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风徐徐 第五十二章 不可能

对于徐木林来说，可以面临自己的任何状况，并且能心平气和的去解决，但是徐木林无法直面徐轻九的苦痛，无论是何种原因带来的苦痛。先前徐木林困于对徐轻九有所隐瞒的愧疚中，只想和徐轻九坦白实情，可是在徐木林尝试着对徐轻九坦白在自清堂时徐恩泽对他提及的实情，却又得知徐轻九也一直在逃离过往之后，徐木林便暗自决定，从那以后再不会提起任何关于徐轻九过往的事情。

而此刻，面对着徐轻九的主动提及，听着徐轻九好似很轻松的说着那些话，徐木林知道，徐轻九不想让任何人觉得他自己还陷在从前的厄运中，可徐木林就是那么真真切切的理解并且感受到了。一贯冷静的徐木林只能慌乱的站在那里，不敢轻易开口安慰，更不愿配合着徐轻九装着一切都无所谓。

“轻九...我...我...”徐木林不想让徐轻九感受到自己长时间的沉默，胡乱的开口却又不知究竟能说些什么，才不会给徐轻九久治不愈的伤口上带去更强烈的痛感。

“师兄，你明日再带我出去逛逛吧，梧州实在比梅州热闹多了，先前我们一直和师父待在自清堂，都快成和尚道士了。”看着徐木林愣住的样子，徐轻九后悔自己刚刚的话没有说的更和缓些，只好继续找补。徐轻九记得徐木林那日在破屋中同自己说的话，明白从前遭受那些不是自己的过错，知道自己周围有这些人在，自己的未来会越来越好，可徐轻九觉得，或许还需要些时间吧，或许时间再长些，那些伤痛终会淡去的。徐轻九从不觉得应该通过将自己的伤痛分散给别人承担而使得一切都过去的更快些，所以自始至终，徐轻九只自己默默承受着。

“......”

“师兄，好不好？”徐轻九深知隔墙有耳，凑近徐木林耳边低声说道：“我们一边逛一边打探消息，好不好？”说完，徐轻九看着徐木林仍是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只好继续说道：“过两日就是谢庄主生辰，我们都应邀留下了，得给他备个礼吧，否则也不合适，师兄觉得备份什么样的礼合适？”

“轻九，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的，或许有些做不到那么...”

“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未必合适送谢庄主吧，”说着，徐轻九好似苦恼的皱眉挠了挠头，“我们明日去外面边走边看吧，幸好济初兄长拿了不少银钱给我们，备的礼总不至于太寒酸，师兄觉得如何？师兄～你就带我出去看看嘛，待办完事回了天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出来了。”见徐木林仍是不为所动，徐轻九只好加强攻势。

“轻九觉得好的都可以，明天我带你去，你选什么都可以，或是你自己想要的，也都行，师兄买来送给你。”看着徐轻九的神情轻松下来，徐木林也不愿再主动说起那些沉痛的事情，选择了不漏声色的方式，希望能稍稍给徐轻九些慰藉，“我想起之前你生辰的时候，我就只给你煮了碗面，如今看来，也是十分寒酸。”

徐轻九没有丝毫犹豫的反驳道：“哪里寒酸了？师兄煮的面可是千金难求。”

“是吗？”徐木林想起那日和徐轻九说的玩笑，“那看来等日后我们开了店，那必然一本万利啊，轻九每日不得数钱数到眼花。”

“如此甚好,如此极好。”徐轻九略略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便觉得未来大有盼头，不觉眼神发亮，似乎已经看到钱哗哗掉下来的样子。

徐木林被徐轻九那副样子逗笑，好似无奈的调笑道：“自清堂那样清幽的地方，怎么竟让轻九财迷成这个样子呢？师父虽说也不大正经，可好像也不是这般，而我就更不是这般了。”

“我们原先还可以到山下庄子寻些事做，赚点钱花，可自从被掌门禁止后，每月就那么一点银钱，过的那般拮据，我这叫...叫...物极必反，再说了，财迷些有什么不好，一路下来，若是就靠着我们那点钱，我们早和小秦越一样上街乞讨了。”

“不会的，有师兄在。”

