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风徐徐 第一百零四章 糟的不能更糟了

“这么看着我作甚？”看着齐开元满脸的疑惑，杜陵嗤笑着解释，“我知道那信不是真的，甚至都不知道是何人放我桌上的，可好像也没人在乎。我原本不想对你动手，只怕弄脏了我的双手，但如今，我不过就是推波助澜一下罢了，我想，母亲在天之灵应该会很高兴的。”

齐开元趁着那边打的血流成河，以为自己离开的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曾想到这个没怎么接触过的外孙竟然对自己这般了解。

如此灰头土脸的逃跑自然不是齐开元的会有的作为，只是如今生死攸关，齐开元也无所谓那些虚名了。

“还是说，我会出现在这里你很意外？”

“你自己一个人来，不怕我杀了你吗？”

“一个人不够吗？”杜陵回身看了看齐开元刚刚看的方向，以为是有人来接应齐开元，回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想多了，毕竟能帮助齐开元的人都被齐开元舍弃在混战里了，“你想杀便杀，有什么可怕的?我跟来不过是想再亲眼看看你现在这幅狼狈至极的模样，如今看到了，心中倒是十分畅快。”

见齐开元似是有些犹豫，杜陵开口催促道：“你要杀便快些，不必怀疑我是不是带了人来准备暗箭伤你，毕竟看着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你还是活着的好。你再这般犹豫，很快便有人反应过来追上你。如此，我的心愿恐怕也要落空。”

想来齐开元并不是发了善心放过了杜陵，只是担心耽搁了时间真会被人追上。

杜陵看着齐开元逃窜的背影，只觉今日是自己二十多年来最舒心痛快的一天。

另一边吵的热闹，扣押住徐轻九的两个弟子也生出了好奇，注意力也分散开来。这边徐轻九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跌跌撞撞的挤进人群中，连滚带爬的到了徐木林跟前。

“准堂主，我师兄怎么样？他会没事的对吧？”

“伤了心脉，血也止不住，我...他...”

“你什么？你是大夫，你救他啊！你想想办法，你一定会有办法的，求你再想想办法。”

准江是真的有些束手无策了，但终究身为医者，况且徐木林也还没有死，就不可能真的放弃。

”...对，之前徐崇山也曾遭内功反噬而濒死…带你师兄去山宗堂后面的寒潭，之前徐崇山便是在那里疗伤，或许也能暂缓你师兄现在的伤势。”那边对峙的声音传来，给了准江一个提醒，虽然不保证一定有效，但想着之前徐崇山昏迷了五年都能醒来，那徐木林为何不能靠那个寒潭的作用脱险。准江一边交代着，一边施针护住徐木林经脉，见着徐木林胸口的血流终于小了些，心中也有了些希望。“快去，到那之后，你先给木林过渡些内力，以确保他体内不会瘀滞。我回去找药来。”

“我师父呢？他肯定能帮师兄。”

闻言，准江虽是停滞了片刻，但随即便装作没听到徐轻九的疑问，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准江明白，徐轻九能说出这句话来已经证明徐轻九对徐恩泽做的事仍一无所知，可准江现在能告诉这个极有可能会绝望的人什么呢？

徐轻九觉得师父徐恩泽若是在的话应该能事半功倍，但看着准江着急离开，也不好再执着这个问题，唯恐耽误了时间。徐轻九抱起徐木林，背身面对人群，也不知道那边对峙到了哪里，徐轻九身边的人开始躁动起来，挤的徐轻九都有些站立不稳，徐轻九躬起身护住徐木林，趁着人群分散的间隙快速后退着远远离开了人群。

天宗本就是依山而建，尤其通往山宗堂的那一段路，全是石阶——难怪徐恩惠鲜少出门。徐轻九心中虽是着急，但是抱着徐木林如此急行了一段，又爬了许久楼梯，徐轻九的腿已经不可控制的有些发抖，徐轻九蓄力又想登上一级台阶，可是脚尖在台阶上僵持了一会儿，最终徐轻九的脚落地时，却腿一软就要跪下去。若是徐木林是被徐轻九背在背身，那这一摔对徐轻九倒是无所谓，只是因为徐木林胸口扎着银针，徐轻九只能是抱着徐木林一路赶。眼下徐轻九若是摔趴在地上，那只会让徐木林垫在徐轻九身下。

