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苏鲁的呼唤 勒格拉斯警督的故事 （三）

在经历高度紧张和疲惫的行程后,囚犯在总部受审,均证实为血统低下、智力低微的混血人种。大多是水手,另有一些黑人和穆拉托人,主要来自西印度群岛或佛得角的布拉瓦葡萄牙人,使这个杂乱教派带上了巫毒教的色彩。但是还没问几句,就明显看出这牵涉到比黑人迷信更深远古老的东西。虽然颓废无知,但这些人对其可憎信仰的核心思想表现出惊人的坚定一致。

他们所膜拜的,据称,是在任何人存在之前就生活在此的“古老存在”,这些存在从天而降来到年轻的世界。那些“古老存在”现已不在,隐居于地下和海底;但它们曾在梦中将秘密告诉第一个人类,第一个人类便建立了这个永远不会消亡的教派。这就是那个教派,囚犯说它历来存在并将永远存在,隐匿于世界各地遥远荒原和黑暗场所,直到伟大的克苏鲁祭司从水下强大莱利城的黑暗宅邸崛起,重新将地球纳入其支配的那天。当众星就绪之日,他便会呼唤,而秘密教派将永远准备着解放他。

在那之前,不能透露更多。有些秘密即使酷刑也无法提取。人类并非地球上唯一有意识的生物,黑暗中的形态偶尔也会访问那少数忠实者。但那并非“古老存在”。无人曾见过“古老存在”。这石雕像是克苏鲁,但无人可言其他存在是否与它完全相同。现今无人能理解古文字,一切只能口头相传。那首咏诵的仪式不是秘密——从不大声吟诵,只低语。咏诵的意思只有这些:“在莱利城的宅邸中,死去的克苏鲁沉睡着。”只有两名囚犯神智尚可判处绞刑,其余的被送进各种机构。所有人都否认参与祭祀谋杀,声称是“黑翼生物”所为,它们来自森林中古老的集会地。但关于这些神秘盟友,无法获得任何明确交代。警方获得的信息主要来自一个名叫卡斯特罗的极老迈的混血人,他声称曾航行到奇异的港口,并在中国山区与这个教派的不朽领袖进行过交谈。

老卡斯特罗记得一些可怕的传说,这些传说比通灵者的思考还要荒诞,使人类及其世界显得多么近似和短暂。曾有过无数个代,地球由其他存在统治,它们拥有巨大的城市。卡斯特罗说不死的中国人告诉他,它们的遗迹仍可在太平洋岛屿的巨石中找到。在人类出现之前的漫长时代它们就灭绝了,但在群星按照永恒周期再度归于正确位置时,有些艺术可以唤醒它们。它们自己也来自群星,并将形象带到了这里。只有两名囚犯被认为神志足够清醒,可以被绞刑,其余的都被送进不同的机构。所有人都否认参与谋杀仪式,并声称是“黑翼者”做的,它们来自树林中的古老集会地。但关于这神秘盟友,无法获得任何连贯的说法。警方主要从那名叫卡斯特罗的极老墨西哥人身上套出消息,他声称曾航海到奇异的港口,并在中国山ranges里与不朽的教派首领交谈。

