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风徐徐 第一百一十二章 在你身边，去哪都好

“你走快些，老让我为了你们的事和我家霁华分开。”

“是是是，我还想我师兄了呢，走的够快了，你别老催我。”两个人在山路上急行，这条寒潭通往自清堂的路多年没人经过，如今杂草丛生，虽然徐木林下山时处理了一些，但走的太快还是难免羁绊，“话说你昨晚怎么会突然出现，你不是远远的避开我，还让我不要去烦你吗？”

“谁知道会碰到你，只是听说那家店的东西好吃，所以想着给霁华带回去。”

“霁华怎么没和你一起去?”

“...这个...他逛累了在休息，我就没打扰他。”

“那这就不能赖我了，你找上门纯属是巧合，可和我没什么直接关系的。”

吴靖桦无言，只冷眼看向徐轻九，似乎在用自己乌青的眼眶表示抗议。

徐轻九强忍笑意，“巧合，巧合。”嘴上是这么说，但徐轻九还是又加快了些步伐，不再管吴靖桦在后面如何控诉，一路小跑回了自清堂，才看到自清堂的竹屋就开始呼唤徐木林。

“师兄，师兄...”徐轻九直接顺着灶房传出的饭菜香跑到徐木林跟前。

“怎么这般着急?山路不好走，摔倒了怎么办？”

“没事，不会的。”

那边徐徐在浓情蜜意，吴靖桦张望了几眼，却没看见李霁华身影，正要上前问问徐木林，突然瞥见院门前站着一个人。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下面的宴席不需要你应付吗？”

“杜盟主在，我自然能清闲许多。”看着身旁的吴靖桦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徐怀森也架不住好奇，“我看杜盟主的性格，好像也不大喜欢这个身份，不知道，吴前辈杜掌门你们和我师父当初是怎么定下的这盟主之位?”

“抽签。”吴靖桦没有任何回想和犹豫，说完还反问道：“是不是很有趣？当初原本没有什么副盟主的，只是杜陵临时耍赖，硬拉着我和轻九陪他。这个人人觊觎的位置，最后落在了一个最不在意的人身上，对我们来说也像是烫手山芋，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并没有。”徐怀森原本还是好奇往事的心态，可只听吴靖桦说到一半，便已沉下脸来。

“也是。让一个人不得不去做不愿意做的事，确实很没趣。”吴靖桦转头看向徐怀森，“那你呢？轻九不声不响的离开，给你留下一堆麻烦事，又让你不得不接手天宗，你，没有怨言?”

徐怀森也转头看向吴靖桦笑了笑，却未见一丝勉强，只是答非所问的又看向徐徐的方向说道：“师父在师叔身边的样子，我从未见到过，可我觉得，那才是师父本该有的样子吧。”徐怀森久久的看着，脸上笑意更深，“等师叔醒来之后该如何，在师父心中，早已盘算过无数回了吧，他早该离开的。师父安排好了一切，所谓麻烦事也不过是外人看来，其实反倒是为我后面独自处事做好了铺垫。”

徐轻九离开没多久后，徐怀森就已经找到了徐轻九的踪迹，一个人赶去后，却又不愿勉强徐轻九回天宗，只是外人都得知了徐轻九失踪的消息，所以后面只能继续假装寻找，徐轻九也配合着时不时漏出些踪迹，已震慑那些以为徐轻九死了的人，到后来，当人们发现徐怀森的能力不亚于徐轻九之后，徐怀森自然顺理成章的接手了天宗，“他让我做的事我都会做，没有怨言。”

看着徐怀森的样子，吴靖桦突然明白徐怀森为何能留在徐轻九身边这么久，“突然发现你很像一个人。”

闻言，徐怀森只是转头看向吴靖桦，也不追问，只等着吴靖桦继续。

“像你师叔，徐木林。”

“像吗？”徐怀森看向那个人，眼神中终于漏出了少有的落寞，“可也只是像而已，我从未让他像那般开心过。”

徐怀森的声音虽然很轻，眼神也藏的很好，但吴靖桦向来敏锐，自然已经察觉。不过并未多做纠缠，只是当做什么也没察觉的样子问道：“你师父有没有说打算在天宗待多久？”

“没说。但之前听他提起过梅坞，这次回来梅州，怕是会想去看看吧，还有孤霞庄，江宁府，都是他怀念的地方。”

“这么看来，怕是又要销声匿迹上三五个月了...”

