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追情梦六百年 第四十九章 拜竭李默府

“所谓潜规则，就是官场的不成文的不能公开的准则。”

甄元生解释道。

“败絮可朽被。有如此官吏，当朝焉有不败之理？”

李默赞同地说道。

甄元生把腰挺了挺。

“历代朝政兴衰，多在土地。由于土地被集中在大地主手里，经济所有权掌握在他们的手里，导致朝政财政收入逐渐减少。与此同时，朝政支费却与日俱增，便刻意增加税收，受磨难的只有百姓了。”

“不错不错，所谈极为正确。好好好。”

李默是十分赞赏，连声叫好。心在想，这徐阶推荐的果然没错。

“苛捐杂税猛于虎，百姓实在承负不起，必然会群起反之，如清朝后的国民时期。贪污腐败如朽木，国则无法承载，必然没落，就像清朝。”

“国民时期？哪是什么时期？清朝？又何来一个清朝？我焉不知？”

李默听得一头雾水。

“噢噢，晚生是借题发挥，想象中的概念而已。”

无法回答的甄元生搪塞着。

“令人听得毛骨悚然，原是绉语。”

李默摇摇头，笑了。

二人越聊越投机，不觉间，过去了一个时辰。

临走，李默又详尽地问询了一下甄元生的家庭历史和亲朋概况。

甄元生均像告诉徐阶一样一一做了回答。

没过几天，吏部派人来到御案房，将正在忙碌不堪的甄元生带走，说是尚书大人李默相请他到李府去问话。

甄元生诚惶诚恐、略带忐忑地随来人七转八拐地来到李府。

来到这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李默的家。

甄元生满怀新奇之感地扫了一眼李府的外部：其建筑依形就势，官宅民居混合在一起，高出低进，鳞次栉比，斗筑居府院虽然依旧连绵，却明显的已有坍塌毁坏之迹象。

从门匾上已经铲刮过的字痕上，甄元生依稀地还能猜测出这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的府邸。

因为，写书人的文章里已经介绍过李府的大概。

刘瑾专擅朝政，被捕后，从其私建的一座豪宅中查出金银数百万两，并有伪玺、玉带等违禁物，被判以凌迟，家产抄没，归于皇家资产。

这座在京城也算首屈一指、原本金碧辉煌、巍峨壮观的府邸，由于查抄时的蓄意破坏，显得斑驳残败。

已成李默府邸的周边空疏之地上，布满了众多新建的民居，有的还正在建造。

不过，这些已建和再建的民居都是经过李默允许后才动工的，否则，一定会被认定为违建，官府是要查办问罪的。

随着大门“咯吱”的声响，开门的是一位穿着十分朴素，像似管家摸样、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吏部差役向开门的老人恭恭敬敬地施礼。

“看来，这老人肯定是十分尊贵了。”

甄元生心想。

吏部差役向老人交接了甄元生，再行施礼后，就转身离去。

甄元生随着这位老人走过年久失修的空荡荡的庭院，来到中堂阶下。

老人示意他可自行上去拜见尚书。

甄元生上来台阶，跨进中堂门槛，见李默李大人正在挥毫奋笔，急忙紧走几步，到李默跟前就要跪下请安。

因为这是大明礼数，甄元生不能破坏。

“私家之地，私人相聚，无需行礼，快过来吧。老夫虽有‘不得谒见私邸’之约，但你现在还不

算正式官员僚属，所以无碍。”

“晚生谢过尚书大人。”

甄元生小步走了过来，躬身站立在李默的身旁。

他第一次进入这古代的高官私房，感觉很别致。偷眼相望了一下这偌大却又清冷的堂屋，不觉显出满脸的疑惑。

“呵呵，看来你是对老夫的府邸和家室心存疑窦，对么？”

“晚生不敢，请大人见谅晚辈的无礼。”

甄元生闻听吓了一跳，急忙收回目光，低下头不敢再张望。

心想，这可不是六百多年后的一个总经理家，即便是六百多年后的一个总经理家，也不可以随便乱展示表情的。

在大明朝，展示不好，这脸就没了。

“哈哈，晚生就晚生，晚辈就晚辈，何来一会晚生一会晚辈的？”

李默开心地笑起来。

“想必你已经知道，此府邸乃宦臣刘瑾私造的家园，查抄后被皇上恩赐给了老夫。”

“晚生看这屋里，好像已经久无人住。吏部也没派人来为尚书大人收拾此府邸吗？”

甄元生看着墙角布满的蛛网和枣木圆桌上落下的那厚厚的尘灰，小心翼翼地低声说道。

“有些荒凉。”

“老夫来此也不是很久，家室也暂不来此，尚未对此修缮。何况，修缮清理乃私家之事，焉可动用公务人员？”

“是、是，大人之清廉人皆知之。晚生早就耳闻目睹，深有领教了。”

“其实，老夫的出身也寒微，家室内人也原本都是乡下之人，本就住不惯这些楼阁凉亭的，一直都是在西山茶庄老屋里相伴父老。”