老卡斯特罗回忆起一些可怕的传说,这些传说比通灵者的猜测还要骇人,让人类和世界显得多么短暂稚嫩。曾有无数个纪元,地球上生存着“其他存在”,它们建立了伟大城市。卡斯特罗说不死的中国人告诉他,那些存在的遗迹仍可在太平洋岛屿的巨石中找到。在人类出现之前的漫长岁月里,它们就已灭绝,但有些法术可以在众星再次排列到永恒循环中的正确位置时唤醒它们。它们自己本身就来自星星,并带着其图像来到地球。卡斯特罗继续说,这些“古老存在”并非完全由血肉构成。它们有形体——这颗繁星造就的雕像难道不正是证据吗?——但那形体不是由物质组成的。当众星正确排列时,它们可以在天空自由穿梭各个世界;但当众星排列不正确时,它们就无法生存。但是尽管它们不再活着,却也不会真正死去。它们都躺在莱利大城内的石室里,由伟大的克苏鲁的咒语保持完好,等待一次光荣复活的时刻,当众星和地球再度为它们准备好的时候。但到那时,必须由某种外力解放它们的身体。使它们保持完整的咒语同时也阻止它们采取初步行动,它们只能躺在黑暗中苏醒,思考,而无数百万年就这么流逝。它们知晓宇宙中发生的一切,因为它们的语言是思想传输。即使现在,它们还在坟墓中交谈。在无边无际的混沌之后,第一个人类出现时,“古老存在”通过塑造人类的梦境与其中能接受的人交流;因为只有这样,它们的语言才能触及哺乳动物肉体的心灵。然后,卡斯特罗窃窃私语道,那些最初的人类围绕高大的偶像建立了崇拜,这些偶像是“古老存在”向他们展示的;在远古时代从黑暗星球带来的偶像。直到众星再次正确排列,这个崇拜将永远存在;那时密祭司会从克苏鲁的坟墓中唤醒他,使他的追随者复活,重新统治地球。到时候人类将成为“古老存在”一般;自由、狂野,超越善恶,抛弃法律和道德,每个人都尖叫、杀戮、狂欢,沉浸在欢乐中。“古老存在”重现人世后,会教导人类新的尖叫、杀戮、狂欢和享乐之道,地球将在一场狂喜和自由的烈火中燃烧。在那之前,教派必须通过适当的仪式,保持对那古老之道的记忆,预言他们的归来。

在远古时代,选定的人类通过梦境与埋葬的“古老存在”交谈,但后来发生了某件事。巨石构成的伟大城市莱利,连同其石碑和墓穴,沉入海底;那广袤的深海充满着无法被思想穿透的原初之谜,切断了灵性的交流。但记忆从未消逝,大祭司说这座城市当众星正确排列之时会再度崛起。然后,地底冒出了地的黑暗生灵,发霉、模糊、充满在海底被遗忘洞穴中搜集的暧昧谣言。但卡斯特罗对它们不敢多言。他匆忙打住,无论怎样劝说或套问都无法使他多说。他也谨慎回避关于“古老存在”体型的问题。关于教派,他说据他所知中心位于阿拉伯一望无际的沙漠,伊兰—百柱之城梦境隐匿其间,未被发现。它与欧洲女巫崇拜没有关联,除成员外几乎无人知晓。没有任何书籍真正提及它,只有不朽的中国人说,疯狂的阿拉伯人阿卜杜勒的《死灵之书》中有双重含义,技艺高深的人可以任意解读,尤其是这个广为讨论的对句:

不灭的是长眠者,

顷刻万古,即使死亡也终将毙命。

勒格拉斯对这个教派深感震惊和困惑,对其历史渊源曾一一查询但毫无结果。显然,卡斯特罗说它完全秘密是真的。杜兰大学的权威也对教派和雕像一无所知,现在这位侦探已请教过国内最高权威,所获不过与韦伯教授的格陵兰岛传说相同。

会上勒格拉斯的故事加上雕像佐证,激起了热烈兴趣,出席者后续通信中亦有所反映,尽管学会的正式出版物很少提及。习惯面对偶尔出现的骗子和骗局的人首要之事是谨慎。勒格拉斯将雕像暂借给韦伯教授一段时间,但在后者去世后退还,现仍归勒格拉斯持有,我不久前亲眼见过。它真的是件可怕的东西,无疑与年轻的威尔考克斯的梦幻雕塑近似。我并不觉得叔叔听闻这雕刻家的故事后会感到激动难以理喻,因为听过勒格拉斯对教派的了解之后,一个敏感的年轻人不仅梦见了沼泽中发现的雕像和格陵兰魔鬼石板的确切形象和象形文字,而且在梦中听到了由爱斯基摩巫师和路易斯安那混血儿同样念诵的咒语中的至少三个准确词汇,这会引发叔叔何等的思考?安杰尔教授立即展开极其周详的调查,这完全正常;尽管我私下怀疑年轻的威尔考克斯以某种间接方式听说过这个教派,并编造了一系列梦境来在我叔叔的帐上制造并继续这个谜团。教授收集的梦境叙述和剪报无疑具有强大的佐证效果;但我理性的思维和整件事的夸张本质促使我采取了自己认为最明智的结论。因此,再次仔细研读手稿并将通神学和人类学笔记与勒格拉斯的教派叙述进行关联后,我前往普罗维登斯拜访这位雕刻家,给他一个我认为恰当的训斥,因为他如此大胆地欺骗一个博学的老人。