徐轻九再是惊心，此刻也快速反应过来。腾出一只手来支撑了一下，又撑住地面借力后仰，想着可以给徐木林做个缓冲。

可惜徐轻九高估了自己支撑的力气，徐轻九只能勉强侧了一点身子，不过徐轻九还是很快把徐木林护住了，虽然没把自己做成肉垫，但也没让徐木林磕碰一下。

徐轻九认真的替徐木林检查过，胸口的银针也没有被碰到。徐轻九缓了缓，觉得已经有些力气了，便又想重新抱起徐木林。

这才发现，垫在徐木林身下的那只手不但没了力气，甚至知觉都有些微弱，徐轻九试着动了一下，不动还好，一动就是一阵剧痛袭来，徐轻九看着指尖的血，想不通为何在这个时候伤了。徐轻九又试了一下，又一阵痛感袭来，徐轻九额头上瞬间渗出一层汗。可那石阶上没有一人经过，也没有一人前来，徐轻九只觉得万分无力。

“师兄，师兄，你睁开眼看看我，你不要睡，你看看轻九好不好？师兄，师兄...”

不知道是徐轻九的呼唤起了作用还是徐轻九落在徐木林脸上的眼泪起了作用，徐木林真的睁开了眼睛。

“轻九，阿卿不哭，没事了，都结束了，阿卿不哭。”

“师兄要好好的，阿卿不哭，师兄...”宋唐卿越发泣不成声。

徐木林抬手给宋唐卿擦眼泪，却根本擦不过来。“对不起，是师兄做错了，对不起阿卿，师兄错了，师兄错的太多了。”

徐轻九想说话却哽咽着，只得连连摇头否定徐木林的话。

“好舍不得你，可是...可是从今以后，你就是宋唐卿了，再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再也不会有人可以伤害你...你从此便是自由的，无拘无束的，好想看到那样的阿卿。”

“不...不会，师兄...会看到...会...”

“师兄喜欢看的阿卿笑的样子，师兄...师兄好喜欢好喜欢阿卿。”徐木林替徐轻九擦泪的手缓缓滑倒徐轻九脖颈处，忍着胸口的疼痛，徐木林仰头将自己一直深埋的心意向徐轻九倾诉着，透过这个早该有的亲吻倾诉着。

为什么会看不明白呢？为什么会看不出你爱的人也在爱着你呢？是因为怕失望，是因为不自信你爱的人也深爱你，他看向你的每一个眼神都这么说着，可是你退缩了，可是我退缩了。

“木林会喜欢阿卿，会永远喜欢着。”

“师兄？师兄不可以，师兄你醒醒，师兄你不要睡，不可以睡，不可以离开我，不可以...”

“轻九！”李霁华赶到时，混战刚刚开始，虽然看着徐轻九抱着重伤的徐木林离开也想快些跟上，可等李霁华和吴靖桦走到徐轻九刚刚所在的位置时，早已不见徐轻九身影。还好碰到了被卷入混乱的郑自在，提醒了两人，两人才终于找了过来。郑自在本也该过来照看徐木林的伤势，可是如今天宗大乱，若是几个堂主都不在，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霁华…”徐轻九满脸的泪，语气中也都是哭腔，“我抱不起来他了，帮帮我，师兄...”

吴靖桦没有片刻犹豫，上前将徐木林抱起，“去哪？带路。”

“一直往上走，有个山洞。”

吴靖桦得了目的地，一路朝前，李霁华扶着徐轻九跟在后面，徐轻九的腿倒是不酸了，只是刚刚被徐木林压了一会儿，此时猛然起身后没走两步便开始麻木起来，徐轻九也只是忍耐着，紧紧跟上吴靖桦的脚步，甚至都将李霁华落在了后面。

“现在怎么办？”寒潭中间有一石床，吴靖桦将徐木林放下，接下来自然是交给李霁华，但是刚刚一路抱徐木林过来，吴靖桦觉得徐木林的呼吸都已微不可查，心中不免觉得发凉，只想听到李霁华说出办法来。