李默停顿了一下。

“此府邸刚于数月前始由朝廷解封，赐归与老夫，加之这座府邸因抄家而被刻意毁坏，尚未来得及清理，家小也因此未予接来。所以，此处只有老夫和远亲的叔伯看守了。不过，此处如此，倒也少了许多干扰，让老夫反而清静了许多。”

李默看甄元生脸上的疑窦还未褪尽，便更加爽朗地笑起来。

“看这光景，你是感觉老夫不像堂堂吏部尚书，没个官样，孤寡一人，连个侍从倒茶的都没有，是吗？”

被李默看穿了心中所疑，甄元生脸红了起来，低下了头。

“这远古时代组织部长的眼睛够厉害的，我的心思都能看得破。

“老夫也曾为驾车手，不惯于被人‘豢养’。老夫的确连官轿没有设置，硬胳膊壮腿的，被人抬着，岂不患得懒骨头之病？”

李默提高了声调。

“再说，这府邸离宫廷西侧门很近，出门就进宫，怎么坐轿？这府邸又是皇上赏赐，无需着人来护理，有谁敢前来偷窃抢夺？哈哈哈！”

由于被李默轻松幽默的打诨所感染，不再拘束甄元生也跟着笑了起了来。

“民怨，意指何为？”

李默突然问甄元生。

甄元生被问得一愣，这可是从未准备的台词啊？

他搜肠刮肚地想了好一会，十分小心地回答道。

“民怨很多种类型，牵扯到国家兴亡的也就一两种。”

李默一下来了兴趣。

“说说看。”

“我先举一个例子，在大清王朝之初，制定了‘永不加赋’的政策。”

“大清王朝？怎么又来了个大清王朝？这又是何朝何代？”

李默很是惊奇。

“这大清王朝嘛，是杜撰的，就好比是宋朝末期吧。”

“噢，换了个名词。还真没听说过宋朝有这个‘永不加赋’的政策，也不知何时出过这个政策。不妨，妄说妄听罢了。”

李默不知所以然地点点头。

这话题说的，怎么就说到清朝去了呢？甄元生这个悔。

可又收不回来了，就这么说下去吧，反正又不违明律。

“清初期虽然有这么好一个政策，但其时的恶政也很多。其中，‘圈地令’被称为恶政之首。名义上，这个圈地令是将所谓无主的荒地赏给功臣权贵。”

甄元生看看李默，继续说起来。

“实际上，却行使的是强取豪夺，侵占民地。这个政令的实施，每次发布圈地令时都会加上一句‘以后无复再圈民地，满汉两便’，可没过多久又开始新一轮的薅羊毛行动。直到康熙年间，才发布一道‘永不许圈’。”

看李默很认真地听，甄元生说得更明晰了。

“但到这个时期，良田已经被官宦们圈的差不多了。导致民怨纷纷，这可能就是清朝灭亡的前兆吧。”

“虽然说的历史时代不明，但所讲的却是一个执政败笔，应借鉴之。”

李默给予了赞同。

就这么交谈着。甄元生和李默都忘了彼此的身份和地位差异，只是尽情地谈论着政纲要事。

这次的交谈，因为是在家里，所以谈话的内容涉及面十分广阔。

天文地理、人文交际以及农工商政学无不谈及。他们交谈的方式则更随意，更和谐，话题不受设限，说到哪里算哪里。

甄元生把自己完全放在了明朝，一再地引用未来世界的经济和政治演变，并把他在史书里学到的知识，一并地全倒了出来。

有论点，有论据，有论证，把历代王朝都分析得透透彻彻。

当然，对甄元生所讲的一切，有许多理论李默根本就没听闻过，只有目瞪口呆暗自赞誉的份。

李默很惊叹，这年轻轻从未涉足仕途的后生甄元生，对过往朝代和当下朝纲之情知道的竟然比他还多，比照得如此精辟。

李默感觉甄元生的言辞，有些竟然如上天提点一般，好深奥，好有创新之意。自己这一辈子也不会有他知识的一半。

虽然，甄元生的话有些听的并不是十分懂，但对甄元生的博学多闻大加叹服，逐产生了收他为得意门生的想法。

李默又详尽地了解了一下甄元生的家庭状况，包括个人的婚姻问题。

甄元生以明朝甄元生的身份予以了回答，包括在北岭的小莲儿，只是说成了未婚妻。

放开的畅谈，就忘了时间，两人一直交谈到三更天方才罢休。

通过这次无拘无束的畅谈，让甄元生对大明的李默有了更深一步地熟知和了解。

也正是通过与李默的交谈，甄元生学会了许多如何做官的道理，包括很实际的施政方法和策略，为自己以后在北岭做官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甄元生对严嵩也有了逐步判断，对大明社稷的期望，以及要挺身而出与严嵩及其党徒斗争的信念，都是受李默的影响而产生的，印痕在了心底。

此次谈话之后，甄元生还被李默多次召见畅谈。

吏部尚书李默很看好甄元生，便尽心地引导着甄元生熟悉见政期间的一应事项，并亲自带领和指导着甄元生在各部政司的历政。