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风徐徐 第二十五章

出殡之日，徐徐两人早早便起来了。徐轻九帮徐木林梳洗好，又给徐木林束发，替徐木林打理好之后才开始收拾自己。一切弄好后，两人吃完饭便往前厅去了。

等两人到了前厅时，前厅已经站满了人，远远看去，便看到李济初正站在灵堂旁，给上前鞠躬吊唁的人回礼。

“轻九，木林。”

两人回头望去，就看到离优，易流沙，薛义带着几个天宗的弟子站在一旁。

“见过几位堂主。”徐木林和徐轻九齐声行礼道。

离优往徐徐两人身旁看了看，问道：“你师父人呢？”

“师父没来，让我和轻九代他前来。”

薛义本对来人不感兴趣，听到徐木林说的，开口也不过是阴阳怪气，“徐恩泽没来？他不是和李浩沅关系匪浅吗？”

徐轻九从见不得有人意图诋毁徐木林或是徐恩泽，也反唇相讥，“这个时候来了的，也不一定就代表关系非同一般。”

像离优和易流沙，都是属于爱才之人，而薛义，就属实是那种自命不凡又妒能的人，对徐轻九这个天赋极高的人，从来都是冷言冷语，甚至时常挑衅讥讽。除了宗山堂，最爱和自清堂过不去的，非尚修堂莫属，原先碍于同门的情意，徐轻九也懒得同他们计较，只是越是退让，这些人反而上脸。原本徐木林也会适时的劝一劝，但后来也觉得，根本全无必要。

易流沙擅长调和。“你们什么时候到的，不知道你们要来，不然就叫着你们一起了。”

薛义却是不知好歹，还在刻意挑事，“易堂主你何必自作多情？”

徐轻九只当薛义不存在，懒得理会他的言语，“我们也没到几天，回去时再同你和离堂主一道吧，来时匆忙，也没来得及问问你们是不是也要来。”

“那太好了，回去的路上正好可以和你一同研究下我前一阵得的那本古剑谱。”徐轻九虽是才开始上天宗的大课，却十分得易流沙青眼，徐轻九见解独到，若不是孤霞庄事出突然，恐怕这易流沙早找了徐轻九一同研讨那本自己十分珍视的古谱。

“易老又上哪淘了这些好东西，木林能不能一起看看？我天赋虽不如轻九，但应该也还算可以吧。”

“我问了轻九可不就是问了你，轻九在你能不在吗？”

徐轻九，徐木林和易流沙三人就这么站在薛义旁边聊的风生水起，完全没将薛义放在眼里，薛义顿时也自觉无趣，就朝一旁的离优使眼色，可惜也没被多余搭理。

“我说易堂主，你怎一谈起剑谱就能说个没完，快到出殡的时辰了，该去上个香了吧。”

“离堂主来时的路上易老是不是就跟你聊一路了？”

离优没说话，只是看着徐轻九耸着肩长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你路上拿你暗器把我放倒了，我还没说什么呢。”

“......”一旁的徐木林徐轻九静静看热闹。

天宗收到讣告，其实应该是徐恩惠亲自前来的，只是徐恩惠惯常爱与高阳台那样背景的门派来往，看不上孤霞庄这样的，也因此，徐恩惠此人在天宗并没有什么威信，除了薛义这种溜须拍马之辈。所以仅是为了维持住天宗大派的风范，徐恩惠便谴薛义以天宗的名义前来。薛义实在不想看旁边几人东拉西扯，便朝后面尚修堂和山宗堂的弟子说道：“走，去送送李庄主。”

旁边几人听薛义说话，虽然十分不喜欢他的说辞，但碍于天宗在外的形象，除了将他晾在一旁，也不能做出其他太过激的行为来，况且薛义还是顶着天宗的名义前来，便也暂且先忍耐下来了。以薛义为首，易离两位堂主次之，其余弟子跟在后面，正要往灵堂前去，忽得闯出几个别派弟子，将四散的人推至两边，硬生生清理出一条大道来。

徐轻九一看站在两旁阻挡别派弟子的人，没忍住悄声怒道：“又是元阳派，他们当这是哪？”

“别冲动，先看济初兄长自己处理吧，我们若是出面，搞不好反而让济初兄长为难。”

站在前面的离优听到徐木林和徐轻九说话，转头对后面几个弟子也一并交代了几句，又回过头去偏头和易流沙说话。

“杜盛阳这人，我每回只看到他一会儿都觉得眼睛不舒服，早知道让准堂主给我弄点药带下来。”

“那你看那人呢？现在在外面，你给我控制好你的暗器，别乱飞。”

离优顺着易流沙的视线看去，原先给他们带头的薛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闪身到了人群前，正给大马金刀走来的杜盛阳行礼。

“幸好我没将祭阳针带在身上，他那副小人做派，我要么弄残他，要么自戳双目。”

“离堂主动怒，何苦拿自己出气？”

“易老说的有理，我闭上眼睛总行了吧。”

离优在后面无可奈何的闭着眼清净视线，却听前面薛义继续没皮没脸的说话，还是打的天宗的招牌。易流沙自然也时听到了，忙伸手按住离优的手，“别，耳朵要留着听我讲剑谱。”

“......”

