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风徐徐 第四十二章 寒冬将至

之后继续闲聊时，李济初提及最近陆闲云在钻研的药膳，便说着叫人送来些，陆闲云不想李济初奔忙便提议说自己去。徐木林也插空说时日太晚，两人一道去取来就好，不麻烦弟子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陆闲云在后面开口道：“虽说你听出我话中的意思了，但还是想再直接的同你说明一下。我如今除了点轻功，确实没有任何功法在身，那日我更不是假装无能，是确实无能，虽然当时我离你更近，但反应确实做不到徐师弟那般迅速，根本无法替你拦下那一箭。”

徐木林站定步伐，转身的一瞬间，以手作剑，剑势瞬间便至陆闲云面前，陆闲云步步紧退，被死死克制，若是此时徐木林手中拿的是剑，只怕陆闲云早已丧命几回了。

“如此气势磅礴，却又十分无用的身法，我倒是有缘见过一回。”徐木林收了手，转身继续往前走去，走了两步，回头看着陆闲云问道：“你和杜盛阳什么关系？”

“曾经有点关系，实则也谈不上有什么关系，我只希望从没跟他有过什么关系。”陆闲云高深莫测。

听着陆闲云虚虚实实的话，徐轻九目光沉沉，显得愈加冷漠。

“你放心，我也不是他众多遗珠中的一颗，我本姓秋。”被徐木林的目光看的实在不太舒服，陆闲云抬手挡了挡，目光空空的看着远处。

“秋？那你同秋月白又是什么关系？”

陆闲云放下手，看着徐木林，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好笑，半天才冷冷说道：“许久没听人提到他的名字了。不过实在抱歉，这是在下的私事，与如今的任何一件事都无关，恕陆某无言相告。”说完，陆闲云上前与徐木林错身相过，为免徐木林他日心血来潮，便又转头继续说道：“若是没有其他问题了，你家师弟还等着我的药膳呢。这药膳辅助疗伤的效果不错，就是微苦些，不知道你家师弟怕不怕苦？”

徐木林转身朝着陆闲云走去，走出一段后，才沉着声音说了句谢谢。

跟在身后的陆闲云耸了耸肩，轻快的答道：“不客气。”说完便跟着徐木林的步子朝厨房方向走去，心中却忍不住想：济初说的不错，还好是一路人，否则必然是不堪一击啊。

徐木林步伐越走越快，陆闲云只好小跑着追上。

“木林啊，你等...”

徐木林转头目光冷冷的觑着陆闲云，陆闲云顿时在深秋天体会到后背发凉的感觉。

“徐师兄，徐师兄，你别这么看我行吗？走那么快做什么？等等我啊。话说回来，我怎么说也长你十多岁，整日师兄师兄的喊你，你听着不别扭？”说话间，陆闲云又对上徐木林目光，只好故意避开，朝前面看去，“那你说喊你什么,名字不行，那叫声徐老弟？”

徐木林仍是不说话，陆闲云只好继续自言自语道：“好歹大你这么多，徐老弟，叫声大哥听听？”

架不住陆闲云的不依不饶，喋喋不休，徐木林只好开口回绝：“我父母就生我一个，师父在我之前也没收过其他徒弟，这大哥，只怕你担不起。”

“无妨，我脸皮厚，担得起担得起。”见徐木林开口，陆闲云仿佛寻到乐趣一般。

对比陆闲云的不正经，徐木林这个不过二十岁的少年人显得越发沉稳，“陆公子，多谢。”

闻言，陆闲云竟一副畏惧的模样，惶恐道：“别别别，徐师兄你这样比方才冷眼瞪我更吓人，有话好好说，你也看到了，我打不过你的...”

“之前在泗泾村，刚刚在饭桌上，还有这个药膳，多谢。”徐轻九一边说着，一边将药膳放进食盒，又盛了碗热水放在底层，装完后，便不再搭理陆闲云，提着东西径自走远了。

“哪有让伤患提东西的道理，我来吧。”陆闲云从徐木林手中拿过食盒，还真有点做长辈的样子。

大概是被陆闲云这幅仁慈模样打动，徐木林犹豫的开口道：“直接喊我名字就是。”

“算了算了，唤你名字，唤轻九师弟，更别扭，直呼他名字我看你就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惹不起你。”陆闲云头也不回的说着。说完，又顿住脚步转过身对着徐木林说道：“木林？是徐恩泽给你取的吗？”

“不是，是我父亲取的。”徐木林看着黑魆魆的夜空，总是沉静的眼眸中终于有了些适宜少年人的感伤，“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父亲对我的期望，其实只是希望我能做长在林中的木。”

“不必多茁壮，不必多特别，只要时时有人陪伴，不是孤零零的一个。我单名鹤字，他们不要求我飞的多高多远，只希望我是自由自在的，虽然他们没做到，但我记得他们的期望。”

“你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不是你的父母成就你，也不是其他任何一个人，是你自己努力去达到而已。”

“木林说的对，那木林你做到了吗？”

“......”

