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风徐徐 第二十八章

听着几人的脚步声都往隔壁去了，徐木林才终于小心翼翼的开口，“轻九？”

“怎么了？我弄疼师兄了吗？”徐轻九正替徐木林处理伤口，突然听到徐木林唤自己，徐轻九以为是自己下手重了，马上便停止了动作。

“没有...就是想唤你一声。”

徐轻九听着徐木林说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侧头看了看徐木林,又继续轻慢的帮徐木林换药包扎。待将伤口都处理好，又帮徐木林将衣服都换下了，徐轻九才坐到徐木林前面笑看着徐木林，也不说话，直看得徐木林面色有些犯难，徐木林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得徐轻九开口。

“师兄现在，是不是很怕我会生气啊？”

“...嗯，怕你生气，怕你难过。”

徐轻九继续笑着问道：“我最近常常生气吗？”

“不是，是我总做错事。”

“才不是...师兄只是事事都太为我着想，我一直受着师兄这些照顾...师兄，谢谢你。今日见到济初兄长那副模样后，我才发现，这些放在心里的话，只有说出来了，才不会给彼此留下遗憾。”

“...轻九，也谢谢你。”

“谢我什么？”

徐木林笑道：“谢谢你这么好。”

徐轻九挠了挠脸，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我？好吗？”

“当然，特别好。好到，人人都喜欢你。”

徐轻九傻笑道：“那倒也不必，只要师兄和师父喜欢我就可以了。”

徐木林笑了笑，没再说话。

徐木林徐轻九去到隔壁时，莫名觉得气氛有些紧张，但转眼间，便又恢复了寻常。徐轻九有些好奇，正要开口说话，却被李济初出言打断，“过来了就快坐下用饭吧，我正想过去看看你们需不需要帮忙呢，两位堂主一直在等着。”

“好。”徐轻九答着，转头看了看徐木林，见徐木林没做什么疑问，便先挨着离优坐下了，又觑着离优和易流沙，两人的样子都十分正常，徐轻九也不好开口说什么。本来以为会气氛严肃的吃完这顿饭，但好在两个长辈很能“调节气氛”。吃完饭，送着易离二人离开时，李济初才想起先前跟着易离二人前来的弟子，早些时候已经被薛义叫走了，易流沙听完只是应了一声，离优却是有些气恼的吹胡子瞪眼，徐木林徐轻九两人一看，心中大呼：待回了天宗，怕是免不了一顿争吵。

易流沙显然是见惯了离优这种样子，只面色如常的看向李济初说道：“李公子留步，就此别过。”说完，又看向徐轻九徐木林交代道：“轻九，木林，你们办完事就早些回天宗，注意安全，遇事...”

“别逞强。”离优抢先说道，还十分不耐烦的嫌弃道：“行了，你都说过了，真是啰嗦。”说完，又转头看向徐木林二人说道：“我们带下来的神农堂的一些药都留给你们了，各种都有，你们回去自己看用法吧，若是用不上那最好。”

“是，多谢离堂主，多谢易堂主。”

“那我和师兄就送到这了，二老路上也多小心。”徐轻九说完，又蹭到易离两人跟前，低声补充道：“下手当心些，别把老腰闪了。”

离优笑了笑，小声回道：“这话你同易老说就行了，我看他现在，且憋着气呢，他一贯就是如此做派。”说完，朝着李济初略略行了礼，说道：“告辞，李公子保重。”

李济初屈身恭敬行礼道：“二位前辈慢走，一路顺风。”

送走易离二人之后，李济初先离开了一会儿去送别其他来吊唁的客人。临近日落时分才又来到徐木林徐轻九二人房间，同行的还有陆闲云。李济初还是不放心徐木林的伤，让陆闲云看过确认了无碍才终于放心，四人简单的吃过晚饭后，李济初将陆闲云打发走便带着徐木林徐轻九二人往后山去了。

到了徐木林徐轻九二人今日与谢驰分开的地方之后，李济初带着二人朝去往李浩沅坟墓所在位置的反方向走去，不过一会儿，便到了一处断崖。此处风景开阔，此时又正值夕阳西下，放眼望去，孤霞庄尽在余晖笼罩下，此景之下，徐轻九突然想到了落霞剑法。

“孤霞庄的落霞剑法莫非就是在此地创出的？”

“是啊。”李济初看着山下的孤霞庄，忍不住长叹出了一口气“父亲，也是在这里故去的。我见父亲外出修习久久未归，上来找到父亲时，他的身体都已经冰凉了。”

“竟是如此，可...济初兄长带我和师兄来此，所为何事呢？”徐轻九不明所以。

李济初回过头来看了看两人，突然拔出剑来。

徐木林心下顿时紧张起来，但还是克制着没表现出过激的反应。徐木林原本确实不再疑虑徐恩泽的目的，只是李浩沅灵堂前的一幕幕有些刺激到徐木林，徐木林亲眼见证那么多的不轨心思，甚至觉得许多人满口客气，满脸笑意之下皆暗藏坏心，徐木林才放松没多久的心又开始警惕起来。

李济初持剑朝向余晖，“轻九木林从前可曾见过我孤霞庄的落霞与孤鸿剑法？”

“也是很多年前了，李庄主与师父过招的时候有幸见过，只是时间过去的太久，如今已经不大记得了。”

