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与共 南柯一梦（四）

簿子到此就结束了，后面的内容大多是我知晓的，他是如何遇见刘谨，如何蛰伏在宫中，又是如何为了治好周记衡眼睛所做的种种……

她是个可怜人。

陈柔是刘谨那个混蛋带回来的，准确的来说是从乱葬岗刨出来的。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如是说。

我放下手中的簿子叹了口气，转而望向谭傅文，他开口道：“过去看看吧，她和子欣葬在同一处。”

我点点头，心想，是该去看看了，看看我那个混蛋兄长，顺便再给他好好除除草。

次日清晨，一大早，谭傅文就来敲我的门，我一个绣花枕头就砸在他身上，虽说他如今早已贵为天子，可我却一点也不怕他，没别的原因，这都是他欠我的。

“子阳，朕觉得你如今的月禄是不是应该再低些好?”谭傅文故作玄虚道。

听到月禄这两个字，我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狗贼的标志真的和他太标配了，他也就会拿这事威胁我了，我只好故作笑脸道：“殿下有何吩咐，臣在所不辞，我就是把整个倏原跑遍了我也给你办成。”

“子阳不愧是我朝中重臣，那这采买的活就交给你了。”

“啊?采买什么?”

“祭拜所需的物品。”

我没好气的跟他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等下去买。”

“有子阳这样能干的臣子乃我大庆之幸，来日定重重有赏。”

该说不说，他别的不会，这饼倒是挺会画的，天天搁着给我画饼吃呢！我随手抽起另一个绣花枕头就往他身上扔。

“滚，我要换衣服了。”

“行，早去早回，我们在城门等你。”

“还有谁?”我问道。

“一位故人。”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更加激发了我的好奇心，连忙追问他那个人是谁，他却跟个死鸭子一样，嘴硬，就是不肯告诉我，最后只给我透露了是个我看见会觉得惊讶的人，我猜想，八九不离十就是杨长恩了。

我的嫂嫂，杨长恩，那可是个绝世大美人。

倏原，多为平原地带，是大庆如今的鱼米之乡，全国约有一半的粮食产自于此，这里的百姓生活的十分富饶，想当年，刘谨就是在这起的兵一路杀到了上京城，即使最后被世人称做乱臣贼子，他也从未后悔过。

出门前，谭傅文给了我一张字条，上面列好了要买的东西，我定睛一看，缓缓吐出一口冷气，认真道：“要不，你还是扣我钱吧，我认栽。”

“你不是带了死士，让他们去买，行不?”

“他们的任务是保护朕免受歹人暗算。”

“我保护你。”

“你也在这歹人的行列中。”他淡淡道。

“……”

他坐着马车走了，独留我一个人在寒风中凌乱。

当我背着两个纸扎人走在大街上时，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万众瞩目。

谭傅文！我恨你！

我走到城门时已经是午时了，远远地我就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他，周家大公子，周记衡！莫非他就是谭傅文所说的故人，对我来说，他出现在这，确实是挺惊讶的。

更让我惊讶的是，他的眼睛，好了。

我同他行了个礼，把背上的两个假人和一大袋子东西扔给了谭傅文，我气呼呼的问他：“你买这些作甚，你知不知道，我刚刚走在大街上，他们都盯着我看。”

“烧给子欣的，我怕他一个人在那边孤单。”

“那你过去陪他吧。”

“子阳怕是舍不得我。”

“你放心，我一万个舍得。”

谭傅文举起扇子在我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随后拉上帘子不再理我。

我随即看向周记衡，他背着一把剑，我认得，是“凝心”那本是陈柔的佩剑，他身着一袭白衣，似温润如玉的剑客公子，眉目间透露着的柔情如秋水般沁人心脾，他的眼睛，像她。

“无明兄，近来可好。”我问候道。

“承蒙子阳兄挂念，都好。”

“你的眼睛?……”

“旅途幸奉药王相助，现已重见光日。”

我大悟，原是药王，普天之下怕也只有他有这等医术了，陈柔试了十几年都未曾治好他的眼睛。

“子阳兄。”周记衡面露难色，但还是问了出来：“陈柔……她是怎么死的。”

“心疾，走的很安详，遗体是在第二天被发现。”

听到这，他像是如释重负般，喃喃自道：“好好好，应是没受苦，她这一生已经够苦了。”两行清泪自眼眶流下。

我花了些时间安慰他，随后同他一起坐上马车，一路上他说了很多他和陈柔的故事，上京一战后他和陈柔一起闯荡江湖，其中发生了许多奇闻趣事，他看不见，陈柔便说给他听。

“她用一根绳子一头绑住我的腰带，另一头用手牵着，她说，这样我就不会走丢了。”

“我和她游历了大半年，终于在一个叫做药王谷的地方找到了药王，一开始他并不愿意治我的眼疾，是陈柔，药王看上了她药人的体质，要收她做弟子，她答应了，条件便是，治好我。”

“药王给我做了手术，我的眼睛好了，我想见她，哪怕一面也好，可是她躲着我，不肯见我，我在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最后见到的也只有她的背影，她把“凝心”也一同交给了我。”

“再后来，我就再也没了她的消息，没想到，再见，已是阴阳两隔。”

说到这，他的泪又止不住落下来。

我突然想到那一日，陈柔突然对我说，如果有一天，这世上能有一个人真心为了我伤心落泪，就算死也是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