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风徐徐 第三十九章

“...济初，这不是眼下的重点吧？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全身而退的？”陆闲云卖乖道。

话是那么说，但陆闲云自己知道，李济初问出了一个非常要紧的问题，盘算半天，陆闲云还是没想到怎么答复这个问题才更合适，面对李济初的步步紧逼，陆闲云只好老实交代。

“那个...这个...其实...”

“说！”

“老谢能模仿我的字，那些信，是提前，写好的。”陆闲云支支吾吾的交代着，心虚的看着李济初，等着被李济初收拾，等李济初起身时，陆闲云也吓得跟着站起身来。

“有多少是老谢代笔的？”李济初拿来一盒的信，一把把拍在陆闲云脑门上。

看着李济初的样子，陆闲云没忍住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走到李济初跟前，抬手在李济初额间点了点，笑道：“这么多信，你都收着呢？藏的还挺紧。”

闻言，李济初才觉察自己暴露了，只好转头继续向陆闲云问责，却被陆闲云抢先开口，“除了前两日那两封信，其他的都是我亲笔所写，而且那两封信，老谢也只是誊抄，都是我提前写的。明日，我重新写一遍，然后交给济初好好保管，如何？”

“拿走，都拿走，我拿出来就...就是还给你的。”

“不要，那些信都是真情实意写给济初的，虽说文笔颇好，但我也不至于自己收着欣赏。”

“滚开些，谁欣赏了，我就是留着七月半时烧给鬼的，人可看不得你那些鬼话连篇。”

“好～济初尽管烧，等之后我再每日写一封给你。”陆闲云将李济初拉至桌前坐下，“快坐下听我讲后面的精彩之处，看我是如何...”

闻言，李济初正色道：“是木林和轻九吧。”

“济初果然聪慧过人。”

“......”

看着李济初扶额摇头，无言以对的样子，陆闲云继续说道：“眼见那些人就要放火烧村，那些村民打算奋起反抗，我自己只懂些皮毛轻功，保全自己都难，原本以为真要断送在那了，没想到那两个徐家弟弟带着我家医馆的人杀到，那些人原本已经守了两日了，估计就打算着最后收个尾，所以撤了一些人，剩下的那些，还不够那两个徐家弟弟收拾的。原本处理了那些人我也打算回来的，只是想到局势还未控制下来，我若是离开，那局势恐怕要更乱，我原先那想法还是蠢了些。所以，我便还是留在那，然后让他们安排了周边的人一同过去处理，因为先前救下的那些人，村上的人也渐渐得以安抚下来了，再之后，陆大夫我就将那些人都医治好了，然后回来寻你了不是。如何？是不是跌宕起伏，堪比小说话本？”

“精彩，特别精彩，精彩十足。”李济初面不改色的答道。

陆闲云自知对李济初有了太多隐瞒，虽然自己好似胡搅蛮缠的认了错，可对于李济初来说，并不是个真正的交代，此刻听着李济初这咬牙切齿的“赞美”之词，陆闲云只觉心虚。

“没受伤吧？”李济初突然想起那日徐轻九来找自己时身上带着的药味，虽说后来问了，只说是之前替徐木林上药时留下的，但还是想着再确认一番。

“当然没有，你看，完完整整的。”虽然陆闲云知道李济初不会那般咄咄逼人，但是毕竟自己犯了这般大错，陆闲云可能觉得还是再被责备几句心中能踏实些，却没想到李济初不仅再没说什么责备的话，甚至只是在关心，语气上不免带了许多惊喜。

“我是问轻九和木林，谁管你受没受伤。”

“济初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看我都没事，他们怎么能有事呢？”陆闲云偷换概念。

实际是，当时他们刚处理了一批人，换班的第二批突然赶到，徐轻九因为保护徐木林肩膀被射了一箭，不过好在有一群大夫在旁边，当下便及时的处理了，不过还是花费了不少时间。

大概半个时辰前，陆闲云赶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久候他多时的徐木林和徐轻九。

“多谢。”陆闲云拱手施礼道。

“终于没事了吧。”徐轻九问道。

“嗯，都处理好了。”