“那日李庄主出殡时你也在吧，那么多不怀好意的目光，你若是都放在心上了，那你就成了完完全全为着那类人而活，你觉得值得吗？轻九很好，木林你勇敢主动些。”占着自己年长几岁，终究是难免唠叨。

“......”

“大哥过来人，这能看不出？”

“不值得。我也没那么做。我找到了，却做不到，我同你们不一样，他同我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烦请你不要在轻九面前胡言。”说完，徐木林便不再管陆闲云说什么，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我看徐师弟也很喜欢你啊。”陆闲云忙赶了两步，终是没追上，只好任由徐木林走远，边走边嘀咕着。

又往前走了一段，便看见站在廊下的徐木林和徐轻九，陆闲云心里默默嘀咕：还挺般配，不过比起我和济初，还差点。心里想着，陆闲云还厚脸皮的漏出些得意洋洋来。

“你在那傻笑什么呢？你是去现做了吗？取个药膳那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李济初站在徐轻九跟前，对着陆闲云高声说道。

陆闲云继续傻乐着朝三人走去，还没走近，便收到徐木林的眼神警告，陆闲云无奈的耸耸肩，做了个紧闭嘴的表情。

看着出去了一趟，回来却奇奇怪怪的两个人，李济初向陆闲云投去询问的目光。

“好了，外面冷，快进去吧。”陆闲云只是摇了摇头，笑着伸手把李济初往屋里推。

李济初侧目看了看徐徐二人还站着没动，朝陆闲云凑了凑，小声问道：“你和木林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我和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能出什么事？走吧，喝汤去。”

陆闲云没刻意掩盖声音，徐木林和徐轻九都听进耳朵里了。

“陆大夫说什么呢？”徐轻九看了看陆闲云李济初，又转头看着徐木林疑惑道。

“不必在意，陆公子说那个药膳对调养你的伤有益处，我们也进去吧。”说完，徐木林便欲转身进屋。

“师兄，等一下。”徐轻九伸手只抓住徐木林衣袖一角，不过徐木林还是停下了，徐轻九即刻便又松开了手，心中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师兄还在生我的气吗？可是我没明白，师兄在生气什么？”

徐木林近日只是在怨怪自己，没想到，竟让徐轻九也察觉出自己情绪不对，此时听徐轻九提及，才意识到自己最近竟疏忽了徐轻九的感受，忙解释道：“没有，我没有生轻九的气。”

“那是生谁的气？”徐轻九疑惑道：“陆大夫？他哪里惹师兄生气了吗？是刚刚饭桌上？他引我切磋？可是他本意也是为了维护我，不是想让我真的动手...也不对，师兄生气好几天了，这些时日，陆大夫也不在啊，师兄你...”

“轻九，我...”听徐轻九猜测的越来越不着边，徐木林只好出言打断，“我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那天没保护好你，让你受了伤。还气我自己，答应了这些事，让你...”

“师兄，我没事，真的没事，陆大夫不是也承诺过会帮我好好医治吗？而且话说回来，这些事，又不是师兄一人应承下来的，我也想做，是师兄在成全我的想法，师兄怎么能将这些都怨怪在自己身上？而且师弟保护师兄，本就是应当，难道只有你保护我的份？还是真如我刚刚在饭桌上说的，我身法真退步了？都不能保护师兄了？”

面对徐轻九一连串的提问，徐木林只挑着要紧的回答，“没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我想着也是。”徐轻九得意的认同着。“等我伤完全好了，一路上还要护着师兄呢。”

“轻九，我想问...”话只是在脑海中流过一遍，也未及说出口，徐木林便觉得自己竟因刚刚陆闲云的几句话就又开始胡思乱想，十分可笑。

“...师兄想问我什么？”看着徐木林话只说了一半便沉默下来，徐轻九好奇道。

“轻九整日想着要保护我，回去之后是不是得找师父把我俩掉个个才好，从今往后，让轻九做师兄，好不好？”