两人都转头看向笑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徐怀森兀自说道：“太好了，从此之后无论他身处何处，要去向那里，都会有这个人陪在他身边…真的，太好了。”

“......”

席间。

“以后的事就有劳怀森多费心了，师父敬你一杯。”

“师父言重了，都是怀森应该做的。”

徐怀森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添酒，已经有一个酒壶从徐轻九身旁过来。

“多谢你。”徐木林替徐怀森斟满酒，看着徐怀森，似是在附和徐轻九刚刚的话。

徐怀森看向徐木林，知道徐木林那句感谢有多么发自内心，其中没有炫耀，没有声明，只是简单的在表达谢意，可徐怀森却根本不知道如何回应，愣了片刻，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原本这席面就是为了祝贺徐怀森继任，对徐轻九来说，或许还有些致歉的意味在，只是另一边也还有个更大的场合，虽然大多数来宾只是为了借此与杜陵搭上线，可徐怀森也是主角，眼看那边也要散场了，徐怀森总该再出现一下。

“师父你们慢用，怀森就先告辞了。”

“好。”徐怀森刚转身，徐轻九像是才想起为人师表的身份，又多叮嘱了几句，“虽说我这师父也是不尽责，但相处这十多年也是朋友了，以后若是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不要一个人硬撑。”

“...好。”徐轻九的告别徐怀森已经知道了，徐怀森转身看了徐轻九一会儿，只是如此简单的答复了一声，离开时，终于没有再行师徒之礼。

吴靖桦原本是不喝酒的，只是这些年劝诫徐轻九时也莫名的跟着喝了不少，慢慢的酒量倒也好了不少，只是徐轻九的酒量似乎大不如前，还没喝下几轮来，此刻已经醉的斜趴在桌子上。

“霁华你方才去哪了？”吴靖桦的酒量只是相对不会喝酒时稍好了些，也或许是徐轻九买的酒更烈些，吴靖桦也有些恍惚了，问话时看向的是徐木林也没发现。

“方才本想帮杜陵解个围，可是他已然是被包围的严严实实的了。”

“他之前中的毒现在应该都无事了吧？”

“没事了，他当年的情况虽然凶险，但阿霁也是继承了秋前辈的所有医术，这些问题如今在她面前都算不得什么了。”

“这两年我也听说了不少，落秋谷如今人才辈出，多得各门派敬重，想来这回秋姑娘若是来了，杜陵的境遇怕也是要更冷落些。”

“必然是了。”李霁华也笑着附和道，说罢，犹豫了片刻又说道：“木林兄长之后有何打算？”

“没想好。”

“那准备去往哪里呢？也没想好？”

“梓州如今已经全然一新，我和轻九之前待的山村也很不错，之后应该是继续留在那里的，霁华你们若是得闲，可以去那里找我们。”看着李霁华微微皱眉，似乎对自己的回复并不太满意，徐木林只好继续补充道：“我想轻九应该是这么打算的，不过也不是马上就会回去，离开天宗后去哪，跟着轻九走就是了，我没什么打算。”

李霁华愣了一会儿，似是觉得自己刚刚问的都是废话，有些无奈的笑道：“看来你们又要音讯全无几个月了…不过，如此也很好。”

“你和靖桦呢？”

“孤霞庄如今已是秦越主持，我算是卸了重担，只是吴家势力渐大，不只是江湖上，商贸朝堂本就不可能完全脱离，靖桦也是疲于应付。”

“需要我们...”

