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风徐徐 第八十九章 山穷水尽

徐木林捡起一叠信纸，起身想过去递给那弟子，却看见徐轻九正看着一张纸出神。徐木林走过去后，还不等徐轻九答复，徐木林便觉得徐轻九手上拿着的那张有些特别的纸上的字迹十分眼熟。

“师兄，你看这纸眼熟吗？”徐轻九眼角瞥见徐木林的衣角，抬头看向徐木林问道。

“纸？”徐木林心中疑惑，但徐轻九未问及关于字迹可疑的话，徐木林便只是摇了摇头。

“是神农堂准堂主用的方笺。”徐轻九猜测，杜陌的事或许还事关天宗，只起身凑近徐木林小声说道：“你看落款。”徐轻九挪开拇指，一个“江”字映入徐木林眼中，不等徐木林发出疑问，徐轻九便继续说道：“我可以确定这纸是准堂主独用的，或许有可能是他人盗用，但除非是有人想针对准堂主和天宗，但准堂主本姓江，这事没有几个人知道。”

至于徐轻九为何知道，还是之前徐恩泽从外面喝醉回来，耍酒疯时喊着要找“老江”和什么“神农堂”，第二日在徐木林徐轻九的再三追问下，徐恩泽才说了实情，还告知两人不能告诉任何人。

“这纸上所写的方子是好是坏？”

“这个...我也看不明白，拿回去问问...”

“怎么了？在看什么呢？”徐轻九话还没说完，李霁华就已走了过来，李霁华也看到了徐轻九在盯着一张纸看，此刻徐轻九想将这纸藏起来也是不能了。不过也正好，李霁华肯定知道这方子的作用，如果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对于天宗也未见得就是什么坏事。

“看见个药方，有些好奇，就和师兄看了看。”

“什么方子？我看看。”

“近几日可能是跟在霁华身边多了，便对这药石之术感兴趣了。”

秋霁听闻是个药方，也跟着走了过来，看着徐轻九说道：“是吗？那要不要跟我回落秋谷？若是学得好，我将父亲所得都传与你。”

“还是算了吧，天宗不还有位医术十分了得的准堂主吗？阿霁还是再寻寻其他弟子吧。”李霁华看着秋霁笑道。说完，接过徐轻九递过来的方子，李霁华看着看着，脸色突然难看起来，又愣愣看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徐轻九徐木林，又转头看向秋霁说道：“阿霁你看下这个。”

秋霁看着李霁华的异常原本也是疑惑，但细看了那方子之后，已经明白了李霁华方才的异常是何缘由，抬头看见李霁华仍是蹙眉的样子，秋霁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一系列的反应，看得一旁的徐木林徐轻九一阵疑惑，但心细的徐木林已经先明白了，看李霁华的反应，这方子上写的应当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看着李霁华秋霁两人打哑谜，徐木林急于知道这方子不好在哪，便开口问道：“这方子，有何特殊吗？”

杜陵看到几人扎堆在一处，想着必然是发现了什么异常，便先打发了一旁的弟子，也朝几人走了过去。一走近，便听到的徐木林的疑问，看着秋霁手中拿着的纸，杜陵看向李霁华，也在等着答案。

“这方子，原本只是调气滋补，甚至还有益于内功修习，但是对于受过内伤或者是像...杜陵这般之前受过重伤的人，此方必然不能使用，用了这方子后，初始可能会觉得全身精力充沛，似乎是身体恢复如初的前兆，但如果继续长时间服用，因为受过伤的人本就经历了一番严重损耗，又被这样调动了身体仅剩的精气，之后身体必会开始日渐消沉，直到...油尽灯枯，再无挽救的方法。”

听完李霁华的解释，众人都朝杜陵看去。杜陵只是微愣了一下，随即看着李霁华笑道：“看来我吃药时，时喝时不喝的习惯，还真是救了我自己一命。”

“这应该就是你之前和我说的，身体突然出现问题的原因，但后来你自己也察觉到了异常，所以才换了方子，但杜陵后来让人在你药中偷偷添加的血枯草，效用和这个是相似的，只是这个方子，估计很少人知道，甚至看了也未必能找出异常来，如果杜陌有机会将你后来服用的方子完全换做这个的话，恐怕你早死的神不知鬼不觉，而杜陌至今都未必能漏出可疑来。”

“霁华你刚刚说这方子很少人知道，那知道的人对这功效必定了如指掌吗？好的，或不好的。会不会是杜陌寻来自己用的呢？可以确定就是杜陌用在杜陵身上的？”

“必然是知道的，而且这个方子对于只受轻伤的人来说，也最好要暂时停用，所以若是有人将此方告诉杜陌，自然也会提醒他这一点，以免误伤。至于杜陌有没有用在杜陵身上，根据杜陵以往的病情，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是用过的。”李霁华说完，想起刚刚自己还没看见这方子时，徐木林徐轻九两人就有些奇怪，看向两人笑道：“说来，轻九刚刚怎么发现这方子奇怪的？”