“杜掌门要发言了，你不听听？”

离优睁开眼，看着已经走到灵堂前的杜盛阳，后面紧跟着的并不是元阳派的弟子，而是一些江湖小派，虽说都是小派，但看各异服装，少说也有八九家。跟在杜盛阳身后的，正是这八九家小派的掌门。一群人，正恭恭敬敬的行礼上香，李济初一一回礼，但那群人都上完香了，却不退出来，仍是站在前面。

杜盛阳更是神情自若的把玩着手里的扳指，只是微微一侧头，便听后面一个身材小巧，没有什么精神气也不知是哪家门派的七旬老掌门开口说话。

“李大公子，老朽稍年长你父亲几岁，今日也算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甚是感慨，也替你孤霞庄担忧，早先就听说过，说你自出生身体就不大好，如今你家李二公子也不知所踪，所以我们几个长辈就想着，怕着偌大的孤霞庄你照管不了，故此，你若是看得起，今日便在李老庄主灵堂前，将这孤霞庄暂时交付与我们如何？而且你也不必担心，等你为你父亲守孝完继任了这庄主之位，就可以安心调养，庄上事务，我们会帮你打点着，等你家二公子回来了，再慢慢商量之后的事。”

“恕济初眼拙，不知这位老先生是哪家掌门，可否请杜掌门介绍介绍？”

“济初贤侄，这位是舒州落日庄的赵掌门，从前与你父亲也是相交甚笃，是你父亲兄友，你不曾见过吗？”

“济初活了这二十多年，竟连父亲相交多年的好友，都不曾见过，真是为子不孝啊，杜掌门您说是不是？”

“贤侄不必如此苛责自己，我那几个儿子，也不全然知道我结交了哪些朋友的。”

“是吗？那现下看来，这赵掌门应该也和杜掌门交情颇深的吧？”

“我们这些小门小派的掌门，如今与你孤霞庄都沾不上关系，那就更别说元阳派了。”

李浩沅如今都还没入土，这些人便大言不惭的跑来沾亲带故，想将孤霞庄据为己有，前来吊唁的人哪个看不出来，只是没人上前来，毕竟，杜盛阳就在那站着，想必，这便是前些天只是匆匆来过便走了的门派，如今又站在杜盛阳身后的原因吧。不过，究竟是这些人站在杜盛阳身后，还是杜盛阳站在这些人身后，李济初自然明白，所以，李济初的每一句话，都是朝着杜盛阳开口。

人群后站着的徐木林心想：李庄主英灵如今怕也还在这的吧，就见这些小门小派急不可耐的跳出来出来说是要接管孤霞庄，而真正有心之人，也一副堂堂正正的样子站在前面，却又是藏在背后操控一切，估计只是尚且还算爱惜颜面没有直言剥夺吧。

“欺人太甚，师兄，我们要不要帮帮济初兄长。”徐轻九越听越觉得心中怒不可遏。

徐木林还未开口，一旁的离优先制止道：“轻九，不可妄动。”

“...是。”

“赵掌门何出此言，我孤霞庄不过也是小门派，哪里能和你落日庄相提并论，更别说元阳派了。我孤霞庄与元阳派也是沾不上什么关系的，不过我看赵掌门与杜掌门的关系倒是非同寻常吧。杜掌门，想必这赵掌门，就是你这，许多朋友中的一个吧？”

“贤侄莫要误会啊，赵掌门只是怕自己身份不够，到不了你父亲这堂前，才看得起在下身份让我前来帮忙，不过，赵掌门所言与我可是没有关系的。只是话说回来，赵掌门等一应长辈，也是为你着想，为孤霞庄着想，贤侄何必如此拂了这群长辈好意呢？”

“是啊，李大公子，我说出的全全是我心意，杜掌门只是好意帮忙。说句不好听的，你父亲生前管束一个孤霞庄就十分不易，故此当初江宁府罗生堂出了事，杜掌门才不辞劳苦的安排了弟子前去照管，按理说，你孤霞庄身为舒州江湖门派的首位，也该相帮着就近照看。可我前几天听说，元阳派的三名弟子竟在江宁府无辜丧命，你孤霞庄到现在都没有过问，我听说还是杜掌门远道前来悼念你父亲的半路得了消息，自己去处理的。虽说是因为你父亲亡故，你无暇顾及，但这也不能全然就是你的理由。所以，我们一干老人才舔着脸请了杜掌门的面子，想着前来帮衬着你，管理好这孤霞庄。”