“...好啊，师兄就是从即刻开始叫我师兄我也是会应着的。”知道徐木林在打趣自己，徐轻九也不服输，“我看木林都能拿我玩笑了，想来气也消了，走吧，让师兄在外面站这么久，进去尝尝陆大夫的药膳，看看味道及不及得上木林做的。”嘴上讨了便宜的徐轻九，说完便赶紧跑开了。

如今这样已是很好了，徐木林，可别太贪心啊。看着徐轻九欢快的样子，徐木林在心中告诫着自己。

“师兄。”已经跑进屋的徐轻九又探出头对屋外的徐木林说道：“外面冷，别着凉了，快进来。”说完，大概是想着自己刚刚言语有些冒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好～”说完，徐木林又笑着补充，“师兄。”

闻言，扒在门上的徐轻九微愣了一下，转眼便笑的停不下来。

屋内两人只看得到徐轻九随着笑声颤抖的后背，陆闲云仍是无奈的耸肩摇头叹气，李济初却看得很有趣味，转头看到陆闲云莫名其妙的行为，眼神询问着：怎么了？

陆闲云往李济初身边凑了凑，小声说道：“笨的要死，比我真是差多了。”

“什么？”李济初诧异道，可转瞬便明白了陆闲云的意思，“闭嘴。”李济初担心陆闲云再说出什么没皮没脸的话来，厉色道。

“我又没说错。”陆闲云不甘的反驳道。

李济初实在无言再对陆闲云，只好转向站在门边笑着的两人，催促道：“药膳都要凉了，木林，轻九，快来尝尝。”

“好。”徐木林徐轻九齐声答道。

之后两日，徐木林的伤慢慢痊愈，徐轻九的伤恢复的也很快，在得到陆闲云的多次确认后，徐木林和徐轻九便开始着手准备出发的事宜。只是关于李霁华的踪迹再没有新的消息传来，徐木林和徐轻九决定按照先前商议的线路找寻。

四人一同吃过午饭，算是给徐木林和徐轻九两人践行。

从那日吃过饭后，李济初便命人开始准备路上用得着的东西，大大小小七八个包裹，挂在马身上鼓鼓囊囊，只怕能把马累的够呛，陆闲云疑心是不是该提议拴个马车才行。

“整日见木林和轻九都穿素色的衣服，便找了相似的，让裁缝铺给你们做了两身衣服。”说着，李济初将一单独的包裹递给徐木林。

本已收下了许多东西，可两件衣物，徐木林也找不到理由推辞，只好伸手接下，可一接过手，徐木林便察觉异常。李济初笑着在包裹上拍了拍，“一路上就辛苦木林和轻九了，照顾好自己，别涉险，别受伤，我让闲云给你们备了些药，只是用不上更好。”

“济初兄长放心吧。好了，再如此惜别一会儿，天都要黑了，原本说是一早起来就出发的，还是耽误了这么久。”

“送君千日终须一别，陆公子济初你们也多保重。”

“好，等你们回来。”

“或是天宗再会。”

“好啊，之前济初兄长就说想去梅州看看。说不定到时我们和霁华就在天宗等着你们呢？那就再会了。”

“一路顺风，”李济初拱手道：“万事平安。”

“好，你们也多保重。”徐木林徐轻九亦拱手回礼，徐木林答道。

四人依依惜别后，李济初看着徐木林徐轻九的身影消失的路的尽处，目光却迟迟不肯收回，依然站在原地注视着远处。

“回去吧，天凉。别想太多了。”

“闲云，若是他们也寻不到霁华，我还能做什么呢？”

“不会的，他们一定会找到的。”

“你如何得知？”

“昨日我夜观星象，掐指一算。”

“你何时学会这个了？”李济初被逗笑，“算的准吗？”

“特别准，等到阳春三月，我带你去天宗找他们。”陆闲云正色肯定着。

“好，我会的。”李济初转头看着陆闲云，许久后才笑道。

由于心症的原因，李济初的身体本就比其他人都弱些，尤其到了冬日，对别人来说只是个寻常的风寒，对李济初来说，也都可能会十分致命。李济初明白，陆闲云在给自己期望，心里虽然只能感叹着自己终究有熬不过去的时候，可还是想为了陆闲云，为了孤霞庄，为了父亲，为了李霁华，坚持过一个个寒冬，等到第二年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