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拿这个考验仙子？ 第三章 往事

站在船头，身体上的剧痛和精神上的恐惧让杨直开始回忆这几天，这几年，以及自己穿越过来的所有记忆，以麻痹思维，短暂减轻痛苦。

昨天下午，杨直抱着一只母鸡，抵达杨府后院，来到了忠诚于自己的马厩。

一条大黄狗摇着尾巴在门口等他。

三年前，心地善良的，大慈大悲的，德高望重的杨老夫人不忍心看马夫和杂役太过辛苦，便建议由那些旁支的，庶出的，不讨父母喜欢的年轻人来从事这项工作，以便他们将来拥有强壮的身体和广阔的前途。

杨直便是其中一员，不过他对于这些倒是并不在意。

在穿越之前，他也是996大军中的一员，经常从早上忙到半夜。

养马的工作虽然累了点，脏了点，但比起在电脑面前一坐十几个小时那种精神上的折磨，这种看得见，摸得着的体力劳动反而让人内心平静。

尤其是那些和他一起养马的人，彼此之间都是互相称呼杨少爷，杨公子，如果不是马棚太过脏臭，马叫声太过嘈杂，他都想在里面养老了。

当然，这也只有他才能保持这么好的心态。

之前这位同名的杨公子，就是因为天天出去喝花酒，在花街柳巷给杨家欠了一大堆外债，债主甚至追上了门，堵着杨府的门破口大骂。

事情闹得很大，杨公子被家主杨宇一顿暴打，一命呜呼，让杨直有了穿越的机会。

伤好之后，穿越过来的杨直便乖乖的去马棚报到了。

由于他起了个带头作用，剩下的人不服也得去，于是乎马棚和鸡舍有了许多衣着华丽的“公子”。

经过后世无数宫斗剧的熏陶，他知道这是由于杨府出了经济困难，就和贾府一样开始集体衰败，自己再跳都没有用，只会将把柄送到对方手中，成为最先被打击的目标。

杨宇连老夫人都搬出来了，肯定就没打算给这些旁支子弟们反抗的机会，弄来养马，一方面确实为了节省开支，一方面也是为了让这些人不再出去胡闹，败坏杨家名声。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赶出去，那是因为这个世道，有点不太平，卖命的时候，还得用的着他们这些年轻人。

虽然他养马的水平不怎么样，但积极的工作态度还是让他成为“马棚公子”中的佼佼者，每几天就有一次出府放松的机会。

不过，福兮祸之所伏，祸之福之所倚，杨直这一放松，就发现了一个让他沮丧的事实。

一日养马，终生马夫。

走到那里，身上都带着一股浓浓的马粪味道，让人避之不及，望而却步。

哪怕他洗再多次澡，都洗不掉那股味道。

这让他无比惆怅。

想想之前杨直还是一个浪荡公子的时候，哪怕兜里一分钱都没有，甚至还欠着女孩子的钱，但凭着一张还算英俊帅气的面孔和苍白如纸的面皮，也能逗得她们喜欢，一个劲的朝房间里面拉。

可杨直穿越后，好不容易攒了些散碎银两，还没踏进怡红院的大门，就被老妈子拿着扫帚赶到街上，话还说的极其难听。

“瞧瞧你那黑的和泥鳅一样的面皮，脏兮兮的衣服，还有那一身牛马一样的臭味，也敢跑到我们这里撒欢，我们这里的女孩，一个个可都是天上下来的，岂是你这样的粗人能碰的！要是弄脏了我的地，还指不定要花多少钱请人洒扫呢！”

“我这新做的衣服呢！只是担心弄脏，所以没绣花而已！”

杨直站在街上正准备回嘴，突然一阵微风吹过，发现衣服上传来淡淡的马粪味道，只能无奈的掉头离开。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个有着和自己同样肤色的女孩，正抱着一只鸡在街上踱步，上面还插着草标，显然是出来卖的。

杨直立刻有了想法，回想着之前那位杨公子的说话语气和方式，再次凑上前去。

“这位大姐，小生杨直，敢问这只鸡，它卖不卖？作价几何？”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向女孩抱着鸡的胳膊，想把它接过来。

女孩脸上刚露出笑容，扭头就看见了杨直的脸，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看见了朝着自己怀里伸出的手，不由得眉头一皱，猛地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我这是下蛋的老母鸡，要不是家中小妹饿的头晕眼花，需要补身子，我实在不想出来卖，算你70文好了。”

杨直回忆了一下银两和铜钱换算的汇率，以及自己日常买卖东西的经验，从兜里掏出一块散碎银两，大约有七厘左右，相当于70文。

不过在这个混乱的时代，银两比铜钱要稀有的多，绝大多数时候，一两银子能换到1000文以上。

“母鸡肉又老又硬，最多50文，多的20文就算我送你了，还未请教大姐名号？”