李霁华替徐木林诊完脉，也发现徐木林的脉息已经微弱难寻，可看着徐轻九的眼睛却又是什么都不敢说，好在离开许久的准江终于赶到，看着准江带来的各种东西，李霁华赶忙告诫自己——眼下还不是穷途末路。

“扶起来，把这个药喂他服下。”准江还没回到神农堂的路上就盘算好了带些什么药，又想到徐木林现在虚弱至极，喂徐木林服用先前制备好的那些吊命药丸怕是咽不下去，所以一进神农堂，准江先吩咐留守的弟子将药熬上，然后才去收拾东西，所以此时徐轻九接过装在壶中的汤药就发现这药还是温热的。

“李公子，我要帮木林缝合伤口，但是需要有一个人在旁边帮忙施针。”准江虽未见过李霁华，但是刚刚匆匆一眼却也从李霁华的装束以及与李浩沅有几分相像的容貌便猜到了李霁华的身份。

“是，准前辈。”

准江和李霁华配合无间，徐木林的伤口被一点点缝合，可是徐木林惨白的脸色却是没有太大变化。徐轻九就一直安静的站在旁边，不再哭泣，不出声询问，也没和徐木林说话。

相比徐木林的状态，吴靖桦觉得徐轻九这样才最是可怕，虽不知如何出言宽慰，但还是走到徐轻九身侧，以示支撑。原本所有人的注意力就全在徐木林身上，所以吴靖桦第一眼瞥见徐轻九脚边的血时，也只以为那是徐木林身上的，直到发现还有血在滴落时，吴靖桦才发现徐轻九也受伤了。吴靖桦抬手一握上徐轻九的手臂，手掌便被血浸染了。

“什么时候伤的？怎么伤的？不疼吗？”吴靖桦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知道徐轻九肯定伤的不轻，也不敢随意去动徐轻九的手，怕再把徐轻九弄伤了。

准江听到吴靖桦的声音后，虽然也担心徐轻九的状况，但是显然徐轻九的状况要比徐木林好多了，便也不敢多分心，手上不停，嘴上快速安排着，“外面有我带来的两个弟子正在煎药，你去让他们帮你检查，把能处理的先处理好。”

“我不走。”徐轻九在吴靖桦要带自己出去时，只说了三个字后便再没有半字言语。

吴靖桦只好出去将人请来，准江的弟子看过之后，对着徐轻九已经折断的手骨有些束手无策。先前准江回去刑场也只是为了能在发生眼前这状况时可以尽快处理，所以随身带了银针和止血的药，至于门下那些弟子，有爱凑热闹的准江也拦不住，不爱热闹的也没几个，虽是好学，但也比不过好奇心，所以准江带来的这两个，也只能看看寻常外伤。吴靖桦看着徐轻九没有任何表情却有些惨白的脸，也是无可奈何。也有些后悔没劝陆闲云一起来，但是又想到自己和李霁华一路奔袭，陆闲云也不可能撇下李济初一同前来，而且当时也觉得其中必有误会，不至于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可看着眼前的局面，吴靖桦觉得，糟的不能更糟了。

“缝合好了。”江长淮这么大的年纪处理这么严重的伤，手上倒是把稳，可脑门上的汗却不比两个受了伤的人少半分，江长淮抬手随意的抹了一把，正好弟子也熬好了药送过来。江长淮抬手示意给徐木林喂药，可脸上却未轻松一点，似乎徐木林伤势的处理还远远没有完成。

果然，等李霁华给徐木林喂完药后，江长淮上前诊完脉，抬头看向身边三个年轻人，脸色竟又凝重了几分，这神情落在谁眼里，都让人心中发紧。

“他失血太多，脏器也因此受了损伤。我需要一个人，在我施针时配合我运转木林周身内力，如此，或许能让他的机能有所恢复，否则...”看着眼前几人已经面露悲凄，江长淮实在不忍心说出那句话来，“你们谁修习内功的时间最长，运转木林周身内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们三人年纪相仿，恐怕都达不到准前辈的标准，可否两个人一起？”

“不可，纵使两个人再如何心有灵犀，但调动自身内力之时也必然有差异，如此只会...”

“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