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勋 事后算账

灵心王摇晃着盛满美酒的琉璃盏，喝的昏昏沉沉，神志不清。

“明月说，让我们不要去打扰他。”

暮贞王担心姐姐喝大把篓子捅了，倒是英庄王什么也没做，安安静静的喝着酒。

“大哥，你也是。”

见这俩人都不理自己，暮贞王有些无奈，不过说实话，他比谁都要期待余钦认回自己父亲。

“岳斩王殿下故去那年，特地留下遗书说过，若他的孩子得以侥幸存活，也希望我们不去打扰他的生活，尊重他的选择，若非他意，不得有任何人故意诱导，他也是后悔了吧。”

“做错就是做错，当年我们劝了很久，他自己不乐意，到头来，还是个一无所有。”

“断啦，断啦，我们做兄弟姐妹的，该做的都做了，这是命数，劫数啊。”

相对于他们的惆怅，另一间屋子里的众人则欢快不已，烟花燃放的时候，他们趴在窗户边看了许久，余钦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繁华的皇城，实在想象不到，不久前这里一片废墟。

人类是富有想象力和创作能力的种族，各色表演看得人眼花缭乱，狂欢四五天后，众人才想起来还有别的事没做。

柳家先先后后送了七个无源之女进入皇宫，被收下来的只有两位，一个瑛美人，一个先前生产过了身。

而此刻，瑛美人正抱着自己两个宝贝儿子在识字，门被暴力打开后，明月带着三个卫兵走到了她面前。

女人咽咽口水，柔柔弱弱的朝着明月行了礼。

“不知公主到访所谓何事。”

卫兵眼疾手快把准备丢石头的两个孩子抓住困在怀里，任凭他们挣扎，瑛美人急切的抬头想让他们放开自己的孩子，而明月在她抬头后，高高扬起胳膊给了她一巴掌。

“内乱时，母后曾消失过一段时间。”

提到这件事，瑛美人那张绝美的脸忽然间神情不自然起来，明月打完之后也没有下一步动作，认认真真的问：

“你认吗。”

“臣妾不知公主所言何事，那日动荡不堪，臣妾属实吓的不轻，这才堪堪养好身子，不知公主为何训诫，这一巴掌，臣妾挨的不明。”

“若不是霞霓天衣的血脉感应，我怎么也不会知道母后被人喂了药，丢在满是蛇蝎的枯井里。”

女人忽然间慌了，眼珠子转了转，最后壮着胆子起身，恶狠狠的说道：

“那又如何，谁能证明是我做的，就算是我，也只有皇上能惩罚，你不够格。”

明月实在对她无语，转身看向护卫。

“把这俩个孩子丢道观里面潜心苦修，为其母亲之罪赎罪，瑛美人，即刻绞死。”

“你敢！”

女人还想挣扎，后退数步稳住身形，明月浅浅一笑。

“我敢？你帮贼人把召唤石妖子的画藏在皇宫之后就没有想过后果吗。”

白绫吊过横梁，在两个身强力壮的护卫手里，女人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出于最后的怜悯，明月让剩下的人捂住孩子的眼。

她绝望的死去，依旧不觉得错了。

可惜，害死的人回不来。

明月走出这个俗气的院子，回头看见端坐在步撵上的程玉染。

“今天天气不错。”

程玉染轻轻一笑，挣扎的孩子被她带走，明月知道母亲的脾气，也不说什么。

明识的事提上日程，施乐需要送明识到东域不能和几人一起回万界宗，迁星最后决定离开，时延云林也没有阻止，只是得到他日后会常来的承诺后目送几人离去。

“诸位。”

时延云林朝着登上船的几人深深鞠了个躬。

“我时延云林，再次谢过，日后山水相逢，南域永远对诸位敞开。”

他的目光扫过迁星，最后落在余钦身上。

混浊的双眼闪过万分情绪，最后也只是无奈一笑。

或许过多的感情会给人带来负担，那么不如放任他们快活。

……

三个月后。

萧珏琊又一次从噩梦里面惊醒，已经记不得第几次梦到那座飘雪的后山，冰冷的枪尖，他深知自己情况不妙，可惜目前还真的没有人能帮忙。

心性的变化导致少年越发沉默，余钦每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做什么，俩人交流变得很少，最后就连休息时间都错开。

他并不是不想去了解，每一次靠近余钦都有种难以压抑的冲动，只好作罢，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门外弟子奔跑的声音就这样撞进他的耳朵。

“岛主回来啦。”

余钦一大早就得到消息施乐今日返航，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他出现在宗门附近，神色平静，但是有种风烛残年的错觉。

