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勋 异变

施乐的时间很松弛，他有大把时光吃瓜看戏，不过一些善后还是要做的，毕竟自己俩徒弟没一个顾屁股的。

李念心胸狭窄，怎么可能会放过让他丢脸的几人，更别说他确实颇有天分，但是专心于毒，属实上不了台面，这也是他在缘衡之殿都抬不起头的原因。

于是乎，在他满脸怨恨把沾满毒的熏香点燃之后，施乐掐灭了他眼中的火光，直接拉入梦中。

“你是梦妖？”

有些不确定，不过有这种能力，李念觉得是梦妖无疑。

“这不重要，告诉我，这些东西准备给谁的。”

“哼，你不必知道。”

他眼神里只剩下了怨毒，施乐对于这个孩子并没有多喜欢，但他也不希望，留这么个麻烦。

“我是万界宗的长老，施乐，也是无忧岛岛主，同时，也不过寻常人家的孩子。”

施乐把他带入了无忧岛，在这个充满温暖的地方，一向警惕的李念都提不起精神去提防梦妖的侵袭。

“被梦妖看中后，我成了别人口中那个长不大的孩子，珏琊和我一样，不同的是，他从出生起，周围的人都没想过他能长命。”

“梦妖的拥有者，寿命平均下来也就二十二，而萧家，最小的家主只有十六。”

“那不是家族送给他的荣誉，是枷锁，是催命符，他们的子弟一个接一个死在清扫战争里，活下来的也不过几日陷入癫狂——珏琊在这样充满恶意的揣度里长大，从未怪过任何人。”

“你一直说，看不起世家的特殊对待，但是你知道吗，万界宗的长老，鲜少有世家之人。”

这个李念还真的没有了解过，他只知道天宇十三卷的人大部分非显即贵，他在众多子弟里面也不算顶尖，而万界宗，更是从来没有了解过，只是怨恨。

“我们也有个沈长老，沈石独，他得到星图那年，已经二十，成家啦。”

这些并不是秘密，只不过很少有人会关注长老的背景，倒是李念，一脸不可置信。

“他的星图是一把锻造锤，在得到星图前，是东域出了名的匠人，很多世家都找他打造兵器，他师父年迈，实在是没有继承人，才选中了他。”

“沈长老对得到的星图一窍不通，花了十年才搞懂如何修炼，也是在偶然间遇上外出的杜冉长老，给带回万界宗，成了一名年纪大，很普通的弟子。”

“他没什么大的愿望，教了不少徒弟，里面不乏对锻造感兴趣的世家子弟，他们都毕恭毕敬的一句句师父的喊，没有人关注他过去如何。”

“李念，你要足够优秀，不去抓着背景不放，你才有可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你所怨恨的血脉，是有些人摈弃不了的，你说憎恶的命运，是有些人求而不得的。”

“在我成长这些年里，听过最好的祝福是让我死得其所。”

“很庆幸，我活下来了。”

施乐耸耸肩，撑着脑袋看向他，李念有了些许松动，还是没放下，他眼神闪烁，盯着施乐质问。

“那他们享受了那么多，付出这一点算什么。”

算什么。施乐也好奇。

“对付梦妖前，我带着自己不成熟的想法找到了余钦和珏琊，我问他们，愿意陪我闹这么一场吗。”

“虽然给俩人留了活路，但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功，你知道吗，一向稳重的珏琊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他只是不想看着师父陨落，也想着发挥自己所有的作用。

“他把藏起来的所有都展露出来帮助我，余钦在力竭昏迷的时候都拼尽全力，我又怎么能够失败呢。”

所以他活下来了，就连俩个少年也安然无恙。

“迁星道人背负着沉重的使命，杜冉长老孤身一人对抗外敌，他们都不曾真的怨恨使他们沦落至此的一切，包括命运。”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骄傲，小人物有小人物的传奇，一直拘泥于他人拥有的，只会忽略掉本身得到的。”

李念好像明白什么，低着头盯着茶杯上沉沉浮浮的茶叶许久。

“或许这些改变不了你什么，不过能做的我都做了，能劝的我也劝了，如果你依旧执迷不悟，对我的弟子有邪念。”

施乐站起身，轻轻抚摸着左脸的面具。

“死亡并不是最痛苦的。”