“那我给二位演示一遍吧。”说完，李济初便在这落日余晖中，将孤霞庄剑法完整展示着，在这样景致下创出的剑法，在这样的景致下观赏，更显飘逸独特，与这景致也是相映成趣。

李济初收剑许久，徐轻九仍沉浸其中，愣了一会儿才说道：“济初兄长果然是太过自谦了，今日看你这身法，哪里像是没有修习好的样子。”

李济初笑道：“轻九莫要打趣我了。”

“确实很不错，只是济初兄长若是要与李庄主相比，那自然是不会满意的。”

“我哪里敢和父亲相较，只是想朝父亲看齐罢了。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有继承这剑法的人。”

“一直听说你弟弟李霁华天赋极高。”

“是啊，霁华若是能继续将这剑法研习下去，恐怕比父亲还能更有所为，只是他已经许多年不曾拿起剑了。”

李济初将剑收回之后，又往崖壁旁边走去，杂草隐蔽之处有一条小路。李济初向徐木林徐轻九二人示意之后，继续往那条小路深处走去。这条小路不过一人宽，低头便是悬崖深涧，若是有人看见，只当三人是在施展高深的轻功，竟能在悬崖峭壁上凌空行走。顺着崖壁行过数百步后，大概是到了断崖的另一侧，前方突然宽阔许多，徐轻九紧跟在徐木林身后，待走到前面开阔之处后，一个天然开凿于峭壁上的山洞映入眼帘。徐轻九在山洞周围四处环视过，看到山壁上有一些比较新的刀剑留下的痕迹，只是走势略有些奇怪。

徐轻九又跟着走到李济初所立山壁前，四下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异常，正欲开口疑问，转头的瞬间，却发现这山壁上，好像有些痕迹，徐轻九复又抬手在山壁上摸索片刻，“这山壁上有东西！”

徐木林也上前摸索片刻后，看了看徐轻九，又转头看着李济初，“是剑法？”

李济初点头笑道：“是。落霞与孤鸿的剑法皆被父亲刻于此山壁上，除此没有任何书籍刻画。不过，因为这山洞光线的原因，这些剑法的痕迹，只有在日出时才能看清楚。”

“这是孤霞庄秘法，济初兄长为何带我和师兄来此？”

李济初并未答话，而是朝后退了一步，俯身朝徐徐二人拱手道：“此秘法是我孤霞庄眼下最是珍贵的东西，济初想以此为请，拜托二位帮我一件事。”

“找霁华回来吗？”徐木林上前抬手扶住李济初手臂，李济初顺势直起身。

其实李济初根本不必如此做，先前徐恩泽已经是交代过徐徐的。

当然，徐恩泽也提前告诉过李济初，只是在李济初看来，此事无比要紧，总要拿出足够的诚意才合适。再者，也是徐恩泽那番话，让李济初很是为难，可是眼下除了眼前的这两个人，李济初再想不到有谁可以帮他这个忙，而自己先前已经尽量挑选了可靠的弟子去找李霁华，但是李济初仍是疑心，派出去的那些人是否可靠，是否会竭尽全力的去为李济初做这件事。

“是。父亲一出事，我就安排了庄内可信的弟子前去寻找，结果到现在为止，仍然一无所获。今日在父亲灵堂前的事两位也都看在眼里，可他们的所为，绝不会止于此。孤霞庄遭受此难，涉及父亲，我，还有霁华，他多在外一日，恐怕便多一分危险。而且，”说到这，李霁华苦笑一声，“若是霁华再出事，只怕他们就能名正言顺的挑起事端，指明所有事情都是我的所为，到时霁华也不在了，这孤霞庄恐怕就真成他们的囊中之物了。不过好在眼下形势还没到真正危急的那步，以此可见，霁华如今应该无庾，所以那些人才一时没有办法，可越是这种时候，他们那边更加不可能放松。”

“今日那些人在李庄主灵堂前那般放肆，难道真当如今江湖都是他们那样的人了不成。”经李济初一提，徐轻九又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心中愤懑已经不容压制。

闻言，李济初无奈的笑了一声，又看向徐轻九说道：“轻九果然是嫉恶如仇。可很多人自保都尚且艰难，对于如今的江湖又能如何？”

看着徐轻九避开眼神，面色犯难，李济初本也只是有感而发，并不是真的要在此地此时将这个问题弄清楚，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李济初看向山壁上那些若隐若现的痕迹，神情突然有些凄凉，过了许久，才苦笑道：“只是不知道，就算找到霁华了，他会不会愿意回来，还愿不愿意认我这个兄长，不知道他会不会已经听信了那些流言，认定了是我杀害了父亲？毕竟，以他的角度来看，我似乎有全部的动机。”

“怎么会？我和师兄都相信你，你的亲弟弟又怎么会听信别人而不信你呢？”送李浩沅出殡的路上，徐木林和徐轻九都零零散散听到了一些孤霞庄弟子甚至其他门派弟子之间的议论，但徐轻九自然是不信的。

“离堂主叫走你，是不是问了你此事？”

李济初长叹出一口气说道：“现在庄内流言四起，可我终究只有一张嘴而已，哪里解释的了那么多，哪里能阻止得了那多么以讹传讹，议论不休呢？这么长时间都找不到霁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认出了我派出去寻找他的人，所以在刻意躲避？”

“...所以济初兄长才想让我和师兄帮你前去寻找？”

“无论是哪种可能，只希望他现在好好的，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才好。”

“有件事，不知济初兄长能否告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