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风徐徐 第六十八章 这是什么德行?

“困了就早些休息吧，这么趴着，久了该腰疼了。”吴靖桦和李霁华离开后，徐轻九便趴在桌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算着时辰也已夜半了，徐木林只好劝道。

闻言，徐轻九仍是趴在桌子上，只是转过头看向徐木林，“师兄...”

“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我们真要留在此地过年吗？”

“轻九不想留吗？若是不想留，休整两日我带你回天宗。”

“倒也不是，就是突然有些想师父了，虽然我之前老嫌他烦人，可如今这么久不见，倒还有些想念了，我们不回去，就只剩他一个人过年。以前，有李庄主还有周叔在，他还可以去找他们喝喝酒，可现在...我突然有些明白，我们离开天宗前，师父为何那般消沉了，他肯定也是舍不得我们的吧。”

“从前看你们斗嘴吵闹就觉得头疼，如今也是许久没听到了。那轻九想回天宗吗？还是，我们明日给师父写封信？正好和给济初的信一起送出去。”

“还是写封信吧，师父也就和掌门关系差些，易老他们到时一定会邀他一起的，往年不也是喝到半夜才回自清堂。我们难得出来一趟，定要玩儿尽兴了才行。”

听着徐轻九说的那样有理有据，徐木林好笑道：“看来，轻九说的想念师父，也不过就是一盏茶的时间罢了。”

“我们出来这么久，他都没来过一封信，他都不想我们，也不关心，我能想他一会儿，已是多年师徒的情分了。这么一想，我还得再玩儿上一阵才行，等到他什么时候想到给我们来封信了，我们再什么时候回去。”

徐木林还是十分柔和的笑道：“好～都听你的。”

如今已经找到李霁华，杀害李浩沅的真凶也都已然暴露，并且如今也是穷途末路，徐木林想着，除了李浩沅的在天之灵，师父应该也终于是欣慰的吧。如此想来，一切事情已了，除了在梧州遇上秋霁她们时凶险了一点，其他的勉强都算是顺利解决。所以一开始吴靖桦提出让两人留在太原时，徐木林心中并无盘算，只想着徐轻九如何决定都好。

从前在自清堂，每逢年节时也会用心布置一番，只是毕竟只有三个人，再怎么安排，终究还是会显得冷清。如今留在太原，腊月上旬都还没过完，吴靖桦府上便已经开始置办各种年货，大大小小的不知道运了多少车，看的徐轻九眼花缭乱。

准江看着徐恩泽书堆上放着的一封打开的信，像是时不时就要拿到手中看一看的样子。下棋的间隙，准江不停的偷瞄着，直到看清其中几个字，才明知故问的看向徐恩泽问道：“那是轻九他们给你写的信？”

“你要不直接拿过去看看，老了老了，这是什么德行？”

准江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徐恩泽的眼，只是一直不挑破，倒像是有几分炫耀的意思在。

“没趣味。”准江忍不住嫌弃道，只是不再继续去偷看信，而是直接对徐恩泽问道：“都快过年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说是要在太原过了年才回来，”徐恩泽原本得意的神情突然平添了几分落寞，“怕是至少也要待到元宵之后才会开始返程吧，只是...”徐恩泽本已算好了落子，此刻却犹豫着收回了手，将棋子丢回棋篓后拿了手边的酒壶直接往嘴里灌，俨然是一副借酒浇愁的模样。

“这又是怎么了？想轻九木林了？”见徐恩泽听到这两个名字之后似乎越发激动，一壶酒喝完已经又提了一壶，准江忙上前拦住，“你可不是这种矫情之人，虽也是几个月没见了，但肯定也至于是这个样子。只是如今李浩沅的事情都已查明，杜盛阳也已是强弩之末，蹦不了几天了，甚至都无需你亲自动手，如此畅快之事怎么也不能让你觉得欣慰些吗？”

徐恩泽与准江争夺起手中的酒壶，准江丝毫不让，硬要徐恩泽说出个所以然来才肯罢休，徐恩泽索性不在与准江较劲，沉默的摊着手靠坐在一旁盯着屋顶看。

两人都沉默着，准江也不催促，因为准江也算是十分了解徐恩泽了，若是徐恩泽愿意说，那自不必催，若是不愿意，那就是如何强迫也是没用。

“欣慰吗？可此事...当真已经可以结束了吗？”沉默了许久之后，徐恩泽仍是看着屋顶，似是在自言自语。

“这是何意？怎么不算结束？”

“杜盛阳真的是最后一个人了吗？”

“难不成杜盛阳背后还有人？”说完，准江也在一旁思索起来，只是并无头绪，“虽说杜盛阳武学能力并不十分出众，但他懂圆滑，知世故，做事干脆利落，不做则已，一做便都做到绝处，这样的人似乎就是为如今的江湖而生，所以他能达到如今的成就也是合理，未必就是受了什么人背后的指点。”

“或许吧，毕竟到目前为止，我先前撒出去的鱼饵都没有动静。”说到这，徐恩泽似乎是觉得轻松了许多，“若是能在元宵节前回来就更好了，年夜饭是指望不上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元宵节时吃个团圆饭。”

此时此刻，徐恩泽也有些弄不清楚自己心中到底是何想法，庆幸？后悔？或许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多年前徐恩泽救徐轻九于杜盛阳之手，可徐恩泽一直奇怪，杜盛阳先前与徐崇山根本没有任何亲密往来，杜盛阳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孩子有所图，除非是对当年宋念慈与徐恩义之事有所了解的人才会背着徐崇山做出这样的事来，所以杜盛阳极有可能只是听命行事。