“我说。”

少年捏了捏施乐干枯毛燥的发丝，奇怪的问道：

“东域不是大部分都在海里吗，你怎么这么干燥？”

“大部分？呵，我一滴海水都没见着。”

施乐抓过自己的头发，宛如被摧残数日之后，拖着残破都身躯，一步一踉跄的走到越南终面前。

“我要回南域，揍那帮人一顿。”

“……三途他，是不太好相处。”

看来越南终知道些内情，施乐的眼神从迷茫到不可思议，从不可思议到震惊，从震惊变成愤怒。

“你你你！老头，你都知道你不告诉我，你看那些人骗你柔弱不能自理的宝贝徒弟被那个东西摧残？”

“我……”

“你不用解释，我要是真折那里了，你归天后都没人给你捧罐哭丧！”

越南终尴尬的摸摸鼻子，施乐总于是发了气。虚弱的倒在余钦背上。

“好徒弟，快，送为师回屋。”

“那个，三途将军何等人士啊？”

余钦对这个能把施乐折磨成这样的神人很感兴趣，施乐想了想，轻蔑一笑。

“一个青面獠牙，满口胡言，身高九尺，孔武有力，浓眉大眼，阴晴不定，性格很讨厌的臭小孩！”

“啊？”

前面还好说，什么臭小孩给余钦说愣了。

“三途将军还是个孩子？”

“不，他今年……七十有五，年轻三岁。”

“啊？”

余钦更加迷茫了。

施乐不愿意回忆自己在东域的经历，不过还是说出些有用的消息。

“东域确实有个丽娘，不过在十二年前就难产去世，是明老前辈的夫人，明家现在和三途都没有联系，整片海域安静的可怕，就那个天才觉得没问题。”

越南终在他休息到愿意正常说话才过来看望，第一件事就是问东域的情况。

“明识呢。”

“没有恢复，他检查了明识的情况，说很复杂，明识的意识受损严重，怕是无法恢复，而明家的人没有回话，三途干脆自己收了明识。”

“他安排明识叔叔做什么。”

萧珏琊贸然开口后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闭上了嘴，施乐看向慌张的少年，缓缓开口。

“打杂。”

握紧的拳头宣誓着少年的愤怒，余钦担忧的想要触碰他被躲开，有些不知所措，施乐注意到俩人的小动作，瞬间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不行，我脑袋疼，老头，你回去自己捋捋，请杜冉姐姐赏口救命仙丹，现在先离开我的房间，都离开。”

众人散去，越南终临行前也注意到萧珏琊的奇怪，以为他是关心明识失了分寸，刚一走，他便再次返回，施乐立即起身释放星图给他疏导压制。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少年看着痛苦挣扎的萧珏琊，脑子里那个疯狂的想法又一次活跃。

这一折腾就到了晚上，夜幕降临后萧珏琊才离开，乌罗被他撞到，也没有生气，只是好奇这么晚为什么萧珏琊会出现在施乐屋子里。

“你……”

“抱歉。”

萧珏琊好像不打算说什么，转身就跑，乌罗见他这样，只能作罢。

“喂，找我什么事。”

消耗干净星蕴后少年才有一种轻松的感觉，看到乌罗像平常一样坐到自己身边后，那句质问忽然间说不出了口。

“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见他一直不说话，乌罗以为又是捉弄自己，正打算离开，施乐问出一个让他瞬间心慌的问题。

“三途说，死神荆棘的持有者一族，一夜间全部暴毙，就连刚出生的孩子都死在了襁褓，应该没有活人。”

“你的星图，是被谁污染的，或者说，那些人死亡前，你在做什么。”

“乌罗，告诉我，你是被害者——”

施乐忽然间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乌罗心跳加速，嗡动的嘴唇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

“还是加害者。”

那一瞬间，他好像又回到了满是哭嚎声的宅院，又一次被血淋淋的手抓住了衣袍。

他说，乌罗，为什么活着的是你。

他们说，你要活下去。

烈火和荆棘占据了所有回忆，满天的血红覆盖了孩童的双眸，凄厉的哭嚎好像还回荡在耳边。

他说，带着这份力量，离开这里。

少年惨白着脸，艰难的吞咽着口水，被迫回忆过往让他陷入了痛苦，好像拉着他的施乐成了那个人。

他害怕的蹲下，紧紧抱住自己。

“三途将军——他，还说了什么——”

虽然并未见过，但是此刻，乌罗忽然间明白，这个三途将军就是那晚救自己的人。

毕竟没有谁会在那个时间段出现在东域的边境，也不会拥有压制万鬼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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