“你的病症呢？都恢复了吗？”

“这庄上两个伤患一个病患，我哪敢带着病气回来，不管谁沾染上了，那都是不得了的事。”

“那就好。”说完，两人便转身欲走，徐轻九又想起什么，转头说道：“我受伤的事就不必同济初兄长说了，霁华是肯定要找的。”说完，两人便混进黑暗中去了。

“你刚刚说的，原来没有，后来又有了的线索是什么？”李济初继续问道。

“今天本来能回来早些的，恰巧碰到个漏了马脚的人，我便追上去了，许是那人安排来查探情况的。”

“谁？”

“杜陌。他身边的随从查探情况时被我认出，我跟上去后看到了杜陌。”

“那便是了，儿子做事，总不可能老子不知道。”李济初目光沉沉，说完，又想起什么，忙问道：“你没被他看到吧？”

“放心，他们不可能知道我在这。”

“那就好。”

“我听老吴说，李庄主出殡那日，杜盛阳闹事了，如今看来，倒是都对得上。刚才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让老吴再将庄上人员的情况都再排查一遍，明早过来禀告。来，我再把个脉看看。”陆闲云说着，拉过李济初的手专心把脉，不给李济初再开口的机会。

“...闲云，这些天辛苦了，明日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

“都好，不过，我想起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没做。”说着，陆闲云起身将李济初搂在怀里，“那日没抱够，结果还拖延了这么多天，今日得多补偿我些。”

“好～”李济初也抬手环住陆闲云。

“...那日就算你不故意将我支开，我也会找借口回避开的，济初，多谢你。”

“不必言谢。明日我想吃南街那家的馅饼，两个。”

“一个。”

“......”

“好~两个，我亲自去告诉婶婶，都放瘦肉做，不过明天开始，药量要加，你是不是少喝了好几日的药？”

“...明日我要找老吴好好谈谈，什么都和你说，什么都帮你瞒。”

“李大公子，我是个大夫，可不指着你孤霞庄的老吴将你的事一一都告知我，你少吃了药，我闻闻你身上的药味便知道了，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会老实交代。”陆闲云说完，低头在李济初嘴上啄了一口，“明日开始我再多钻研些医书，之前让他们帮我找的‘神农本草经’也有消息了，先达到不必时时吃药的效果，到时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李济初仰头看着陆闲云，看了许久，才开口道：“陆大夫，我又不是三岁稚子，还能贪口腹之欲？”

“八十老叟都可以贪口腹之欲，三岁稚子又如何？不过像你这般，两个馅饼就满足的，倒是少之又少，陆某此生难见。”

“这有什么难见的，满大街都是，你自己仔细去瞧瞧。”

“是吗？”陆闲云紧盯着李济初，笑意深深，“可我怎么看不见？”

“......”

“霁华那边有消息了吗？”看了李济初许久，陆闲云才重新坐回李济初面前，神情认真的说道。

“昨日就收到信息了，半月前霁华在梓州出现过，但是弟子赶到时已经寻不到任何踪迹了。”

“都是我那边延误了两日。你之前托请徐家两个弟弟帮忙寻找霁华，我明日过去帮忙看下之前的伤势，若是无碍，你便尽快请他们出发前往吧，眼下那些人两回没得手，霁华那边恐怕更加危险了。”

“好。”李济初眼角突然瞥到一旁的信，突然又有些气恼起来，“此前木林就提醒我提防他们的后招，我当即便安排了庄上弟子严密监控的事宜，我不是没想到他们的后手可能是在你身上，只是你竟敢欺瞒我，我居然就真听了你信中那些鬼话，这些，你赶紧给我拿走，不要再让我看见了，看见就生气。”说着说着，李济初又生出许多后怕和委屈，突然便开始忍不住的掉眼泪，也顾不上陆闲云是不是看见了。