徐恩泽故意将徐轻九放到乱局中，既可以确认杜盛阳的态度，或许也能将那个可能存在的幕后之人引到台面上来。只是没想到，原本徐恩泽计划是以“赤色散”为媒，劝服谢驰一同对付杜盛阳，只是没料到谢驰竟做了必死的决心，徐恩泽想来想去，唯一想到的能与此事相关的便只有秋霁和苏慕。此事虽与徐恩泽原本计划的有些出入，但至少结果是一样的。只是杜盛阳躲避了近两个月，元阳派的弟子又几乎都在泸州，可杜盛阳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全无踪迹可寻，若是没有人帮助，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再说准江的那番话，对徐恩泽根本全无说服力，只是徐恩泽努力说服自己认同了准江的那番分析罢了。可是徐恩泽也知道，自己从一开始便将诱饵投入了深不见底的水潭中，即便自己现在后悔了，也无法阻止事态停下来，所以徐恩泽一边在期望这件事情到杜盛阳这里真的结束，一方面又希望“愿者上钩”，到时便能彻底将所有阴谋小人一并杀个干干净净。

“若真如此便好了，到时能不能也让我来沾沾光，我都有些想念木林做的菜了。”准江虽然对徐恩泽刚刚突如其来的低落与伤感仍是有些在意，但看着徐恩泽似乎已经又想明白了，便觉得徐恩泽或许只是因为突然消解了仇恨，一时难以接受所以才又有些杞人忧天。

“到时看我心情吧。我家木林做菜的手艺自是没的说，就算元宵那日吃不上，我之后必然也能天天吃。”徐恩泽说着越发得意起来。

“那不可能不好，日日伺候你伺候了十多年，也是不容易。”准江反唇相讥。

“我徒弟乐意，要你多管？”徐恩泽自是不可能落了下风，“你就没有这样的徒弟吧？”

“那是老天瞎了眼！给你一个就罢了，一给给两个。”准江似是真的被气到了，将手中的酒壶甩到徐恩泽身上，起身就往外走。

徐恩泽被泼了一身的酒，却是一点不恼怒，反倒看着准江的反应开怀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只是或许想到今年就剩自己一人过年，便还是上前去将已经出了门的准江又拉了回来。

“长淮兄别生气别生气，等他们回来了，一定叫你来吃木林做的菜，再让轻九陪你一同去山里采草药，轻九也是，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又听话又能干，保准让长淮兄满意一回。”

准江似是仍在气头上，只是听着徐恩泽的这般待遇，便也半推半就的跟着徐恩泽回了屋。

“济初兄长都回信了，师父那边应该也收到信了吧？”

“一道送出的，估计也就比到孤霞庄的晚到六七日，但应当也是收到了的。”徐木林整理着吴靖桦让人送来的一些物件，这几日徐轻九没事就去找吴靖桦，说是两人过招打赌赢来的，但徐木林总觉得没那么简单，要是一直输，谁还愿意一直同你比试，但看着徐轻九兴致勃勃的，倒也不打算拆穿。但今日看过李济初送来的回信之后，徐木林看着徐轻九的兴致似乎又不太高了。

“轻九怎么了？”

“我们快四个月没见过师父了，离开天宗时师父因为李庄主的事郁郁寡欢，后来因为忙于霁华的事所以才疏于与他联络，可现在李庄主的事也已经水落石出，师父在帮济初兄长查明的事也算有了结果，心中应该也有了些安慰，可是我们却从始至终都未得到过师父任何音信。他就一点不在意我们在外面的情况吗？”之前两人谈话提及到徐恩泽时，徐木林便把关于徐恩泽在暗中帮李济初调查李浩沅之死，还有一些为什么徐恩泽要隐瞒的分析都告知了徐轻九。

“或许是因为他也能从济初那里知道我们的消息，知道我们一切顺利，所以便没有过多询问，再者，师父必然是放心我们的，知道我们行事稳妥。”

“那师父就不想我们吗？收到信也不回一封来？”徐轻九无聊的把玩着桌上一个玉刻小剑，先前在吴靖桦那看到时还觉得十分新奇，这会儿却觉得十分无趣。

徐木林起身走到徐轻九身边，看着徐轻九笑道：“师父性格就那般，平时跟你吵吵闹闹的显得十分没个正型，如今这么久没见你，肯定是想你的，只是你那信里写的那般得意，他若是回信给你，等我们回了天宗，你是不是得找些乐趣出来去拿他取笑了？”

“那不一定，我还想着回去时给他带些有趣的玩意儿送他呢。”徐轻九直起身看着徐木林辩解道，说完，又对徐恩泽生气起来，“算了算了，不写就不写，等过完年节我们慢慢回去。”说完，徐轻九下定决心般的起身准备回房间，走至门口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身对徐木林说道：“师兄，我明日同靖桦去外面逛逛，早饭时不用叫我了，我要睡到辰时养足精神后直接出门，可能回来的也晚些。吃饭...你就和霁华一起吧。我睡觉去了，师兄也早些休息。”

“...好。”自留在吴靖桦府上后，徐轻九两日隔三差五就要出去一趟，虽然时不时还是同第一日那样和吴靖桦拌嘴打闹，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正正经经”的比试切磋。反倒是和徐木林待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些，听徐轻九说又要出门，徐木林原想叫住徐轻九问问他要出门做什么的，但想了想还是没问出，或许，这一天，总是要来的，但徐木林也不可能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