“若到那个时候，木林兄长不问，我们也会主动开口的，木林兄长不必为我们忧心。靖桦也只是觉得厌烦而已，并不是不能处理，况且现在大多数事情都是吴炀操持，只是对靖桦来说，或许他从来向往的都只是你们那样的生活罢了。”

“是因为...”徐木林看了趴在桌上的徐轻九一眼，似乎觉得那样说不太妥当，随即止住，不过李霁华却已经明白了徐木林的顾虑。

“与靖桦和轻九他们之前所谋之事无关，吴家世代本就与朝堂之事搅和不清，靖桦接手之后也不可能例外。反倒是因为轻九的付出，使得靖桦多了些主动权。”

“是我多心了。”徐木林虽似同李霁华如此说，却也像是在对似乎已经熟睡的徐轻九致歉。

“木林兄长言重了。”李霁华还没开口，已经醉迷糊的吴靖桦倒是抢先说道。

“没醉？”

“醉了。”

“那我扶你去休息吧，今晚我们就留在天宗，我刚刚已经打扫好...房间了。”

李霁华笑着向徐木林点头示意后，扶起吴靖桦朝徐恩泽之前的房间走去。

徐木林也学着徐轻九的样子，斜趴在桌子上，静静的盯着徐轻九看，只感觉怎么都看不够，若不是因为有几阵夜风从门口吹进来，徐木林怕是一时还不肯罢休。

“师兄明知我在装醉，为何不叫醒我？”徐木林才将徐轻九抱起走出没几步，徐轻九突然开口。

“叫不叫醒你都一样，我本就打算这么抱着你回房间的。”

不知徐轻九是不是不敢直视徐木林此时的眼睛，却也忍不住的闭眼笑着。

“轻九，阿卿。”

徐轻九还等徐木林继续说下去，徐木林却沉默着。徐轻九只好睁开眼去看徐木林。徐轻九睁开眼的瞬间，徐木林的脸从咫尺之间转瞬已经贴上了徐轻九。

“这回不偷亲了？”

徐木林不答反问道：“原来轻九刚刚装醉是在怀念这件事？”

“是。”说罢，徐轻九手上用劲，顺势抬头在徐木林嘴唇上小啄了一下。

“以后都不偷亲了。”

徐木林的作息习惯似是被唤醒了，同以往的时辰一样，徐木林早早就醒了。徐轻九还在熟睡，徐木林原想陪着徐轻九再睡会儿，只是又有些想出去看看，便小心翼翼的起身离开了房间。

徐木林站在院中，感受着清晨的雾气，似乎同十多年前的一样，但似乎又都变了——除了那个人，还是一样的。

“师兄。”

“吵醒你了。”徐木林走到徐轻九跟前，替徐轻九将衣领又拉紧了些，“时辰还早，要不要再去睡会儿？”

“没有，只是师兄不在旁边，我睡不踏实。”

徐木林微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为何？”

“师兄再陪我睡会儿就知道了。”说话间，徐轻九还十分不安分的在徐木林颈间磨蹭着。

“也好。只是深秋雨多，轻九若是打算早些离开，那我们也该准备了。”

“我想吃师兄煮的粥，时间来得及吗？”

“已经在煮了。”

徐轻九的轻笑声极近的传入徐木林耳中，似乎还有一股温暖的气息伴随。

昨夜热闹了一场，此时的天宗陷入异常的安静中，徐徐两人也不用去走密林里的路了，直接从天宗内晃晃悠悠的离开，一路上也算是回顾了下自幼到过的地方。

其他人还在睡梦中消解昨日热闹后的疲乏，徐徐已经踏上了另一段旅途。

因为必有重聚，也就无所谓告别这件事，甚至都算不上告别，只是分开一段路后再重新并肩而行罢了。

“师兄真的没有什么想法吗？”

“有，阿卿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

徐轻九噘嘴嫌弃道：“这算什么想法？”

“那就先去梅坞吧，我都有些不记得那里的样子了。”

“那是我的想法。”

徐木林也不反驳，反而是得意的笑看着徐轻九。

天上有云，云下有风，风吹入林。

“师兄，我想看竹叶雨。”

“那等我们回去梓州后找片竹林。”

“那里的月亮会像自清堂那样大吗？”

“等你生辰时我们再回来看。”

“那我们去完梅坞后去哪？说出你自己的想法。”

“江宁府，想吃烧饼，想喝清酒。”

“那是我的想法，不算，重说。”

“孤霞庄，然后顺江北一路回...”

“那也是我的想法，不算不算。”

“在你身边，去哪都好。”

林入卿心，心似徐徐，执手同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