威尔考克斯仍独居于托马斯大街百合花大厦内,这是一栋丑陋的维多利亚时代仿17世纪布列塔尼建筑的翻版,它在古老小山丘上那些可爱的殖民地房屋之间夸示其灰泥装饰正面,就在美国最优美的乔治式钟楼的阴影下。我发现他正在房间工作,周围散落的作品样本无疑证明了他的天赋卓绝真实。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以伟大的颓废派艺术家之姿出现,因为他已经在粘土中结晶,终将在大理石上反映阿瑟·马琴以散文唤起的、克拉克·阿什顿·史密斯以诗歌和绘画可视化的那些梦魇和幻想。

他身材略显黑瘦,衣着略显邋遢,听见我敲门时慵懒地转过身,没有起身就问我有何贵干。我告诉他我是谁后,他表现出些许兴趣;因为在叔叔检验他的奇异梦境时曾激起他的好奇心,但从未解释过调查的原因。我没有在这方面增加他的知识,而是小心地引导他敞开心扉。不久我确信了他的绝对诚实,因为他描述梦境的方式不容误解。这些梦境及其潜意识残余对他的艺术有深远影响,他给我看了一件病态的雕塑,其轮廓线条几乎使我为其黑暗暗示的力量震撼。他无法回忆除梦中的浮雕外是否见过这个东西的原型,但其形象在他手下不知不觉形成。这无疑就是他在谵妄中疯狂嚎叫的那个巨形。通过我叔叔残酷的教义,他很快就表明自己对这个神秘教派一无所知;于是我再次设法想出他可能以何种方式获得这种怪异印象的方式。

他以一种奇异的诗意方式谈论他的梦,让我极其逼真地看见了那潮湿的圆柱体城市,用怪异的绿色石头建造,他说其几何形状“全错了”;还让我惊惧地等待着从地底不断传来的半心灵呼唤:“克苏鲁在呼唤,克苏鲁在呼唤”。

这些词语是可怕仪式的一部分,讲述死去的克苏鲁在莱利的石墓中沉睡着。尽管我仍保持理性思考,还是深受感动。我确信威尔科克斯只是偶然间听说过这个教派,很快就在大量同样怪异的阅读和想象中把它忘记了。后来,由于它本身的强大印象,它在梦中、浮雕中和我现在看到的可怕雕像中下意识地找到了表达方式。所以他对我叔叔的欺骗是非常无心的。这年轻人有点矫揉造作但举止粗鲁,我一向看不惯这类人。但现在我很愿意承认他的天才和诚实。我和他友好地告别,祝他才华锦绣前程。

这个教派仍然令我着迷,我时常想象如果研究它的起源将带来个人声名。我拜访了新奥尔良,与勒格拉斯及其他老兵谈话,看到了那骇人雕像,甚至询问了还在世的混血囚犯。可惜老卡斯特罗已去世多年。我亲耳听到这一切生动第一手资料,尽管与我叔叔写的没有太大不同,仍重新激发了我的热情。因为我确信自己发现了一个非常真实、秘密且古老的宗教,这将使我成为杰出的人类学家。我的态度仍然是完全唯物主义,希望永远如此。我几乎莫名其妙地抵触安杰尔教授收集的梦境笔记和剪报的巧合。

有一件事我开始怀疑,现在恐怕已然确知,那就是我叔叔的死亡远非自然。他死在一条狭窄的山路上,这条路连接着一个古老的码头区,聚集着各种外来杂种。是一名黑人水手粗心推搡导致他摔倒。我没有忘记路易斯安那邪教成员的混血和海员身份,如果听说他们有秘密仪式、教义和信仰,我不会感到惊讶。勒格拉斯和手下确实没有受到伤害,但在挪威,某个见证事情的水手死了。我叔叔在遭遇雕刻家的资料后深入调查,这些内容是否已流入罪恶之耳?我认为安杰尔教授之死是因为他知道太多,或者很可能会知道太多。我是否也会步他后尘还有待观察,因为我现在已经知道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