现在已经确认了这方子的用途并不好，徐轻九眼下更不敢说出实情牵连准江，至少现在也还不确定，这方子真就是准江写的。

徐轻九脑中思绪混乱，但还是不动声色的对李霁华笑道：“倒也不是真觉得奇怪，最近恐怕就是对药石之术感兴趣了许多，回去我得跟着准堂主好好学学才行。”

“轻九想学这个？那不如干脆拜霁华为师好了。”李霁华听完徐轻九的解释仍是有些不解，竟没留意到身旁这个随时准备占便宜的吴靖桦这般能见缝插针。

李霁华白了吴靖桦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轻九有徐叔父这个师父了，天宗还有那么多厉害的前辈，你自己想占便宜拉着我作甚，有能耐，你也学个轻九不会的。”

还不等徐轻九发言，一旁的徐木林突然悠悠说道：“这恐怕有些难。”

“......”

除了吴靖桦看着徐木林这么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种打击嘲讽的话觉得十分恼怒，看向李霁华寻求帮助，可其他人早就低头轻笑着，最终一个个都没绷住，当着吴靖桦的面也笑的十分放肆。

秋霁与一众人都不同路，还未出泸州，秋霁便与几人分别了。李霁华实在不放心秋霁一个女子单独上路，但看着如今的秋霁，早已不是多年前落秋谷那个无忧无虑，缠着秋月白撒娇甩赖，追着李霁华到处跑的小女孩了。看着秋霁独自离开的背影，李霁华也不知自己心中是觉得欣慰还是觉得万分苦涩。

看着李霁华出神的样子，吴靖桦突然凑过来，没头没尾的说了句：“放心。”

李霁华转头看到吴靖桦浅笑的样子，已然明白过来这个同样看似不懂事，只会和自己耍混的人，其实比自己知道的，想的，要厉害多了，“替阿霁谢谢你。”

那日杜陌计谋失败后，跟在暗处监视的齐灵均也是几次找机会想灭口杜陌，只是最后竟也没用到自己动手，但还是看到杜陌还是和徐木林窃窃私语了几句，齐灵均当即片刻不停星夜兼程的赶回襄州，向齐开元禀报。齐开元听完之后，仍是不愿相信杜陌那么快就落败了，但相较之下，齐开元更多的还是担心当时杜陌到底和徐木林说了些什么，会不会徐木林如今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你确定杜陌是跟徐木林一个人说的话？”齐开元再次确认，“为何是他们三人追着杜陌离开？你不是给了杜陌毒药吗，为何杜陵如今也没死呢？你不是确认了杜陵的确被杜陌下毒成功了吗？”

齐灵均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答道：“弟子确定，那毒药也是师父亲自交于我的那个，至于杜陵没死，或许...或许是和之前在龙吟庄时，师父命我去拦杀的...秋霁有关。当初我也的确是命中了她的，看着她逃走，我以为她后来也中毒身亡了，因为谢驰事发时，也并未见到那个女子。”

闻言，齐开元顿觉头晕目眩，看向一旁的齐灵犀问道：“秋霁？秋月白之女？为何她会在元阳派？为何你们查看时都没发现？”

齐灵犀也忙跪在地上，俯身说道：“师父恕罪，弟子实在不知，但弟子查看时确认没有漏过任何一个地方。”

齐灵均也忙附和道：“是啊师父。只除了杜陵的院子我们没靠的太近，但杜陌那边也都查探过，如实禀报了师父的，杜陌总不可能为了杜陵对师父有所隐瞒。”

一阵怒气发泄过，齐开元也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杜盛阳谋害所有人的事情，自从谢驰之事后，江湖人尽皆知，秋霁即使没能参与到那天的事情中，之后也必然是会得知的，既如此，秋霁去元阳派，或许只是怀疑杜盛阳死的突然，所以才潜入进去查看的。可是杜陌当初执意将杜盛阳的死说成是意外，虽然伤口做了隐藏，可是若是真被仔细查探，总还是会被发现端倪。另外，徐木林出现在元阳派，本也是齐开元意料之外的，本来齐开元安排了人手，暗中在太原回梅州的路上设伏，一举抓住徐木林徐轻九，不管哪个是宋念慈之子，但两人之中，必然会有一个是。当初暗令杜陌先抓住徐木林，只是担心那晚徐木林偷听到了什么，想着到时徐木林失踪，徐轻九必然出来寻，那抓到两人，难度还小了些，可竟完全没料到，杜陌竟这么快就失败了，而且现在已经完全没法确认徐木林到底知情到了什么程度。

一系列的问题盘算下来，齐开元只觉如今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终究要走上孤注一掷的道路了。

我花了十多年才有了今日的结果，若不破釜沉舟一把，那我哪里还有几个十年，只要此举成功，这十年心血才没有白费。齐开元在暗自思酎着：若是不能，未必也就真到了绝路，可不搏一把，恐怕就真的什么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