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风徐徐 第十八章

徐轻九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结果走了许久，却只感觉周围越发陌生，完全不是来时的样子。正四下找寻时，忽然在右前方门廊处看见一熟悉的身影，徐轻九快步走到那人刚刚走过的地方，却未见一人，又四下看了看，想着估计是黑灯瞎火看眼花了，便又继续找路，转过了几个看着差不多的屋子，终于看到熟人。

“吴管家！”

“见过徐公子，徐公子怎么在这？是要找大公子吗？”

“我刚刚将食盒送去厨房，回来就找不着回去的路了。”徐轻九说着，尴尬的挠了挠额头。

“这样啊，我正好要过去两位公子客房，徐公子随我来吧。”

“如此就劳烦吴管家了。”

“徐公子太客气了。”

徐轻九和吴管家一边说着，一边远远走去。徐轻九刚刚站着的地方，一身影从旁边闪出来，看着徐轻九和吴管家的背影，脸在帽檐的阴影下藏着，直到徐轻九和吴管家转过一拐角不见了身影，那人又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师兄，我回来了！”还未走近，徐轻九便高声呼喊道。

“送个食盒怎么去那么久？”徐木林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门，只见门口除了徐轻九还有不久前刚刚离开的吴管家。

徐轻九叹气道：“迷路了，还好碰到了吴管家带我回来。”

“...劳烦吴管家了，吴管家特意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大公子让我来告知二位公子一声，请二位公子早些休息，他今晚就不过来叨扰了。我已经让人准备了热水送过来，二位早些安置吧。”

“好，有劳吴管家了。”

“多谢吴管家。”

“二位公子客气了，在下告辞。”

“吴管家慢走。”

半个时辰前，李济初安置了最后一个客人，又在前厅待了一会，想着今日应该不会再有人再上门了，便准备过去徐木林和徐轻九安置的客房。

“两位贤弟应该都用完饭了，这会儿过去应该正好。”

“先前已经照大公子的吩咐给两位徐公子送去饭食了，大公子要不要也先用些饭再去吧，我叫人先去准备。”

“不必了老吴，我实在没什么胃口，你也跟着我忙了一天了，去吃些东西就下去休息吧。”

“大公子...”

“没事，你下去吧。”

“是，大公子。大公子切勿太过操劳了，如今二公子不在，孤霞庄的一切事务还等着大公子主持呢。”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李济初似是有些催促的说道。

“是，老奴告退。”吴管家虽然有些疑惑李济初的语气，但也没多想，说完便离开了。

吴管家离开后，李济初转身看着走廊前方，未被灯光照到的黑暗处，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在黑暗中缓步移动着。

李济初沉声问道：“敢问阁下悄声混入我孤霞庄所为何事？”

那人走到明暗交接处停下了脚步，淡淡问道：“既然知道我是悄声混进来的，那公子怎么还把管家打发走了。”

“阁下迟迟不愿露面，一直跟着却也没有任何动作，阁下也是习武之人，必然能看出吴管家不会武，若是阁下真要对在下动手，那吴管家在与不在，也没有什么不同。不过，以在下的判断，阁下应该是友非敌。”

徐恩泽从阴影中走出，看着李济初哈哈笑道：“贤侄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着机敏。”

“徐叔父！怎么是你？”

“贤侄不想我来？”

“晚辈失言，济初拜见徐叔父。”李霁华屈身行礼，“对了，我正好要去找两位徐家弟弟，叔父一起吧。”

“不了，我此次前来，只意在找你。他们我就不见了，先前在天宗天天见，眼下难得清净一会儿。”

李济初虽有疑惑，却也未多言，“好。那就请叔父去我房间吧，我叫人给叔父安排些吃的，再叫人给叔父安排间房，叔父一路前来，实在是辛苦了。”

“不必麻烦了，先去你房间吧，我有话同你说。”

“好，叔父请随我来。”

两人到了李济初房间，李济初想着给徐恩泽安排些吃的，又被徐恩泽拒绝了。

“贤侄不必麻烦了，我在外面客栈吃过了，同贤侄说完话我就得走，不必麻烦。”

“那父亲出殡时，叔父...”