梦境解除，李念被丢出无忧岛，慌乱的从桌子上爬起，冷汗直流，被掐灭的熏香散发着诡异的颜色，然而这一次，他把东西收了回去。

他做错了。

……

等待回信的时候，萧珏琊尝试联系余钦，有黑洞的印记，他倒是不担心余钦出事，不过为什么这么久不来找自己。

已经一天了。

不仅仅是余钦，就连升平宴步入尾声都没有多少人关注，好像各域都在密谋什么，明月这个爱玩的竟然连花街都没去。

奇怪，十分奇怪。

抱着疑惑的心情，他去找了有可能知道些什么的迁星，结果迁星都不在。

这下子，他有些慌了。

而慌乱没持续多久，一个金光闪闪的车驾停在他面前，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在车驾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不愧是无源之女的儿子，和父亲几乎一模一样。”

她挑着纤细的眉毛，鲜艳的红唇开合两声，就有些触动萧珏琊的心情。

他不想和对方纠缠，转身欲离去，而对方没打算放过他，吩咐手下拦住了对方去路。

“这里是柳家地界，我是柳家的当家主母，你见我不行礼也罢，一句柳夫人，也叫不得吗。”

“……珏琊未曾知晓柳家，有当家主母。”

的确，柳家家主是个风流成性的男人，更是妻妾成群，而为他孕育后人的大都是无源之女，他的子嗣繁多，女子几乎全部做成无源之女送给各世家取乐，男子则打发离开，遇上讨喜的，就留在家里当个伙计。

他很精明，并未说过谁是正妻谁是妾，这些被奴役的女人就开始争相竞艳，为的就是他正妻的位置。

被戳到痛处的女人恶狠狠捏着手中的手串，想要收拾他，然而地壳忽然间开始颤抖，扛着轿子的男人们一个站不稳摔倒在地，她也狼狈的滚在地上扭到了腰，一时间爬不起来。

萧珏琊后退两步险些摔坐地上，稳住身形之后感应震动的来源，很快锁定不远处的沈府。

不只他一个人，几乎周围的世家家主全部围了过来，就连三途都在其中。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在迟疑要不要进去，而萧珏琊却在人群里冲了出来，几乎毫不迟疑的打开了沈府的门。

因为他听到了余钦的声音。

——

“什么谷底天你骗我！”

俩人挣脱密室后出现在一片荒凉的沈府内，余钦四处打量也没发现什么能住人的地方。

难不成郎天躲那口枯井里了？

“就是谷底天啊，谷底天……沈府的一个院子，我以前的住所。”

徐绍慵自言自语的寻找什么，眼神飘忽，这里的记忆太多了，对于他而言，每看到一处就是一道深深的疤。

他不配进入沈府，但是为什么沈漓也不在。

这里荒凉，毫无生机，按理来说沈府是沈漓的家，他不该离开才对。

“是真的吗。”

徐绍慵开始扪心自问，余钦则开始寻找不同的空间，打算离开这里。

很快，二人被震动影响不得不抱团，惊恐的看着地上裂开的口子。

“中央域什么时候……”

“存在裂痕了。”

余钦盯着那紊乱的空间，和在裂痕处睁开眼眸的魔物对视。

“什么人。”

在裂痕附近维持封印的沈漓被陌生的气息影响险些受伤，疑惑的抬头，而徐绍慵则盯着他被鲜血浸湿的前襟发愣。

“沈漓。”

郎天一个人维持不了封印，万般无奈下带着沈漓离开裂痕跳到俩人面前，转身释放星图继续压制魔物。

而相见无言的兄弟二人，一时间竟然无法开口。

他们都在默默关心对方，都好像没有从那个艳阳天里走出来。

此刻，门外的众人更是紧张，因为沈府存在两个空间，他们所处的位置，根本看不到裂痕，也看不到里面的人，只能听到虚无缥缈的声音。

“余钦，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萧珏琊尝试和余钦交流，余钦明明听见了却无法回应，好像彼此就在身边，却怎么也抓不住。

裂痕的现身导致空间紊乱，余钦捕捉到一丝萧珏琊的身影，尝试着冲向他，然而并没有成功，黑洞也无法打开两个世界的门，只有一种办法。

他和留在外界的印记建立联系，把里世界翻出去。

拥有印记的，只有萧珏琊一人了。

于是乎，萧珏琊停下了脚步，看着掌心那一枚小小的印记。

“余钦，记得我们学的那一套身法吗。”

刚开始俩人磨合的时候，一直达不到施乐的预期，施乐主动和梦妖求来这一套身法，教给二人的时候还很开心，后来他们越发默契，身法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

但是此刻，余钦知道了他的意思。

俩人在不同的世界里进行着同一个身法，每一次默契的转身，擦肩而过都不像是看不见彼此，其余人不明所以，看着萧家小少爷一步一步走向院子中央，最终，他伸手在面前一握。

同时，另一个世界的余钦也伸出手，竟然精确无误的握住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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