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老千。
能活算是命大。
出生被丢在云滇大山深处的荒草中。
是二爷那条叫重九的狗。
把我扒拉出来。
咬断我缠在脖子上脐带。
我憋了很久发出洪亮的哭喊。
二爷也给我取名重九。
把我和狗一起养。
六岁那年我把狗杀了。
二爷痛打了我一顿。
找到当初捡我的地方把重九埋了。
我跪在地上对二爷学狗叫。
叫了三天,二爷开始传我千术。
我在千禧年下山,大杀四方。
鬼挡杀鬼,佛挡灭佛。
由于我从小接触社会少。
行走江湖后,泡在灯红酒绿的大染缸里。
很单纯地直接变坏。
将二爷“不赌为赢”的告诫忘得一干二净。
唯利是图,贪财好色。
巅峰时,缅北博彩业兴起。
缅北千门的人找我过去搞事。
这是我前世干过最后悔的事!
所有老千的结局都一样。
最后我被人做局。
断了手脚,塞到咸菜罐里制成人彘(zhi)。
(人彘是什么,可自行搜索。)
二爷,花重金赎回我的残躯。
连夜托朋友运到云滇深处的秘寨。
跪请闭关的大巫师出关续命。
子夜时雷电轰鸣,暴雨淬山。
大巫师仙逝,享年九十九岁零九天。
升天之前传下偈言四句。
神乞重八明堂曲,
走王由榔河山哀。
春梦纤尘忧月调,
残魂孤山三载情。
对此,二爷的解释是莫问天机。
若我运气好能重生三年。
至于何时在何处何家何人。
是天机亦看机缘。
我,一具生不如死的人彘。
在苦等一个机缘。
重生!
复仇!
……
有血月的那年。
夏。
我从龙泉河捞上来时已经没了呼吸。
清水巷的邻居都说我聪明但太倔。
连续复读两年。
高考志愿仅填报京大考古系。
除此其他学校和专业统统不填不报。
也不服从任何调济。
知道落榜的那天下午。
我在河边徘徊。
那天我救了两个落水的小孩。
差点就成了上岸的英雄。
但是我没有再上来。
那个叫朱天龙男人是我的父亲。
疏通了社区街道和房东。
按照老祖宗留下的风俗。
将我的尸体在家停三天再送去火化。
我是第三天下午醒来的。
从我睁开眼。
大口呼吸的那一刻。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
那天起,我就叫朱重九。
有了新的身份,高考复读落榜生。
我的父亲朱天龙,没有等到我醒来。
当天他不知为什么急匆匆出门。
一场惨烈的车祸让他身首异处。
父亲那天可能是有什么预感。
把塞满床底下的那些碟盆坛罐。
拿出去处理掉了。
还送给曾经赏过我饭吃的租客。
以及巷子里曾经帮过我们的少数人。
有的收下当作喂猫狗的碟盘。
有的收下转身就扔上马路牙子。
“当啷……”的碎裂声。
在父亲转身十步之内能听着响。
父亲摇头叹息:都是烂泥!
被我救上来的小孩父母。
跪在我父亲遗体前痛哭。
“天龙大兄弟啊!你怎么就想不开了啊!”
“你家小九没有死啊!你怎么先走了啊!”
“朱哥啊,你的命好苦啊!”
“再熬一熬就好了!怎么就熬不下去了!”
多年以后,我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那天父亲见到我醒来。
我或许为了感恩,会好好孝敬他三年。
从此不再过问江湖。
那应该是最好的结局。
我的父亲死了。
双眼紧闭永坠黑暗。
清水巷的邻居租户们。
说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直到父亲的后事操办完。
我都不知道母亲是谁。
也没见她来过。
大概是死了。
那晚我出现在巷口的小广场。
凭一己之力让大爷大妈的广场舞集体停摆。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我和一些怪事。
我也快速地勾勒出了我的人生轨迹。
父亲带我来到这条街时,我五岁。
不知道整天忙什么。
我那时没有人带。
就光着脚丫和屁股蛋子混迹巷子。
逢人叔叔好婶婶好伯伯好爷爷奶奶好。
总能落到一户,吃些热饭喝几口暖汤。
那时最喜欢去的其实是巷子里的发廊。
那里有很多好看的小姐姐。
喜欢抱着我玩耍。
还会买冰糖葫芦给我吃。
扯我的小鸡鸡,逗我咯咯咯的开心大笑。
我吃着百家饭到处笑着。
小心翼翼的活着。
活成了现在二十岁的模样。
父亲从火葬场火化到头七。
我没有看到任何亲戚来。
我想他是个可怜的男人!
至于骨灰,我用父亲唯一留在床下的,一个青龙纹瓷罐装着。
火葬场里的小盒子有点贵。我买不起。
墓地我也买不起。
父亲死后的第九天。
夜蝉嘶鸣。
那晚我第一次闭上眼睛。
认真地听蝉。
我听蝉鸣过了今年还有明年。
这些蝉儿过了今夏就只有来生。
我盯着装骨灰的瓷罐,心生悲凉。
一念就是一劫。
而今后也不再会与他相见了。
凡是遇见都是因果。
我一人枯坐在屋里。
望着父亲的遗像,发呆。
我蜷缩在破旧的露出海绵垫的布沙发上。
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家。
卷边脱落的墙纸。
湿漉漉发霉的墙。
还有楼上渗水串味的尿骚味。
我不相信,我的父亲朱天龙。
是个穷困潦倒的人。
他只是把生活过成了这个样子。
我相信他不会不知道。
现在装着他骨灰的。
明代飞鸟五彩青龙纹瓷罐。
明面上的市价也快九位数了。
出租房三十来个平方。
我睡觉的地方占了一半。
也是全家最整洁的地方。
靠窗摆着一桌一椅一床。
地上、桌上和床头堆满了整本整本的试卷和笔记。
完美记录着我勤学苦读的励志青春。
墙上贴着一张紫禁城风水布局图。
用红蓝铅笔密密麻麻标注着符号。
墙上还贴着歌星华仔、杰伦和COCO的海报。
还有一张古代曹操的画像。
一张爱因斯坦吐舌头的贴图。
这些就是曾经的“我”。
留给这个世界定格二十岁青春最后的模样。
现在,我终于可以安静坐下来。
我双手合十拜了拜,拉开抽屉。
一沓二十个红包,用笔写着年份。
每个红包里有五千到一万不等的现金。
那大概是我每年的压岁钱。
抽屉里还有一部手机、一本带密码锁的日记本和一本相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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