女孩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劈手夺过银子，将鸡塞入他怀里，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抱着那只鸡，杨直在大街上陷入了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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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下蛋的母鸡很快就变成了“马棚公子”们的晚餐，没有人喜欢身上除了马粪的臭味，再沾染鸡的味道。

饱饮鸡汤之后，杨直躺在柔软的干草上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还是和几个“公子”住在一起，必须找到另一半并成亲之后，才能拥有单独的房间，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杨家的祖上，据说也是一位大人物。

他来到柳城之后，纳了四十九房小妾，生下九十九个儿子，女儿更是不计其数。

即使这位老祖有手段，有能力，给后辈留下了诺大的遗产，这子孙多了，也分不过来。

而他的子孙，也充分继承了老祖宗的这种能力，一个比一个能生。

到了杨直这一辈，府中的男丁已经超过千人，而且庶出的子孙太多，即使嫡系子孙拿到家主的权力，也不敢对这些旁支子弟太过份，把他们赶出去。

这么多人挤一起，只能几个年轻人共用一个房间，除非成亲之后，才能拥有一间婚房。

杨家靠着这种能力，渐渐的成为柳城的几大家族之一。

当然，臭名那也是不少的，毕竟人多了，什么样的人都有，而且由于老祖宗的遗嘱，他们也不能被赶出府去。

像今天这样的搭讪失败，他已经是第九十九次了，而他的年纪不小了。

按照这个穿越的身份来算，是二十九岁，再不努力人都老了。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马棚里干活，风吹日晒肯定是避免不了的，清扫马棚，刷洗马匹这些工作，也肯定要干的，几天下来，皮肤就变得黝黑粗糙，衣服也带着一种怎么洗都能闻到的怪味。

那位杨公子之前虽然一无所有，但只要立住风流潇洒，慷慨大方的花花公子人设，就是招女孩喜欢。

而现在的杨直，一旦开始勤勤恳恳的工作，就天然低人三等，成为了社会上的牛马。

但是，他要真的“仰天长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那他大概率会变成人贩子的目标，或者冻饿而死，倒毙在大街上。

这不是太平世界，更没有他搞改革或者发明的土壤。

统治这片地域的真定皇朝，历史已近万年，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强大，只知道敢反抗的，都死了。

城市中，明明白白流传着仙人的故事，不是那种虚拟的神话，而是非常具体的描述。

“真定皇朝玄黓历七七三年，仙人戮魔于城西，天降大火，七日不熄。”

“真定皇朝玄黓历七七九年，魔出没于柳城，杀百人，捕不获。”

“真定皇朝昭阳历一二九年，仙魔战于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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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有传说宣传杨家祖先就是仙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老祖没有传下修仙法门，甚至没有留下任何关于仙人的文字。

杨直也到处暗访修仙之道，结果被骗了很多银两，不得不停止了这种探索，但那颗成仙得道的心，却从来没有熄灭过。

唉，穿越者的生活，居然也如此的枯燥乏味！

杨直就这样怀揣着美梦，不知不觉中进入梦乡。

在梦里，他左拥右抱，显得十分惬意，不料半夜被马嚼夜草的声音吵醒，两只眼睛不知不觉中充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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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他就着马棚的饮水梳洗完毕，准备一天忙碌的工作，就看见杨间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这是杨直的亲兄弟，两个人在杨府挤一间房。

当然，这并不代表两人关系多好。

杨直的亲兄弟姐妹，足足十七人。最大的可以当他父亲，最小的可以当他的儿子。

这位杨直没见过几面的父亲，在生下第十七个孩子后便撒手人寰。在这之前很多年，他的亲生母亲就去世了，只留下这一堆孩子，全指望杨府的月银来填饱肚子。

杨间倒是不爱逛花街柳巷，整天沉迷于各种修仙故事中，想象自己是个大魔头，到处抓小孩来吃。在梦里咬的嘎嘣作响，吵得之前的杨公子根本睡不着，只能晚上在女孩儿家中借宿。

穿越后，杨直干脆睡到马棚的干草垛上，柔软又保暖，倒是省了一番折磨。

“快！天大的机缘来了，杨府来了两位仙女，说要在我们中挑选资质出众之人收为弟子，家主让我来叫你们，都快去啊！”

粗旷的声音在马棚回响，引来一众“公子”的围观，随后一窝蜂的挤了出去。

杨直刚准备出门，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过头来在自己睡觉的干草下面一阵摸索，找出一个银锭揣入怀中。

这是他养马三年的积蓄，足足十两，托着银匠铸成了一个大银锭子，准备用作彩礼给女方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