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灯火 第四章

班主任把在学校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说完看着我爸爸。

我爸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看着老师，而是看我弟弟，说“儿子，你今天争气，记着，谁要欺负你们两个，就往死里打，出了事爸爸顶着。”

那一刻，父亲简直就是我和弟弟的天神，觉得他太帅了，虽然在家对母亲总是唯唯诺诺，可是那一刻和平常的他简直是两个人，让我们无比崇拜。

班主任也没想到我父亲会如此说，愣住了。

我父亲又侧头看着班主任，一个年轻的女老师，说“我儿子女儿我了解，从来不主动惹事，只有别人欺负他们的时候，他们才会还手！”

听到这里，我赶紧说“那个段强，每天上课不是拉我头发就是踢我凳子，有时候还用笔戳我，跟他说了好多遍他不听，我才和弟弟打他的。”

我没有说假话，一个字都没有。

我记得班主任那个时候才二十四五的样子，大概没猜到家长会这么说，其实当时她就知道不是我们先惹的事，只是因为我弟弟动了刀子，所以那个段强属于弱势的一方了。

班主任想了一会儿，看着我，说“那你觉得现在应该做？”

我小脑袋里转了一圈，说“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打了我，那就要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我道歉，不然我跟我弟弟见他一次就打一次。”

班主任嘴角动了动。

她离开后，父亲看着弟弟说“你做的很对，我们不主动惹事，但是也不能让人欺负！出了事爸爸替你们承担！”

那一刻，我和弟弟特别感动！

第二天的中午，班主任把段强喊去办公室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总之，段强后来当着全班的面一边哭一边给我鞠躬道歉。

放暑假的时候我和弟弟回了老家，我的大伯和四叔一家都在这里，大伯家有两个堂哥，大哥从小到大没和他有过任何交集，小哥对我们这些弟弟妹妹很好，尤其对我这个妹妹。有一年过年的时候，姑姑家的表哥看中了小哥的一套书，当时小哥已经小学毕业了，用不到了，表哥非要让小哥送给他，但是小哥不送，小哥说那套书是留给我的，谁也不给。表哥就说他比我大一个年级，等他用完在给我，小哥拒绝了，然后两个人大年三十的在家打架，被三叔一人一巴掌才安静下来。从小小哥对我就很好，但凡有他在的地方，我弟弟都不敢对我大声说话，有一次我弟弟吼我，想跟我打架，我小哥直接冲到他面前，拎着他的上衣说要把他丢进池塘里，家里有好吃的也都是偷偷带出来给我吃。

我和弟弟也很少回去过暑假，就算回去也只呆几天，一般都是在四叔家过夜。

那天一进门就看到小哥，我弟弟还有四叔家的儿子我的堂弟，三个人在地上铺的草席上坐着玩牌，我一进门就看到我小哥黢黑黢黑的，才不过几个月没见，我那帅气的小哥就黑得不成样，把他和煤炭放在一起，他比煤炭都不会白多少，我进去脱了鞋子坐在他的旁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着说“哥，你怎么黑成这样了？”

小哥用头轻轻的碰了一下我的头，笑着说“帮你大伯种田了的。”

我点点头，有些心疼我小哥，本来他是小的，大哥却从小啥也不干，长得眉清目秀白白净净，我小哥都黑成啥样了！

“蔓蔓，你想吃蚌吗？”小哥问我。

我睁大了眼睛，使劲点头。

“我晚上去河里抓，顺便弄点田螺，明天做给你吃。”小哥笑着说。

“小哥，你也太偏心了，我们也是你弟弟，都不问我们的。”堂弟说。

小哥抬头白了他一眼，说“你是女孩子？”

我弟弟早已习惯小哥对我的偏爱，没有说任何话。

吃了晚饭，小哥就带着两个弟弟去了附近的河里，没让我跟着。

那天我早早的就睡下了。

第二天睡醒后就看到四叔家没人，我猜两个弟弟去了大伯家，于是洗漱一下也过去了。

那一年，我小哥15岁，不过已经做的一手好菜了。

大伯母还包了肉包子，蒸了肉，杀了鸡，满满一大桌子菜。想起每每去四叔家，四婶总是炒几个青菜，我就在想为什么母亲和大伯母不处好关系，大伯母这么好，每次回来为什么都不许我和弟弟在大伯家睡。

那天，我们几个小孩吃的很开心，在那个年代，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这么丰盛的一桌子菜，还有我小哥特地为我去捞的蚌。

在大伯家玩了一天，晚上我们回到了四叔家。

第二天一早，我觉得右边小腿很痛，人也很不舒服，像是在发烧，我努力睁开眼，摸了摸小腿，吓了一跳，密密麻麻的全部是疙瘩，我赶紧爬起来，果然，小腿上都是红色的疙瘩，还有好多泡泡，可能因为痒，我半夜自己用手抓破了，有几处还灌了脓。

我慢慢爬起来，大声喊了几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四叔四婶都去地里干活了，他们一般都是早上起来把一天的饭都做好带着，天黑的时候才回来，两个弟弟估计也去找小哥玩了。

我那不争气的眼泪刷刷的流下来。

因为腿疼，也因为还发着烧，我就躺在床上等大人回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小哥和两个弟弟回来了，一看到小哥我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小哥看到我的腿，摸了摸我的头，说“哥带你去医院！”

说完小哥又看着我那两个不知所措的弟弟，说“你们在家自己吃，我带蔓蔓去看医生。”

之后小哥背起我往镇上的诊所走去。

趴在他的身上让我觉得无比安心，就像小时候父亲带我去医院那样。

我记得我刚上学前班的时候，那是冬天，我不想走路，也是小哥背着我去的医院。

一路上，小哥也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偶尔和我聊上几句，说快到了，其实从四叔家到镇上，小哥背着我走了至少一个小时，并且那时候没有水泥路，都是小路，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