“我刚刚已经去看过他了，也算是送过了，往后再去找他喝酒聊天吧，眼下局势不明朗，我不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是。”虽然不明白徐恩泽的意图，但李济初也不好质疑。

徐恩泽问道：“霁华还是没有回来？”

“还未曾收到消息。”

徐恩泽叹气道：“若是过了出殡之日还是没有什么消息，让我那两个徒弟去帮着找找吧，之后孤霞庄的一应事务还得你去处理，霁华的事，怕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如此，那到时就麻烦两位贤弟了。”

“没什么，这几日有什么事你也随意使唤便是。”

“劳烦叔父为济初费心了”

“我与浩沅兄相交多年，我一生也没有成个家，却是把你和霁华都当做亲侄儿对待，如今浩沅兄故去，济初又还唤我一声叔父，那便别和我如此生分了。”

“济初一直也将您当做亲叔父的。我李家一直人丁不兴，父亲那一辈，就只有父亲一人，家父在世时，与徐叔父还有周叔父交往最深，如今父亲故去，周叔父又故去多年...今后除了霁华，济初就只有徐叔父一个亲人了。”

闻言，徐恩泽似是十分痛苦的摇头叹气道：“你父亲去世的十分突然，其中更是诸多疑点，你在信中也与我提到过，说浩沅兄长死因不明，我刚刚去查看过，只是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只是你既有信得过的人帮你看过，那便不会有假，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查明此事，给浩沅兄一个交代。”

“是，那就有劳徐叔父了，若是有什么济初能做的，徐叔父一定要告知于我，此事，我必定也是要付诸行动的，不敢让叔父一人独自面对，若是期间再出什么意外，那我必将无颜面对父亲在天之灵。”

“好，若查到什么消息，我一定会及时告知于你，只是如今你父亲突然离世，孤霞庄怕也是会面临许多麻烦，你虽然假装不知你父亲之死有蹊跷，以此迷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让他们不敢擅自行动，但你的处境恐怕依然不会轻松，况且你身体又一直不好，也要多顾着自己一些，若是有什么事解决不过来，大可随时传信与我，虽然我能力有限，但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

“是，济初记下了。”

“对了，现下都哪些门派出面过了？”

“天宗执剑堂的易堂主，共工堂离堂主，尚修堂薛堂主都已经带了堂内弟子前来，天宗外的，龙吟庄谢驰今日到的，济生堂齐开元两日前就到了，还有元阳派的杜盛阳，原先说是今日到，昨天传信来说路上出了点事要先去处理完再来，还有香尘派...除此之外的一些小门派，都是送了些东西来慰问祭拜过就走了。”

“高阳台没有人来过吗？”

“没有，父亲生前便不喜欢与朝廷沾亲带故的门派多有往来，故而从未有过什么深交。”

“是了，浩沅兄就是这么个性格。”说完，徐恩泽又好像才想到，“罗生堂和落秋谷呢？”

“...叔父不知道吗？落秋谷一年前突遭大火，已是一人不存。罗生堂在半年前一夜之间全无踪影，其中的具体细节我知道的不多，父亲好像有了解过，只是并未对我提及过。”

“这个我先前也听说了。如今看来，倒与发生在孤霞庄的事一样的事发突然又疑点颇多。所以我才想着，眼下若是能有一两个以落秋谷和罗生堂之名出现的幸存者，或许可以了解到些线索，以查明发生在浩沅兄身上的事。”

“是啊，除了我孤霞庄未被一举灭之，其他的基本算是异曲同工了。”

“如今留在庄上的门派可有哪家举止异常？”

“我让庄内弟子都留意着，未见什么异常。”

“好，你要多留心，孤霞庄如今风浪还未平，眼下又暂时寻不到什么线索，别人在暗，我们在明，暗箭最是难防，一定要多加小心。”

“是，济初明白。叔父在外也一定要多小心，若是被对方察觉，叔父必然也会面临危险。”

“好。那我就先走了，我安排两个徒弟前来，现在孤霞庄的来客应该都知道了，视线便都在他们身上了，又见我没来，估计都会以为我必然和你一样，并未疑心浩沅兄长死因，只当我是躲在自清堂里醉酒浇愁，不省人事。反倒若是再让别人看到我在这，那可能会让对方察觉到什么，从而有所警觉，那到时更不容易查清此事了。”

“如此，济初就不多留叔父了，等此事了结，我一定亲自上门向徐叔父拜谢大恩。”

“济初又说见外的话，我与你父亲亦兄亦友，此事，可不只是因为你啊。”说着，徐恩泽拿起披风重新掩藏好自己就准备要离开，“还有，我来过这里的事，暂时先不要告知我那两个徒弟知晓。”

徐恩泽从前时常拜访孤霞庄，只是李济初与徐恩泽从未有过过多的直接接触，了解并不多，但毕竟是自己父亲相交多年的人，所以李济初对徐恩泽是十分信任的，所以才在父亲身死当天就命身旁亲信去向徐恩泽求助，想要查明此事。徐恩泽如今不远千里赶来，与李济初交谈的几番话却总让李济初心生疑虑，“不告诉他们？其他人自然要提防，两位贤弟也要瞒着吗？”