“那照此理，赵掌门你理应是去帮忙杜掌门照管元阳派啊。虽说江宁府离我舒州最近，但元阳派既已不辞辛劳前去照看了，那我父亲哪有从中插手的道理，再说，这元阳派弟子死在了江宁府，那更是自家的事情自己管束就是了，何故又与我孤霞庄扯上关系？赵庄主你这么说，莫不是在直指，此事是我孤霞庄所为？”李济初连连质问，说的那赵掌门一时无言，李济初也丝毫未落下风，矛头依旧指向杜盛阳，“杜掌门，你既然已经亲自前往处理了，想来，应该是不会怨了我孤霞庄吧？若是你还没查明实情，今日我也受了赵掌门教诲，若是有需要，杜掌门只管开口，济初若是有能做到，自然不敢推辞。如今我父亲亡故，劳烦杜掌门远道前来祭拜，我如今打理着庄上事务，操持父亲丧仪，可是有照顾各位不周的地方？竟劳动了赵掌门看不下去？要来帮我管束孤霞庄？”

“你...”

“我到这庄上最早，李大公子也应该问问我是不是有照顾不周啊。”易流沙从人群中走出来，带着天宗弟子朝灵堂走去，到了杜盛阳跟前，又朝杜盛阳说道:“杜掌门，你这都祭拜过了，远道而来已是辛苦，快快下去歇着吧。”说完，又转头对着一旁脸色乌青的人说道：“还有这位...赵掌门是吧？济初啊，快让庄上弟子请赵掌门下去吃茶吧，否则更是要埋怨你照顾不周了。”

“济初见过易堂主，离堂主。”李济初朝着易流沙离优行礼道，又朝着吴管家示意。吴管家便招呼了几个弟子要将赵掌门等一干人等“请”了下去。

见杜盛阳还在一旁站着，气定神闲的摩挲着手上那扳指，离优开口道：“杜掌门，你既然已经祭拜过了，就快些让出位置来让我们也给李庄主上柱香吧。这李庄主生前盛名远传，如今这么多人前来要送李庄主一程，你可别在这耽误了时辰。”

“离堂主说的是，我这就给各位腾出位置来。可否需要在场的人，都给你天宗让让位置啊？”

“杜掌门说的哪里话？我天宗的排场实在比不上你元阳派的。况且，怎么从前也未曾听说过，杜掌门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能支使这么多门派的掌门和弟子了？”

“易堂主言重了，只是各位看得上我，卖我个面子罢了。”

“既如此，就请杜掌门帮着孤霞庄弟子将这...赵掌门是吧？和各掌门都请下去喝茶吧。”

“老吴，你亲自去安排，一定要招呼好杜掌门。”

“是，大公子。”吴管家十分恭敬的朝向各位挑事者伸手示意，“杜掌门，这边请。”

杜盛阳离开后，先前跟着上来的一群人也退了出去。又见一身着雪色服饰，神情淡然的老者带着两个着同色服饰的弟子上前来。接着，一着靛蓝服饰的男子也带着弟子上前来，正是谢驰。

“见过天宗各位堂主，见过齐掌门，晚辈谢驰。”

“谢庄主，久仰大名。”

“易堂主抬举了，晚辈惶恐。”

“谢庄主太过自谦了，这样一位少年英才，在下也是早想一睹真容了。”

“齐掌门莫要再拿晚辈玩笑了。”

一番你来我往的客套之后，天宗各堂主，龙吟庄庄主，济生堂掌门在前，各家弟子顺序在后，齐齐朝灵堂行过礼又上了香，与李济初简单又宽慰了几句之后都退出了大堂。

又陆续的几个门派上前祭拜过之后，就到了出殡时辰，原本晴朗的天空却突然乌云密布，转眼便下起雨来。原本离优，易流沙，齐开元都是要随同一起去送葬的，但李济初亲自过来劝下了，又多次谢过好意之后，只让各家弟子派了一两个人前往。

“济初谢过各位长辈心意了，只是这雨越下越大，山路难行，济初怕到时照顾不过来，就请各位前辈留着庄上吧，各位的心意济初收下，父亲在天之灵，也是明了的。”

“正因为雨天难行，我们才要亲自去送送浩沅贤弟啊，贤侄就莫要再推辞误了免得时辰。”

“庄内弟子随同，又有各位前辈门下弟子跟随，诸位长辈敬请宽心。”

“既如此，那你就摔罐起灵吧，别误了时辰，庄上那些人你不必担心，我们在这给你看着的，你多安排些弟子一起去，放心去送你父亲最后一程吧。”

“那就有劳易前辈了。”

“离堂主，易堂主，我和轻九也一同前去。”

“薛厚，你和木林轻九带着所有来的天宗弟子随同。”薛义不知道去了哪里，易流沙只好代为安排，又转向一直坚持要同去的齐开元劝说道：“齐掌门，这种时候就不必如此了，心意到了就是，你年纪也大了，虽说还算是硬朗，但也别去给后辈添麻烦了。”

“易堂主说的是。”

“济初再次谢过各位长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