徐轻九觉得不能不认同，“也是，倒是也用不着乞讨，我和师兄会武，可以上街卖艺，传说中的什么胸口碎大石，口吞宝剑之类的，这个点子不错，应该也能赚不少钱。”

看着徐轻九眼冒精光的样子，徐木林赶忙打断徐轻九的浮想联翩，“越说越不着边际了，要是师父听到，非嫌弃你毁没他名声不可。”

“才不会呢，师父只怕会十分赞同我的想法，赚了钱，他也有钱买酒了不是？”

听着徐轻九的话，徐木林也觉得很有道理，无从反驳，只好认输道：“好好好～都听你的，徐老板。”

徐轻九对“徐老板”这个称呼十分受用，不觉十分得意，方才的所有不好的情绪，也都一扫而空。

就这样，两人便在龙吟庄住了下来。自来的那天之后，谢驰应该是忙着招待客人，很少出现，倒是让人送来了自己的腰牌，好方便徐徐两人自由出入。虽然徐木林还是对谢驰颇多忌惮，但看谢驰做事周全，两人住在庄上之后也不多打扰，倒像是只把龙吟庄给徐木林徐轻九两人当做歇脚的客栈似的，徐木林也渐渐不对谢驰那般冷淡了，偶尔在庄上匆匆而过，也会回应一下谢驰的客套。

“徐公子，你怎么自己来准备吃的？是我底下的人照顾不周吗？”

“谢庄主多虑了，只是徐某吃惯了清粥小菜，不好因这点小事劳烦谢庄主府上的人。”

“徐公子客气了，二位是我龙吟庄客人，理应好生照应的，怎会麻烦？”

“都是小事，谢庄主不必在意。近来龙吟庄事务繁杂，谢庄主想必也是十分操劳的，但越是如此，越是要谨防鱼龙混杂才好。”

“是，多谢徐公子提醒。那谢某就不耽误徐公子用饭了，谢某也还有事，就先去忙了。”谢驰抬手欲施礼告辞，又想起来什么提醒道：“明日宴会酉时开始，徐公子可以忙完自己的事再回来。”

“好。对了，还没谢过谢庄主命人送来的腰牌，多谢。”徐木林施礼道。

“徐公子太客气了，你们用的便利就好。”谢驰还礼，“谢某就先去招呼客人了，徐公子请便，若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谢庄主请便。”

昨晚龙吟庄的人送来吃的时，还顺便送了壶酒来，徐木林一时放纵，便由着徐轻九喝的多了点，结果那酒后劲十足，徐轻九醉的不轻，徐木林第二日起来后，便去给徐轻九准备解酒汤，又做了清粥，给徐轻九缓和脾胃。

“头还晕吗？”徐木林坐在床边，看着趴在床上闭着眼睛的徐轻九。

徐轻九缓缓睁开眼睛，又快速眨了几下才说道：“不晕了，还好有师兄做的解酒汤，不然今日可就只能躺床上，哪也去不了了。”说完，徐轻九慢慢坐起身来。

“没想到那酒的后劲那样大，要是早知道会如此，我就不让你喝了。”徐木林扶着徐轻九坐起来，才起身到桌边又将清粥取过来，“喝点粥吧，不然待会儿胃里该不舒服了。”

“没事，我都十七了，偶尔醉一醉也没什么，师兄不要老是把我当做小孩子看。”徐轻九接过徐木林手里的碗，清粥一入口徐轻九便觉得十分清甜，刚刚还有些翻搅的胃一下便安静下来。

“你才过完十六岁生辰没多久，怎么一下就长到十七了？”徐木林跟在徐轻九身后走到桌旁，接过徐轻九的空碗又盛了一碗递过去，看着徐轻九好笑的问道。

“对啊，过了十六岁可不就是十七岁了吗？”忙着喝粥的徐轻九还是抽出空来，对着徐木林得意洋洋的说道：“师兄觉得我说的是不是很对？”

“嗯～很对。”徐木林十分诚恳的答道。

得了徐木林的认同，徐轻九笑的愈发得意，看到旁边还放着的一个空碗，忙放下碗给徐木林盛粥，“师兄你也喝，又麻烦你忙了一早上。”

“好。”徐木林接过粥喝了一口，看着徐轻九补充道：“确实是十七了，愈发和师兄客气了。”