方才陆闲云交代的那些，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隐瞒，为了不让李济初心中不安，还刻意说的云淡风轻，可李济初这么心思敏感的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但陆闲云还是抱着一点侥幸的想法，希望能蒙混过去，看着李济初开始任性的样子，陆闲云差一点也以为自己计谋得逞了。

李济初是个习惯忍耐的人，即使如今和陆闲云关系亲厚，但实际上，陆闲云也从未看到过李济初掉泪的样子，此刻，不免有些慌乱，但却依然不懊悔自己的选择。从前陆闲云希望李济初能把自己再多放在心上些，方才看着李济初朝自己发火的样子，听着李济初说的那些话，陆闲云觉得自己长久的期望终于达到了，心中甚至觉多了几分欢喜，只觉得或许就是自己的牺牲换来了这些，并且十分庆幸这个独自忍耐多年的李济初终于能在人前将自己情绪表达出来，便更加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因为李济初，陆闲云甘愿付出所有。

“我心中有你，可你却觉得不够，是吗？我坚持不住了，却也在奋力拉住你，可你却要放手，是吗？陆闲云，你觉得我能坦然接受你的牺牲，是吗？看见我此时为你掉着眼泪，你有觉得，很庆幸，是吗？”

李济初的话，让心中燃起些暖意的陆闲云瞬间被一盆凉水浇了个彻底。

“...我...我...”心中的所有想法被李济初完全点出，陆闲云只觉得无地自容,甚至无法出言说出安慰亦或是解释的话来。

沉默许久，李济初啜泣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

“如果有一天，因为你，我选择甘愿牺牲，你会如何？”

“不会的...”闻言，陆闲云猛然抬头看着李济初说道。

“不会什么？我待你不至于此吗？”

陆闲云再次无言,深深将头埋低。

“闲云，我心中有你，若你不在，这颗心就不能跳了。”李济初伸手覆在陆闲云低垂的脑袋上，“对不起，因为我自身的原因，我从前有过舍弃你的想法，我怕我的无力，也会将你拽入没边的深渊去，可是，我舍不得。只要有你在，我会努力的活着，这次事情中，无论你多少次为了我去冒险，答应我，再不要如此了，可以吗？”说着，李济初俯身在陆闲云头顶落下一吻，等陆闲云抬起头来看向自己，李济初才继续说道:“或许我此生没法向别人提及我们之间的感情，但是，这感情早就存在了，不只是你，还有我，我们的感情之间，无论出于什么缘由，不需要有为了彼此的牺牲，秋鹤，陆闲云，我说的，够明了了吗？”

“嗯。”

“放在心底，记牢了。”

“好。济初，我陪着你，直到百年后。”陆闲云十分珍重的答道，犹犹豫豫的，陆闲云还是有些犹豫的再次开口道，“济初...我...”

看着陆闲云这般笨拙，和平时能言善辩轻浮的样子十分不同，李济初莫名觉得心中的气都散去了，只是却也不想轻易放过陆闲云，也不催促，也不搭话，只等着陆闲云继续开口。

“再不会了，我保证，济初，我做错了，我保证，再不会了。”平时能言善辩，巧言令色的陆闲云，这会儿除了重复措辞，好似再说不出来别的。

“好～我知道了，我也知道你知道自己做错了，”李济初心中释然许多，但面上却更严肃的说着，“可是为免你忘记，这些保证过的话，你可得白纸黑字的写清楚了，陆大夫，我今日都做下承诺了，你可莫要出尔反尔。”

“好，写上满满一屋给你。在我身上，于你，始终如一。”

“给我作甚？”

“我的承诺，自然都给你，早早便给你了，从今以后，也都给你。”

“陆大夫还是这般油嘴滑舌，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