闻言，徐恩泽似是十分为难，犹豫了许久才说道：“此事我本不想提及，以免加重你心中负担，只是眼下形势复杂，若是不解济初心中疑惑，恐你我之间会因此生出嫌隙。”

徐恩泽一番故作高深的话虽然让李济初面上有了些动容，可并不能真的打消李济初心中的疑惑，徐恩泽便继续说道：“因为一些我们这辈人的往事，使得木林轻九被牵连其中，故此我一直不愿他们再踏入江湖的纷争中。可此次，为保万全，我需要他们这般与我关系紧密之人做我的障眼法，所以才不得不让他们到孤霞庄来，只是，我还是不希望他们被牵连其中，故此便对他们隐瞒了所有实情，只让他们代我前来祭奠，再者，我想着若是他们知晓我的安排，言行上恐怕会过多顾虑，难保不被有心之人察觉，引起那些人的防范，所以还是暂且瞒着他们，如此也才能骗过其他人。”

“叔父考虑周全，是济初失言，还请叔父见谅。”

“无妨。之后找寻霁华的事也尽管支使我那两个徒弟去做便是，我看他们来孤霞庄的一路上都做的很好，低调又不失警惕，让他们去帮着寻个人，还是可以放心的，只是不必提我，他们自会相助于你。”

“是，济初记下了。”

徐恩泽抬手在李济初肩膀上拍了拍，关切道：“你连日劳累，要注意休息。听你父亲说过，你自小体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是，劳叔父挂心了。”

“好了，我走了。”徐恩泽转身离开，挥手示意，“不必送。”

“叔父慢走。”李济初站在原地屈身行礼相送。

徐恩泽从李济初房间离开后，又往几个门派所在的地方四下查看了一番，确实未见有什么异常，正准备离开孤霞庄，奈何兜兜转转了半天，此刻竟有些找不到路了。正四处张望着，徐恩泽突然听到徐轻九自说自话的声音，还好闪避的快，差一点就迎面撞上了。等到徐轻九和吴管家离开之后，徐恩泽原地停留了片刻，本想离开，想了想，还是悄声跟在了徐轻九后面。

徐恩泽斜躺在徐木林和徐轻九安置的房间屋顶上，听着吴管家和徐木林他们说完话离开后，又听到徐轻九和徐木林在下面闲聊。

“师兄，早些时候济初兄长特意让吴管家告诉我们说晚些时候过来，那必然是有事要与我们说，怎么这会儿又突然说不来了？会不会出什么事了？要不要去问问？”

“确实是有些奇怪。你回来的路上，有碰到什么不对劲的事吗？”

“不对劲的事？...没有，除了我找不到回来的路了之外，没别的什么事了。”

“...那应该没什么事，如今孤霞庄正是忙乱的时候，若是再出什么事，恐怕也不会如此平静。想来济初兄应该是最近太过劳累了，或者是有其他来客把他留住了吧。”

徐木林嘴上是这么说，但心中却十分不认可这种可能性——若是太过劳累，那在他们来之前已经劳累了许多日，不可能一个时辰前许诺了要来，这会儿又突然因为劳累失约。若是有客留住？可李济初既然特意提前让吴管家告知了要来的意图，那很可能是有要紧事要说，当下走不开，晚些过来便是，毕竟先前也并未明说具体何时前来。

来客？来的是谁呢？会让济初兄长直接取消会面。

突然，徐木林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师父？我们来此本就是代表师父，若是济初兄长有事与我们相商，那便很可能是原本想要与师父商量的事，突然又不来了，那只可能是师父亲自来了，现下便无需再与我们商议。可若真是师父来了，为何没有露面？之前又为何对我们隐瞒他也要来的实情？

“那既然如此，明日我们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吧。”

徐轻九的话打断了徐木林的思索，虽然徐木林觉得自己的猜测恐怕是八九不离十的，但没有百分百确定，徐木林也不想妄言定论，让徐轻九忧心疑虑。便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师兄笑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说错。只是我们今日才到此地，虽然师父和李庄主他们那一辈多有交情，但我们与大公子只是初见，虽然我心中也觉得一见如故，可关系终究是生疏的。白天说的那些不过是客套话，如今孤霞庄内的这些事，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你我远来终究只是客人，还是得注意莫要逾越了分寸，令主人难堪。师父之前的那些交代，想来只是担心，若是大公子真的有所请求时，我们会因顾忌师父的意思而犹豫。”

经徐木林一解释，徐轻九也明白了，在一旁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