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大本堂。
朱梓这一下惊堂木可把在场众人都给镇住了。
众人脸色难看,一脸诧异的看着朱梓。
都期待着朱梓接下来的解释!
朱梓嘴角上扬,脸色平静!
好巧不巧,前世的自己刚好就看过一本《显微镜下的大明》!
“土地兼并从秦至今,朝廷不止一次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为此提出了各种各样的方法,这当中便有一个矛盾始终贯穿其中。”
“那便是中央千方百计的想要搞清楚基层的情况,而基层则千方百计的不让中央知道实际情况。”
“尤其是涉及钱粮徭役,而钱粮徭役又与土地挂钩,故而无论朝廷实施怎样的办法,地方都会暗中反抗。”
“汉代搞案户比民,民间就敢舍匿虚田,隋唐有大索貌阅,民间士子就敢冒籍取解,宋代搞衙前差役,老百姓就会析居避役、鬻天减户。”
“我皇明自然也不例外!”
“黄册制度以基层的分工、到四柱之法的计算,再到入库之后的防护,以及造册的材料,入库之后的驳查,不可谓不精妙,不可谓不详尽。”
“确实是一项天才般的制度,巧匠下的豪屋。”
听到这句话,门外的朱元璋微笑点头。
朱梓这句话算是说到自己心底里去了,上面的所有措施,可都是自己好不容易想到的!
为的就是防止有人从中舞弊,压榨百姓,侵吞财物!
朱梓如此夸黄册制度,不就是再夸自己这个老父亲吗?
“这个小子还有点眼光,不愧是咱的儿子。”
朱元璋微笑着,一伸手,一侧的太监递来茶杯。
轻酌一口,顿觉回味无穷,心情舒畅。
能得到这么一个骂自己的主的夸赞,心情岂能不如意?
齐泰也是微微点头,潭王殿下还真是有大局观啊。
夸奖陛下的黄册制度,让门后的陛下听到,这样不仅自己没事,潭王也能获得陛下的青睐,此子未来可期啊!
其他的藩王则是或思考,或晃脑,或在本上记录,或如齐王朱榑一般,瞪大眼睛,不知所终。
听不懂,但感觉很高级!
尤其是后面几句话,如果让父皇听到了,肯定高兴,说不定一高兴就让自己就藩去了。
齐王朱榑默默在心中记下朱梓的话,可记到一半,发现自己记得还不如忘的快,索性紧皱眉头,不再记忆。
算了,一会儿还是直接问八弟要吧。
可谁知朱梓突然话锋一转,气势和嗓音都陡然提高了三分:
“但我皇明的制度就真能尽善尽美,解决土地兼并问题吗?”
“根本不能!”
“此法虽精妙,但挡不住人心,挡不住这天下滔滔的贪渎之欲!”
“父皇以为基层分工后,以图划分,设里长、甲首后,便能杜绝压榨?终究也会被富人掌控,沦为压榨贫穷百姓的利剑!”
“父皇以为计算以四柱之法,便能革除舞弊,使天下无造假之嫌?终究会被精明之人上下其手,修改数据,以账平之!”
“父皇以为以高规格高要求的入库防护之法就能保证原始数据为真?终究会被有心之人或收买,或贿赂,或在其中盈利,成为一张张不可信的废纸!”
“父皇以为规定造册的材料便能安然无恙,高枕无忧?终究会被地方胥吏以造价压榨百姓,以朽木替换真材,提前被蛀虫吃光,沦为空壳!”
“父皇以为令军队国子监的驳查便能找出所有漏洞,数据为真?终究会因俸禄一事,人心浮动,以致最后以错制错,以暴制暴!”
朱梓的话说完,满场皆惊。
齐泰、黄子澄、方孝孺三人瞪大眼睛,嘴唇抽搐,狠不得当场昏倒过去。
潭王殿下啊,您这大转弯,我这小心脏受不了啊!
陛下可就在门外呢,要是陛下听到这些话,定会砍了他们啊!
不由得齐泰颤抖着身躯,转头看向后门。
这一看,更加坚定了朱梓的判断!
便宜老爹就在门后!
而此时门后的朱元璋脸色发白,紧握茶杯,眼皮狂跳!
“砰!”
猛的一摔,茶杯碎作一地,一声冷哼,拂袖而去!
朱梓这话,犹如一把利剑深深刺入朱元璋的内心!
自己想出的所有办法,在朱梓口中,全都变成了没有任何用处的大漏洞,不仅不会解决土地兼并,还有可能加大这种趋势,以致亡国!
这些话一瞬间就抽光了朱元璋所有的自信心,以至于自己气息狂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恶啊!真是可恶啊!这个逆子!
身旁的毛骧等人大惊,连忙跟在朱元璋身后。
朱元璋就跟火气冲天的斗牛一般,气冲冲的就返回了乾清宫。
毛骧等人站在门外,环视四周,不敢进去。
而此时的大本堂内的齐泰等人感觉脖子一凉!
摔茶杯的声音他们可是听到了!
这就说明陛下生气了!
虽然这问题是陛下提出来的,但问出来的却是自己啊!
齐泰顾不了其他,拉着一脸懵逼的黄子澄和方孝孺就朝门外走去。
“先下课,诸位殿下可以回去了。”
急匆匆的推门离开,黄子澄和方孝孺一脸疑惑。
“齐泰,你拉着我们走干什么?课还没上完啊!”
“蠢货!还上什么课,我们要向陛下请罪去!”
“陛下?这关陛下什么事?”
“别说了,赶紧跟我走!”
朱梓嘴角上扬,茶杯的声音自己也听到了,不用想也知道,朱元璋肯定生气了!
哈哈哈!这些修道有望了!
朱梓可不担心朱元璋会杀了自己,以自己对历史的了解,朱元璋这人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
秦王朱橚胡作为非,残害百姓,老朱闻之不杀,只诛其属下。
齐王朱榑为所欲为,残暴不法,老朱闻之不杀,只下旨怒骂。
哪怕如鲁王朱檀荒诞不经,老朱也只是修改其谥号,而不是诛杀了事。
所以自己完全不用担心!
反观齐王朱榑等人就不是这样想的了。
“八弟,刚才门外是什么声音?”
“就是啊,八哥,门外有人吗?”
“可恶!谁在门外摔东西,我要知道了,非要砍死他!”
朱梓定睛一瞧,好家伙,说这话的还真就是鲁王朱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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