。”

黄照夫：“既然答应做我女朋友了，我当然迫不及待要亲近你了。”

云轩：“可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黄照夫：“那行，我可以等你。”

云轩：“嗯，等我做好准备那天，我自然……”

黄照夫：“我是等你休息了，再偷偷亲你。你总有睡着的时候吧，到时看你能奈我何。”

云轩撅起嘴：“你就那么喜欢欺负我啊。”

黄照夫：“谁让你的样子，任何时候看起来都那么可爱。答应我一件事。”

云轩：“嗯？”

黄照夫：“还记得你的梦想吗？别停下来，等你身体恢复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呢。京城很远，你要比以往得付出更多的努力。”

云轩：“这……还怎么可能嘛，我已经……”

黄照夫：“难道之前你跟我说，你梦想是去京城羽舞团，是在骗我？”

云轩：“我没有，只是我现在……”

黄照夫：“凡事皆没有绝对，你经历了那么多才到今日，好不容易才等到我陪在你身边，多不容易。若上天垂怜你，让你一直活下去，而你又放弃了努力，岂不是太可惜。”

云轩：“可是，本来我就已很不容易，如今再……还有希望吗？”

黄照夫：“我们一起努力，好么。我会把车厂重新整起来，不再依靠我家后台，靠我的努力把厂子做大，至少能……让你衣食无忧吧。那么，你也要答应我，仍然和以前一样努力，不要放弃。”

云轩：“我真的做得到吗？”

黄照夫：“我相信你能做到。坚持你心中最重要的信念，这是你撑下去的动力。我会和你一起努力，为了我，你不要放弃，好么。如果你放弃了，我会失去你的。那时，我的世界会重新进入黑暗。千万别让那时候到来。”

云轩看着和黄照夫十指相连的手，点了点头，然后，把头靠在黄照夫的肩膀上。

到了第二天，雨停了，却一直是阴天。

黄照夫回到车厂，一切依然如此熟悉，却空荡荡的。两天后，所有的东西也都会被搬走。坐在车床台上，看着里边安静的设备，心中是五味杂陈。

不知过了多久，一人走了进来，坐在黄照夫身旁。

黄照夫看了一眼，“原来是陆老板啊，怎么？舍不得我？”

陆建华：“是有点舍不得啊，你陨落那么快，把你当对手，真是侮辱了我自己。说吧，有什么想法。”

黄照夫：“我刚才找房东了，还是要一次交一年的房租，丝毫不松口。可能看到我现在没办法把厂子经营起来的样子，是信不过我了吧。所以，我准备把车卖了，东凑西凑一点，应该能凑齐房租。”

陆建华：“你的那台车？没菜得吃·奔子的爱慕季，爱四五型号，这车可花了你不少心血啊，全车上上下下至少二十处改装啊。而且，这套底桥避震真的很棒。说实话，我也想要呢。你真的舍得卖掉？”

黄照夫：“没办法啊。我兄弟手里那套底桥，比这套更棒，逢山过水，跟走平路一般，可惜，差一点他就能做出来了。还有几项技术，已经在方案中，准备要落实呢。如果厂子能继续开下去，我一定要把它们做出来。”

陆建华：“那看你的造化了。不过，我倒乐意看到你扛着这厂子继续下去。”

黄照夫：“打倒我不是你毕生的心愿么，怎么这话的口风有些逆转了。”

陆建华：“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便起身离开。直到大门口，看了看招牌，叹了一口气，说：“这厂不在了，确实挺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