“哪里？师兄没发觉我这是吃人嘴短，借花献佛吗？”徐轻九笑道，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道：“而且，再不给师兄盛上一碗，这一锅马上就该见底了。”

听着徐轻九的话，徐木林只觉得心情大好，又或者是看着徐轻九如此浪漫可爱，随性洒脱，徐木林觉得心情大好。

吃过早饭，两人便出门去打探李霁华的消息，正午一些时，徐轻九被一家酒楼传出的香气吸引，两人便没回龙吟庄，在外面吃了饭。可能是早饭吃的太过清淡，徐轻九午饭吃了不少，吃完饭，徐木林便让徐轻九坐着歇会儿，免得一会儿出门走得急了，容易岔气，徐木林则先下楼去结账，顺便想再点份徐轻九刚刚很爱吃的炸鱼带回去做晚上的宵夜。徐木林还偷偷往后厨走了几步，想看看那炸鱼是什么做法，好之后回去给徐轻九做，待徐木林偷师成功，心满意足的提着包裹上楼，可一开包间的门，原本坐在桌旁的徐轻九却不见了身影，徐木林忙跨进门想要四下查看。徐木林才一进门，便觉后面伸来一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徐木林正要出手制服，余光忽然瞥见靠门一侧的墙角处，徐轻九已经晕倒在那，那个熟悉的红衣女子也架了一把剑在徐轻九脖子上，紧贴在徐轻九颈上，徐木林只好马上止住动作。

对于徐木林来说，制住这两个曾经交过手的女子根本不在话下，但是徐木林没有十足把握能保证徐轻九毫发无伤，另外，这两个女子将徐轻九迷晕却又没有急于下死手，徐木林断定她们必定有交换条件。

“你们想要什么？”徐木林直截了当的开口，“无论想要什么，我提醒一句，你们若是伤了我师弟，那你们的命就别想要了，他就是少一根头发，也不行。”

“公子放心，我只想要谢驰性命，可如今龙吟庄防备严密，我们进不去，只想请公子带个路而已。”徐木林身后那女子先开口说道。

“想留我师弟在你们手中做筹码？直到我将你们带进龙吟庄，杀了谢驰又全身而退之后再放了我师弟？”徐木林冷声问道，不等身后女子再开口回答，徐木林便漠然的说道：“不可能。”

“既如此...”

“我方才说过，我师弟就算少一根头发，你们的命就只能留在这。”

原本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的秋霁，此刻站在徐木林身后，只觉得徐木林周身阴冷之气几乎要遍布整个屋子，犹属自己所在的位置最甚，不由的觉得寒毛直竖，更加不敢开口再说什么。

“你们可拿来与我谈条件的，只有你们自己的命，除此之外，千万别想多了。”徐木林无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朝徐轻九所在的位置走去，又看着那红衣女子说道：“地上太凉，若是让我师弟沾上寒气生了病，徐某必然也是要算在你们头上的。”

被徐木林威胁的红衣女子还想将剑再贴近徐轻九颈间的肌肤一些，但对上徐木林那阴鸷的眼神后，红衣女子只觉全身都不能动弹，更别说企图继续拿徐轻九威胁面前这个人。

徐木林抬手握住那红衣女子握剑的手，将她手中的剑抽了出来随意扔在一旁。

徐木林抱起躺坐在地上的徐轻九，放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又在徐轻九颈间脉搏和鼻息处探了探，确认徐轻九只是中了迷药昏睡过去，才终于松了口气。

没了唯一的筹码，两人正想着如何脱身，便听徐木林头也不抬的说道：“解药。”

只片刻未得回应，徐木林便又开口催促了一遍。

秋霁只好照实说道：“解药我没有带在身上，我下的药量很少，再过一刻他就能醒了。虽然你们两次出手阻挠我杀谢驰，但我没想伤你们，我只想找谢驰报仇。”

“你的事与我们无关，不管你想如何找谢驰报仇，但现在，你找错了人。”徐木林一边说着，冰冷的眼神也在提醒着面前的两人，“一刻后，若我师弟安然醒来，那你们就可以走，若是超过一刻未醒或是他醒来后有任何不适，那你们今日就别想着离开这间屋子。在这之前，最好也别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